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才给他们带过路,知道他们是警察局来的,加上柳弈的长相很有迷惑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基本上很难有年轻女性能抵御他的笑容。
“啊,不、不是的。”
护士小姐甚至没想过柳弈为什么要这么问,张口就答了:“那是张医生,哦,就是吕医生的先生,来等她一起下班的。”
“哦?”
柳弈眨了眨眼,“吕医生的先生也是神经科的大夫?”
“哎呀,不是啦!”
柳弈问得很有技巧,护士小姐果然很自然地顺着他的问题说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张医生是我们医院的没错,但他不是精神科的,是普外科的啦!”
柳弈:“……”
他回头去看戚山雨和林郁清,两人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并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吕雅云的丈夫是个普外科医生。
普外科,一个能接触到内窥镜的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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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星期日。
下午两点半。
三人在医院附近的快餐店一块儿吃了顿午饭之后,柳弈就要跟戚山雨、林郁清分头行动了。
戚、林两位警官要去调查吕雅云的丈夫张医生的情况,而柳弈则跟谭教授约好了,要上他家拜访。。
其实也不用戚山雨和林郁清特意打听,他们只要打开鑫海市第八人民医院的网站,在普外科的页面搜一搜,就能看到他们想知道的基本信息。
吕雅云的丈夫名叫张尚止,从出生年份推算今年应该是三十四岁,硕士毕业,职称是副主任医师。
简介上说,他在外科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断、鉴别诊断和治疗方面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擅长腹腔镜保胆取石术、腹腔镜胆囊、阑尾等切除术、腹腔镜疝修补术等。
就算戚山雨和林郁清不是医疗工作者,也知道腹腔镜就是医用内窥镜最常见的一种。
不过他们没急着直接去寻张尚止医生问话,而是趁着他不在科室时,先找他的同事熟悉一下他的情况。
正好,普外科的科主任今天在办公室,听说戚、林两人是市局的警官,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小张啊,他人不错,工作很认真,手术也做得好。”
科主任对张尚止的评价相当正面,“我个人觉得吧,他不是那种惹事的性格,平常都不爱到处玩的,每天下班了就回家,对他老婆可好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对视了一眼。
小林警官又再次确认道:“张医生和他夫人的关系很好吗?”
年过五旬的普外科科主任用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打量面前的两位警官,似乎误认为张尚止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桃色纠纷,竟然惊动到市局的警察来捉奸了。
“就我所知……是的。”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他们夫妻俩经常一起上下班的,除非两人排班有冲突,比如小张要值夜班什么的……而且,我平常也没看到小张他跟别的女性过从甚密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戚山雨和林郁清换了个问题,“您说张医生的技术水平不错?他经常做腹腔镜吧?”
看两人又扯到手术问题上去,科主任愈发疑惑了。
他摸不准这两人到底想了解什么情况,干脆也就不再乱猜,本着实话实说的客观原则,有问必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小张是我们医院自己培养的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我们科里了,工作到现在,已经是年轻的业务骨干了。”
科主任用“不管他摊上什么事,我都希望问题不大”的惋惜语气说道:
“他手术做得很不错的,人也勤奋,去年刚升的副主任,今年就忙着发新的论文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哦对了,他还在读研的时候,还自费买了报废的旧腹腔镜回家练操作,我们科人人都赞他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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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柳弈把车留给今天还要去好几个地方的戚山雨,自己叫了辆网约车,往郊区的别墅群去了。
他要拜访的是谭教授和他的夫人洛医生。
说起来,柳弈与谭家的缘分起源颇有意思。
去年年初,柳弈和戚山雨救助了一个因母亲遭瘾君子杀害而变成了孤儿的小婴儿,谭家夫妻收养了那个孩子,柳弈和戚山雨也和他们成为了好友。
算起来,柳弈也有好几个月没去看望谭洛宝小朋友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长得飞快,柳弈在车上一边盘算着小宝应该已经长到多大了,一边分心琢磨着乔兰亭的案子。
一小时后,网约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柳弈熟门熟路地摁响了门铃。
门还没打开,他就先听到屋里传来小宝宝欢乐的叫声,且声源来越近。
两秒后,门开了,谭教授抱着已经一岁多了的谭洛宝,笑盈盈地迎接他:“好久不见了呀,柳主任,欢迎欢迎!”
说完,他举了举怀里的小宝,“来,跟柳叔叔打个招呼。”
谭洛宝当然不认得这个曾经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身的“救命恩人”了。
但小孩子天性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漂亮叔叔笑起来双眼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显得那么温柔的时候。
于是谭洛宝将长大了一圈但仍然肉嘟嘟的爪子朝柳弈伸了过去,用还有些含混的吐字,呀呀叫着“抱抱”。
柳弈一把将宝宝抱了起来,掂了掂重量便知道,谭家夫妇真是待这个养子犹胜亲生,养得很精心了。
“走,到屋里去。”
谭教授将柳弈请进别墅,边走边说:“我太太今早跟她的姐妹们出门去了,刚才给我发了微信说马上就到家了。”
身为鑫海大学里学术名声和学生口碑都很好的历史系教授,谭先生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且社交情商满点的人。
他知道柳弈今天除了探望小宝之外,应该是还有事要跟他太太聊的,但却很礼貌地没有提前打听柳弈要说的是什么事。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在客厅和谭教授闲聊,一边陪着已经能走得很利落的谭洛宝小朋友在婴儿围栏里绕圈,并时不时将企图翻越栏杆的小家伙捞回来,用各种会动会响的玩具逗得他咯咯直笑。
二十分钟后,谭太太到家了。
她跟柳弈打过招呼,两人又在客厅遛了一会儿娃之后,洛医生便借故将柳弈请到书房,关起门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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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柳弈朝洛医生抱歉地一笑。
他感觉好像从嬴川那案子开始,他每回登门似乎都是带着问题来的。真亏洛医生脾气好,没嫌弃他节假日还拿这些繁琐事儿来打搅他们的家庭生活。
“没事,别跟我客气。你能来看小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洛医生的笑容很开朗也很真诚,“而且跟你探讨学术问题还挺有意思的,哈哈。”
“‘探讨’不敢当。”
柳弈抿了抿唇,“这次是我单方面找你咨询一个罕见的精神分裂症。”
他顿了顿,“是‘楚门综合征’。”
涉及自己的专业范畴,洛医生的态度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她是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专家,特别擅长儿童心理创伤辅导,在业内很有名气,也凭自己的专业素养帮助了很多患者。
虽然柳弈这次要咨询的内容不是她主攻的研究方向,但洛医生在精神类疾病方面的知识还是很丰富很扎实的,一听便挑起眉,“怎么,你碰到‘楚门综合征’的患者了?”
“嗯……准确的说,是‘死者’。”
柳弈无奈一笑,“而且我还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个‘楚门综合征’呢。”
接着,柳弈就把自己知道的乔兰亭的病情归纳概括给洛医生听。
因乔兰亭已死,柳弈不可能直接与病人本人接触并与之对话,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或是从病历里看来的——信源包括乔兰亭的金主杜思昀、助理Elina,还有只给他看过两次病却被当成了罪魁祸首的精神科医生吕雅云。
“唔……你这病例,有点意思。”
听完柳弈的叙述,洛医生手肘撑在书桌上,低头沉思,“听着倒确实挺像是‘楚门综合征’……”
“是的。”
得到了专家的认可,柳弈对自己的判断更自信了:“这几天我上网查了一些资料,但对‘楚门综合征’的案例报道还是太有限了……”
他顿了顿:“我想知道的是,这一类型的精神病会让人突然产生‘轻生’的念头吗?”
柳弈对自己的尸检鉴定结果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虽然疑点重重,但他至今还是觉得,比起他杀,乔兰亭身上的伤口更像是自杀留下的。
可即便“楚门综合征”属于精神分裂症的一种,而精神分裂症的病人自残、自杀的比例都不算低,柳弈也还是不能草率地把乔兰亭的死亡归类为“兴之所至”或是“突发奇想”引发的自杀——特别是他的既往病史从来没提到他有自杀倾向的时候。
“‘自杀’是吗……”
洛医生在脑中飞快地搜索她知道的有关“楚门综合征”的信息,“我记得有一篇论文好像提到过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拉过手提电脑,决定当场验证自己的记忆。
“我们可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