专案组的所有人都很好奇纪秀慧的男友的身份,于是全都集中精神听着女警的报告。
根据柜员小姐的回忆,跟纪秀慧同行的男人约莫得有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年纪了,长得倒也算儒雅端正,既不大腹便便也不秃头谢顶,二人站在一起虽称不上“般配”,好歹不至于辣眼睛。
只是柜员小姐看两人的年龄差,再听他们的对话,就能断定这是“Sugar daddy”和他的甜心宝贝了。
“那小姑娘管那男的叫‘教授’。”
柜员小姐回忆道:“还一直缠着那男的给他买礼物,说是认识多久多久的纪念日什么的。”
她在奢侈品牌店里工作,也算是见过不少“干爹与闺女”的组合了,不仅眼光毒辣,也对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很有自信。
“我觉得那男的应该也不是真的很有钱。”
柜员小姐想了想,换了个更严谨的说法,“或者说可能很有钱,不过用起来不太自由吧。”
当警方问询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的时候,柜员小姐答得很有信心:“那女孩说想要一件礼物,在店里逛了很久,那时我注意到那男的脸色有点难看,好像很心疼的样子……”
柜员小姐回忆说,虽然男人在女孩面前竭力掩饰情绪,表现出一副体贴又大方的模样,但在背对姑娘时表情肉疼得不行,显然压根儿不想买这奢侈品的单。
女孩本来是挑中了一套新款的连衣裙的,但试穿出来男子硬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挑了一堆的毛病,最后终于没有买,转而换了那条价格相对便宜得多的丝巾。
柜员小姐记得这对老少配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当时那个金主“干爹”是用现金付的钱。
虽然三千多块钱的现金不至于放不进钱包,但也是很大一叠了,足够让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那么多钱的柜员小姐印象深刻。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了!”
柜员小姐说道:“他的钱包里明明放了好几张卡,他干嘛不刷卡?再不行我们这店里还有手机支付,微信和支付宝都能用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因为男人用的是现金支付,没法从银行那儿得到他的身份信息,且毕竟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店里的出纳早就把收银机里的钱清点入账了,想要从现金上找到当事人的指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柜员小姐见过那男人,并且她发誓自己只要再看到对方的样子,一定能将他认出来。
现在剩下的就是怎么找到纪秀慧的那个“干爹”了。
“既然纪秀慧管她金主叫‘教授’,又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沈遵摸了摸下巴,“看来很有必要查一查她在学校里有没有跟哪个老师过从甚密了。”
这时戚山雨想到了一个细节。
他举手发言,“纪秀慧曾经被同年级其他班级的学生质疑过奖学金和助学贷款来路不正,结果很快质疑就平息了,且没有公布任何调查结果或是处理意见……或许,这其中有点儿猫腻。”
“小戚你说得对!”
沈遵打了个响指,朝负责调查纪秀慧人际关系的几位警官比了个手势,“你们顺着这个方向仔细查查,看看当初究竟是谁给纪秀慧行的‘方便’。”
“明白!”
几名警官齐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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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星期二。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柳弈带着江晓原,与戚山雨和林郁清一起,带着搜查证再一次敲响了花园街别墅小区19栋的房门。
这次屋主车荣华在家。
他不情不愿地放了众人进屋。
听说柳弈等人是来找那只狗的遗留物品时,车荣华一下就黑了脸。
“说了我现在不养狗了!”
他在几人面前气得直跳脚,双手叉腰大声吼道,“不就是一只死狗吗?我扔了碍着谁了!要你们管!”
然而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对戚山雨根本毫无作用。
他淡然地告知对方,你的狗很可能涉及到一桩人命案。既然是刑事案件,他就必须配合调查,这搜查他是接受也得搜,不接受也得搜的。
车荣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表情一变再变,十分精彩。
最终,或许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的顾忌占了上风,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忿,脸上的怒容扭曲了几下,硬是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行,没问题。”
车荣华咧嘴露出一个很别扭的表情,“我那只狗以前一直养在院子里,就没让它进过屋,你们如果要找它的东西,我建议你们就在院子里慢慢找。”
他把“慢慢”两个字咬得极重,无形中暴露了内心的愤懑。
然而即便屋主再不情愿,柳弈和江晓原已经摆开架势,开始检查19号别墅的庭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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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街别墅区19号是一栋两层的独立别墅,有一个花园完整地绕建筑物一圈。
车荣华显然对自己这套物业的装潢不太上心。
从外观上看,它基本维持了交房时精装修的样板房结构,前院铺上了水泥安排成停车区域,后院则是左右对称的花坛和草坪。
事实上,从15到19号,四间别墅的整体构造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与另外三间或多或少修整过的庭院相比,车荣华的后院花坛空空荡荡,连根杂草都没长,草皮也干枯到几近秃噜了。
“你的狗以前养在哪里?”
柳弈问车荣华。
车荣华抬手朝前很笼统地划拉了一下,“就这里呗,随便它在院里溜达。”
柳弈侧头盯着他,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与不信任,“狗屋呢?它总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
“狗死都死了,留着狗屋也没用啊!”
车荣华避开柳弈的视线,抬手朝院子的一角指了指,“就在那儿,已经拆了……”
柳弈几步走到车荣华指出的角落,果然在地上发现了铆钉固定板材留下的钻痕和锈渍。
只是就如屋主所言,整间狗屋连同旁边的固定栓都被拆得一干二净,连一片木屑都没留下来。
“……看来车先生你不止把狗屋给拆了,还很仔细地打扫过了嘛……”
柳弈掏出镊子,在角落的每一条缝隙里刮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根黄色的柔软毛发,“居然只剩这么一根了。”
车荣华的脸“唰”一下白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顷刻布满了额头。
“呃……这毛……有、有什么用?”
他虽然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很可惜却无法控制舌头打结的磕巴。
柳弈朝他淡淡一笑,当着车荣华的面把狗毛放进了透明的物证袋,写上标记,交给了身后的江晓原。
车荣华的脸色顿时更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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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那根狗毛和柳弈意味深长的一笑令他受了巨大的打击,车荣华整个人都萎靡了,由物业保安陪同坐在院门旁,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再关心院子里的搜查进度了。
戚山雨凑到柳弈旁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那根狗毛‘够用’吗?”
柳弈朝院门口飞快地瞥了一眼,确定车荣华没往他们这边看之后,才很轻地摇了摇头,“不行,那毛是自然脱落的,根部没有毛囊。”
没有毛囊就几乎无法检测毛发的DNA,即便是狗也一样。
他们要找的是更容易携带犬只DNA的载体。
这时,两人身后的林郁清忽然叫了起来,“柳哥,你来看看这个!”
柳弈和戚山雨闻言,快步朝小林警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郁清正蹲在后院拐角的废弃花坛前,看柳弈过来了,抬手往脚下一指,“柳哥,这儿,里面好像有东西!”
为了方便住户浇花,院子的花坛前方有排水的暗渠,宽度约八厘米,深度约十厘米,沟渠上方覆盖着花格子状的金属盖子,一块一块拼接起来,将整条暗渠完全盖住。
然而或许是盖子没盖好,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拿走了,沟渠盖少了一片,露出了一个坑。
林郁清让柳弈看的并不是少了一块盖子后出现的坑,而是自缺口往前三十厘米的排水沟里,隐隐约约透出的一抹黄绿色。
“网球!”
江晓原同学一秒就认出了这个颜色代表的意义。
“没错,确实是个网球。”
柳弈试着想要打开挡在网球上的顶盖,但那玩意儿卡得比他想象中的紧,他使劲儿晃悠了两下,居然没能掀开。
“我来。”
戚山雨接替了柳弈的位置,双手扣在渠盖的前后两侧,用了些巧劲儿,终于将它从卡槽里摘了下来。
鑫海市有段时间没怎么下雨,此时排水渠里是干的。
柳弈将里面的网球取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个网球明显已经很旧了,结成团的短绒上沾满了灰尘,整个球脏兮兮的,属于掉在路边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但人类不稀罕的玩意儿,对犬只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柳弈清楚地看到网球上留有成排的牙印——每一个凹坑都是中央窄两边宽的,边缘光滑,交错排列——是再典型不过的大型犬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