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5.Mulholland Dr.-32

9月30日,星期五。

这几日柳弈把自己能干的事情忙活完了之后便闲了下来,而戚山雨则忙得脚打后脑勺,开始了千头万绪的繁琐且枯燥的搜查工作。

柳弈准时下班,回到家时,屋子果然空空荡荡的,家中的另一位主人仍然在忙着,上一条短信还停留在中午,说是要去杜鹃溺亡的鱼塘调查现场情况,便再也没有了后文。

柳主任早有心理准备,半点不觉得失落。

他打开冰箱翻了翻,小戚警官上一顿正经做饭已是在三天前,冰箱里并没剩什么调理好的存货,而冷冻格里的禽肉鱼所需的料理技术含量远远超过了柳大法医的厨艺水平,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柳弈在叫外卖和随便应付一顿这两个选择里挣扎了一分钟,因为实在懒得等门,非常弃疗的选择了后者。

他用小号的陶瓷锅煮了一碗泡面,又从冰箱里掏了颗鸡蛋烫了个水波蛋,把煮好的蛋捞起来搁在面上,为了少洗一个碗,干脆连锅一块儿端出去吃了。

对付完晚饭后,柳弈看了看手机,戚山雨依然没再给他发消息,便趁着晚上闲来无事精神尚好,坐到了笔记本电脑前,开始折腾他今年的论文。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晚上九点半。

终于,透过书房开着的门,柳弈听到了门廊传来熟悉的响动,知道是戚山雨回来了,小小地爆了个手速,飞快地存好文档,然后奔出了客厅。

“柳哥,我回来了。”

大约是平日注重锻炼的关系,戚山雨在外奔忙了一天,精神看着倒是还好。

他将一个纸袋递给柳弈,“刚才在路口顺便买的,我猜你晚上应该没认真吃饭,给你当宵夜的。”

柳弈接过袋子往里一看,里面是一碗小馄饨,薄薄的馄饨皮像展开的半透明纱裙,看馅料的颜色,他就知道是自己最喜欢的猪肉荠菜馅儿。

“那你呢?肚子不饿吗?”

柳弈心疼自家恋人,连忙追问。

“刚刚在单位吃过了。”

戚山雨笑了笑,“今天大家都饿坏了,就一起吃了顿宵夜。”

柳弈这才放心地放他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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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山雨从浴室出来时,柳弈已经在餐桌上摆开了架势,招呼他坐过来。

虽然小戚警官说自己吃过了,柳弈还是将一碗馄饨分了一半出来,还顺手烤了两片吐司。

戚山雨坐到恋人身边,没说什么,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宵夜,一边分享今天的调查结果。

“我们沈队认为,王乐娟女士很可能是在手术住院时认识凶手的。”

戚山雨说道,“所以我们这几日都在调查王乐娟女士在住院期间接触过什么人。”

“确实。”

柳弈十分同意这个推测。

王乐娟今年四十九岁,早年是学声乐的,在某个民间合唱团做过主唱,后来合唱团因经营不善解散,她就在少儿机构当音乐老师,赚得不算多,但养活自己和姨甥女杜鹃还是够的。

王女士年轻时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却终身未婚。

戚山雨他们在调查时从跟王乐娟相熟的邻居阿姨口中得知,王女士自称早年有过心爱之人,却因为志趣不合与对方分了手,并因此颇受打击,后来感情路一直不顺,耽搁着耽搁着,一直到这把年纪了也没找到能相伴终身之人

那位邻居阿姨形容王乐娟是个“不将就”的性格,虽已不再年轻,但心态上仍然有着少女一般的文艺与浪漫,不肯在感情生活里委屈自己。

“我们这一带的中老年活动群基本上都知道阿娟的。”

谈到王乐娟的感情生活时,阿姨这么告诉来找她问话的警官们:“她长得漂亮又有气质,中年离异的丧偶的都盯着她呢,就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了,不过阿娟一个都看不上,就惦记着她的初恋了。”

当林郁清追问邻居阿姨王乐娟有没有具体描述过她所谓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时候,阿姨点头表示确实有。

“她说她初恋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邻居阿姨是个六零后,措辞十分有那个年代的人的特色,“她说他们以前经常通信,互相写情书表白爱意。还说他字写得很好,又会作诗……”

她想了想,“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那个‘什么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什么的……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个调调吧!老浪漫了!”

可惜的是,虽然这位邻居阿姨跟王乐娟算得上是朋友,但也只是社区活动时会多聊几句的关系,私交并不紧密,而且王乐娟手术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自然不知道王乐娟的感情近况,也没能提供其他更有用的情报了。

不过警方至少可以从她口中确定两个很重要的信息。

其一是王乐娟近期并没有和谁有感情纠纷,一切改变都应该从心梗入院后开始算起。

其二是王乐娟早年有过一个“初恋”,二十多年来还对他念念不忘。

综合以上两点,警官们讨论过后,觉得犯人应该是在王乐娟住院期间认识并接近她,从而取得她的好感的。

加之凶手有相当的反侦查意识,懂得如何把谋杀伪装成自杀,且还会插胃管,所以大家觉得王乐娟住院时碰到的医生、护士甚至是护工都十分有嫌疑。

“好大的工作量啊。”

听完戚山雨的说明,柳弈低声感叹,“这排查起来很费劲吧?”

若要从王乐娟入院时开始算,急诊、心内科、介入室、CCU……她接触过的医生护士护工的人数得有上百,就算除外女性也还有大几十。

加上时间已过去了三个多月了,大家的记忆肯定已然模糊,有些记性差的甚至可能看着王乐娟的照片都想不起来还见过这么一号人,就更别提想起她曾经和什么人有过互动了。

柳弈叹息:“凶手弄坏她手机这招,可真高明啊。”

“我们从电信那儿调到了她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现在还在排查,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戚山雨也深有同感,“……就怕……”

柳弈:“就怕对方没怎么给她打电话,对吧?”

戚山雨点了点头。

当然,像微信、企鹅这些常用的软件,只要知道对方的具体账号,警方也能从营运商那儿调到记录,只是十分耗时,排查起来的工作量也会相当之大,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活儿。

“不过,其实范围也没那么大。”

看到柳弈凝眉沉思,一副忧心忡忡,专注到筷子悬在半空,连馄饨都忘记吃了的样子,戚山雨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作为提醒,同时安慰道:

“毕竟凶手应该有些年纪了,至少跟王乐娟女士差不多。”

“哦,也对!”

柳弈秒懂。

假设杏滘村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系列“娟”字死亡案的肇事者,跟杀害王乐娟和杜鹃的凶手是同一人,那么就算当年对方是个二十啷当的年轻小伙儿,现在也该五十多岁了。

而且假设王乐娟最近真的有了心仪之人,对象比她小很多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此一来,警方大可以从年龄上入手,优先排查那些在医院工作的稍有些年纪的中老年男性,确实能省下不小的工作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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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我这儿还有一条线索能佐证犯人是个有些年纪的中年人的。”

戚山雨几口吃完馄饨,没急着吃烤吐司,而是往自己的杯子里续了满满的茶水,慢慢地喝了起来。

外头天气炎热,他又一直东奔西跑的出了不少汗,这会儿歇下来,比起饥饿,口渴的感觉更鲜明,总是想多喝点水。

一杯茶很快见底,戚山雨放下杯子,接着说道:“今天下午我跟小林子去了杜鹃溺毙的那个鱼塘,还找鱼塘主和工人问了情况……”

就如那一带大部分的鱼塘一样,杜鹃落水的小鱼塘属于当地村民自承包的。

鱼塘主另有产业,对照料鱼塘不是很上心,只雇了一个工人定期投喂打理,自己则可能十天半个月的才抽空去瞅上一眼。

面对戚山雨和林郁清两人的询问,塘主只能用“一问三不知”来形容,并表示监控记录他都拷给公安局了,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他们的了。

反倒是打理鱼塘的工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

那个工人说,在落水案发生前不久,有一天他打理鱼塘的时候曾经碰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人凑到他旁边看他喂鱼,还问了他这里养了什么鱼种,多久投喂一次,平常又怎么打理鱼塘云云。

工人干活正觉无聊,乐得有人跟他搭讪,加之对方很会说话,态度热情友好,还给他递了一根软中华,便多聊了几句,到现在依然对这件事存有印象。

“工人说那人看着五十岁上下,长得斯斯文文的,穿得也很整齐。”

戚山雨说道:“当时那人说自己是钓鱼爱好者,想物色一片合适的鱼塘,和朋友办个小比赛什么的,理由一套一套的,给他的感觉很靠谱。”

柳弈点了点头,明白了,“所以那工人根本没怀疑,就有问必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