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员站的内部构造很简单,一张木制的带抽屉的桌子,像中小学九十年代的旧款式,两把椅子,两个带柜门的大柜子,柜子与书桌的夹缝里还塞了一张铁丝网式的折叠床。
柳弈和戚山雨打着手电开始检查房间里的东西。
这里有许多纸张、笔记本和刊物等,柳弈粗粗翻看了一下,确实都是巡林记录、护林员工作手册、观景台开放登记表之类的东西。
只是或许在晴乐庄倒闭后,这个兼做观鸟的站点就很久没人使用了。
本应有的无线电或是对讲机,甚至是固定电话都被回收了,只留下从墙里伸出来的不知还能不能用的线路接口。
而在柳弈忙着翻箱倒柜的时候,戚山雨则在检查小屋的电路情况。
“保险丝烧断了。”
戚山雨虽然不是专业电工,但他从小住的就是二十多年楼龄的公安家属楼,装的就是这种老式的电表,换保险丝自然也就成了必备的生活技能了,“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备用的保险丝。”
“就算来电了也没什么用。”
折腾了一天,柳弈实在累得够呛,拿着什么东西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
这把木椅的一条腿明显短了一截,柳弈坐上去的时候摇晃了一下,他连忙伸手扶住桌子。
“我只找到这个。”
柳弈将一件东西放到了桌上,“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收音机。”
戚山雨闻言,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款式看着像他小学时家里用过的,能插进一盘磁带,接收的频道也不是现在流行的网络电台,而是无线电广播,且还需要手动调频。
“这个插上电的话,应该还能用吧?”
柳弈指了指桌上的收音机,“不过感觉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就是了。”
戚山雨倒是对此有不同意见,“有了收音机,起码可以知道天气情况,也能知道这场雨到底还要下多久,还有附近的路况什么的。”
“说到这个!”
柳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站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大太唐突而牵动了膝盖的淤青,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嘶!”
“慢点!”
戚山雨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你要干嘛?”
“对了,我刚才翻东西的时候好像看到地图了,还有护林员的巡逻路线什么的!”
他举起手机,往柜子的方向照去,“不知道有没有用……”
“等等!”
戚山雨拦住了这就要摸黑再翻一遍柜子的柳弈,“我先换个保险丝,试试能不能恢复供电。”
柳弈诧异极了:“哪来的保险丝?你找到了?”
“那倒没有。”
戚山雨说着,开始翻自己的包,摸出一条数据线,“不过可以用这个暂时顶一下。”
柳弈:“哇哦!”
随后他就看着戚山雨用在抽屉里发现的一把锈得不行的折叠小刀把数据线截出一段,扒掉外皮,然后来到电闸前,将锈掉的保险丝取下,换上这段完整的。
确定已经装好后,戚山雨拉下电闸。
谢天谢地,居然真的来电了,且完全不合规的应急“保险丝”没有再断掉。
“太好了,至少不用再摸黑了。”
柳弈一边回答,一边开始翻从柜子里掏出来的沾满灰尘的故纸堆,戚山雨也过来帮忙。
此时两人站的方向正对着那扇没有被敲坏的玻璃窗,夜色深处可以看到一点亮光,是对面山头晴乐庄的灯光。
从进屋开始,柳弈每次经过这扇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朝外看上一眼,确定外头那点灯光还亮着。
然而,一分钟前,柳弈低头前还看到别墅那点亮光,再抬头时,窗外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戚!”
柳弈吓得音量都提高了,一把按住身旁的戚山雨:“对面的灯灭了!”
戚山雨一听,连忙抬头。
确实,他家柳主任没有看错,晴乐庄的灯灭了,一盏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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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八点四十分。
就在柳弈和戚山雨抵达护林员小屋的时候,晴乐庄内部也迎来了变故。
程总和巴克破坏了吊桥之后,迅速折返晴乐庄,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们出过门。
然而很遗憾的,两人从后门溜进门厅,迎面就撞上了司机。
那个面相憨厚的中年大叔几乎与他们一对上眼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老板你你你们到外面去了啊?”
程总和巴克刚刚才干了坏事,当然很想否认。然而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两人从头湿到脚,发丝都在往下滴水,那狼狈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半分说谎的余地。
程总在心中暗啐一口,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和善可亲的表情,“我们只是有点不放心,到外面看了一下。”
“这、这样啊……”
司机艰难地笑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程总的侧腰上。
盛夏的衣服本就质地轻薄,程总穿的还是一套丝质的休闲西装,衣摆下藏的“东西”的形状在湿透的布料下清晰可见,实在看得司机心中发毛。
“我、我刚才在房子里找了找……”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怀疑,努力岔开话题,“地下室有些罐头和矿泉水,我都给搬上来了……”
程总:“!!”
他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炸了。
他早把地下室的物资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便分给其他人,那也得是由他来“施舍”的才对。
结果他只不过离开了不到半小时,司机居然就找到了!不止找到了!竟然还给都搬出来了!
程总那叫一个气啊,但现在不是和司机翻脸的时候,只能咬牙挤出一个笑容,“东西先别动,我等下去看看。”
“嗯、嗯!”
司机点头如捣蒜,回给程总一个牙疼似的扭曲表情,“我、我要去上个厕所,哈哈……”
说罢他转身逃也似地蹿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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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鱼和岫岫此前一直穿着又脏又皱的湿衣服,身体的温度随水汽蒸发,哪怕是在盛夏也冷得受不了。
电力恢复之后,两个姑娘先后进了个空房间,换上了她们在别墅里找到的员工制服——这会儿她俩也顾不了衣服的尺寸合不合适、搁在衣柜里放了多久脏不脏了,怎么着总比原本那身梅干菜要好上百倍。
是以两人都没注意到程总和巴克是什么时候溜出别墅的,也没看到司机在那之后在后门附近徘徊了许久,神色惊疑惶惑的样子。
总之程总和巴克回来时,姑娘们已经换好衣服回到一楼的餐厅了,正围在司机搬上来的罐头和食水旁,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只看了一眼青鱼和岫岫面前的水和罐头,程总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只能说大部分现代人——尤其是习惯了大都市便捷生活的年轻人,脑子里实在没有“遇险”的概念,很自然地就认为困境只是暂时的,救援很快就会到,物资什么的能吃就吃能用就用,根本不必省着。
青鱼和岫岫开了整整四个罐头,玉米的梅干菜烧肉的番茄黄豆的酱烧小黄鱼的两人都没放过,饮用水也一人一瓶,已经一口气喝了大半,并且照这个饮水速度,这顿饭吃完两人就能把瓶子干空。
“程总、巴克,来吃晚饭啦!”
看到两个男人走进餐厅,青鱼和岫岫一起回头,很热情的招呼他们过来吃东西,
那一瞬间,程总真是杀了她们的心都有了,“谁让你们动的!!”
“啊?”
青鱼和岫岫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程总在发什么火。
“这、这儿还有呢……”
青鱼以为领导是气自己和岫岫不等他就先吃了,连忙笑道:“我们特地给您留了个笋烧肉的……”
“你们是傻逼吗!?”
程总用吼声打断了青鱼的解释:“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吗就敢全吃了!?”
他狠狠地扫视三人:“从现在开始,你们谁都不准再碰这些东西一下!等我回来处理!”
他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告诉其他人自己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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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总离开后,餐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
死寂的诡异持续了足有半分钟。
“你们是傻逼吗!?”
先开口的是巴克,他完整地又重复了一遍程总的话,然后忍不住加了一句:“动动你们的猪脑子啊,看东西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什么叫糟蹋!!?”
被程总吼她还能忍,但被巴克骂青鱼可就不干了,一秒不带停顿地怼回去,“又不是没给你留,你喊什么!?”
“留留留!留个屁!?就你们这吃法我们能支持几天!?”
巴克更气了:“再说了要不是陪你搞什么鬼屋探灵,我们至于落到这衰样!?好好的做你的直播不行吗,非要搞什么营销!!”
“哈,真好笑,你这是在妒忌我比你红吗!”
青鱼杏眼圆瞪,气得都有些晕头了,口不择言,“反正你两个月后就要讨饭了,到时候可别跪在地上求我!”
巴克愣了。
“……什么意思?!”
他连吵架都习惯性使用的广播腔第一次破音了,“你、你说什么两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