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是劳力士, 这次是欧米伽吗?”
柳弈咂了一下舌。
“来,柳主任, 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安平东身为一个拿着一份绝对算不得丰厚的固定工资, 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的基层公务员,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把辛苦钱浪费在购买奢侈品上的。
没需求自然也就没了解,他叫不出这块手表的牌子, 也不清楚到底什么价位,不过他旁边就有个貌似懂行的,于是安平东从手表盒的夹层里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递给柳弈。
“这是某海外购物直邮网站的收据。”
柳弈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之后, 回答道:“上面打印的货品应该就是这只表……唔,26500美金呢, 差不多值十八万华国币了。”
“我勒个去, 这凶手也真够有钱的!”
安平东寻思着他一整年不吃不喝都赚不来这一只手表的钱,顿时就觉得自己产生了严重的仇富心,简直恨不能现在就把凶手揪出来,摁在地上饱以老拳。
“马上去调查万力行的包裹记录。”
安平东想了想, 又补充道:“还有黄子祥在死前收到的包裹也一样。”
柳弈明白安平东想做什么,他问道:“你们有办法从海外购物网站里面拿到客户的信息?”
安平东叹了一口气, “很难, 要走很多程序,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交涉下来。而且万一对方用的是一些‘白手套’账户,就算拿到了详细的客户信息, 要从付款账户这条线去找嫌疑人,怕又是好一番折腾。”
毕竟华国的金融诈骗和洗钱行业相当普及,在某些地区甚至都成产业链了,只要懂些门路,花上几百块就能买到一张完全跟本人没有牵扯的信用卡和与之配套的身份证件,凶手连十几万的手表都说送就说,打点这些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用这些冒用身份的信用卡办理的业务,虽然不是不能查,但查起来相当耗时耗力,尤其是涉及到境外资金流动的时候,往往需要别国金融机构配合,受到的侦察阻力也肯定要大上许多。
安警官抬眼看了看满地凌乱的血脚印,又想到现在肯定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杀人剖腹现场照片,简直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已经是第三名死者了。
照凶手这一周杀一人的进度,要是再放任凶嫌为所欲为,这社会影响就实在太过恶劣了,来自舆论的口诛笔伐,如果能具象化的话,应该可以直接压垮他们市局的屋顶。
“和黄子祥的案子一样,万力行也是先被人勒脖而死,然后再遭到辱尸和切腹的。”
柳弈指了指缠绕在万力行脖子上的绳索。
那是一条约莫一指宽的尼龙绳,看样子和款式,应该是晾衣服用的。
绳子在死者的脖子上绕了五圈,又再颈前打了四个成串的死结,深深地勒进了皮肤里面,其中一个绳圈还绕过死者的耳廓,把耳垂也勒了进去。
因为受害人已经死亡了约莫有一天的缘故,此时勒痕已经呈现出一种很深的紫红色,勒沟附近的皮肤也布满了针尖状的点状出血斑。
“这么看来,凶手两次都是在把人勒死之后,还在案发现场逗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将死者的尸体进行一番凌虐,还施施然预定了第二天的外卖或者送水,好让人发现他的‘杰作’。”
安平东恶狠狠地搓了一下牙花子,“这杀人犯的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真是够强悍的!”
他单手握拳,在墙上砸了一下,“长得帅又有钱,还忒么能冷静地杀人虐尸,这凶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太尼玛人才了!”
柳弈闻言,抬头看了看安平东,眼中有一丝锐光闪过。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用几近气音的音量喃喃说道:“真的是这样吗?”
柳弈的声音放得太轻,无论是安平东,还是冯铃、江晓原等人,都压根没注意到他开口说了话,只有戚山雨好像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侧头看了看柳弈,眉头皱起,仿佛也在一同思考他话里的疑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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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鑫海市的这一连三桩连环杀人案已经引起了普通民众的巨大恐慌,上头连夜将限时破案的军令状摔到了刑警队大队长沈遵的桌子上。
于是沈遵再度陷入了仿佛一头公牛被惹毛了的暴怒状态之中,在专案组办公室里锤桌子踢椅子,把东西砸得咣咣直响之余,又将手下一群部属撵得满城乱跑,只恨不得警官们全都能生一对透视眼,只要看一眼就能将隐藏在全城两千多万人口中的凶手给揪出来。
戚山雨是在第二天清晨七点四十分赶到法研所的。
一小时前,冯铃给专案组办公室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万力行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随时可以来拿,于是刚刚从片区快递员那儿打印完单据的戚山雨就接到了搭档安平东的联络,让他顺路往法研所一趟,把尸检报告取回来。
戚山雨虽然在想方设法地躲着柳弈,但与案件有关事情还是不能矫情的,也只能收拾收拾心情,尽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踏进了病理鉴定科的地盘。
虽然还未到上班时间,但因为刚出了一个连环杀手的大案子,整个法研所几乎都要为此加班,戚山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里面坐了好些人,显然都是在加班的模样,不过他环视一周,并没看到柳弈的身影。
“哎,戚警官。”
江晓原从显微镜目镜里抬起头来,朝戚山雨招呼道:“万力行的尸检结果我老板拿走了,应该在他办公室里。”
戚山雨的眉心拧起,又慢慢松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他朝江晓原道了谢,转身往柳弈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病理科的主任办公室门关着,戚山雨透过门板上的磨砂玻璃装饰窗,朝里头看了一眼。
沙发上蜷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睡觉。从身形上看,应该就是柳弈了。
戚山雨迟疑了两秒要不要敲门,在还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握住门把,往下一压。
门没有锁,他轻而易举地就将门给打开了。
躺在沙发上的,果然就是柳弈。
小戚警官心情复杂地走进办公室,又回身将门带上。
柳弈显然是为了万力行的案子熬了一整宿,撑不住困,直接就躺在沙发上补眠了。而且他睡归睡,还把一个文件夹压在屁股下面,从文件夹上贴的标签来看,里面装的正是警官同志要拿的尸检报告。
戚山雨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柳弈显然是知道来拿报告的是谁,要防着他拿了就跑,才使出了把东西压在身下这招的。
……所以,要叫醒他吗?
戚山雨盯着沙发上的人的睡颜,表情无比纠结。
大概是这会儿确实累得要命的缘故,柳弈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展开,盖在下眼睑上,呼吸绵长而均匀,一只手蜷在胸前,另外一只手抵在颊侧,把嘴唇压得微微嘟起,显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受人青睐,尤其是当好看的人除了外貌优势之外,还无论气质还是性格都非常讨人喜欢的时候。
戚山雨站在沙发前,定定地看着柳弈的脸,心中只觉得酸涩无比。
为什么这人如此可爱,又如此的招人恨呢?
他愤愤地咬住下唇。
明明柳弈言行举止之中都显得那么喜欢自己,偏偏又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另外一个人示好,过后又好像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继续逗弄自己……
戚山雨盯着柳弈红润的嘴唇,真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人揉进怀里,一寸一寸吃干抹净,让他彻彻底底属于自己,再也跑不掉……
但是,即使戚山雨想得心脏都在抽疼,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别说不是你情我愿的肉体关系完全违背了他的道德标准,而且就算真的占有了对方,也不代表任何承诺,柳弈依然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戚山雨的手握成拳头,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中。
沉默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里快要满溢而出的强烈情绪,等到确定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不会让人看出异常之后,才伸出手,在柳弈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柳主任,醒醒。”
他绷着脸叫了一声。
柳弈皱了皱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戚山雨看了几秒,散乱的焦距才终于聚到了点上。
“哦,你来啦。”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爬起身,侧头看了看柜子上的座钟,“……唔,才睡了二十分钟。”
“柳主任,我来拿万力行的尸检报告。”
戚山雨将视线略偏转了一些,语气冷淡地说道。
“哦,在这儿呢。”
柳弈将压在屁股下面的文件夹抽了出来。
戚山雨伸手要去接。
不过,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文件夹的时候,柳弈又猛地一抽手,将东西给收了回去。
“小戚警官,你就那么赶时间吗?”
他甩了甩手里的尸检报告,笑眯眯地看着戚山雨,语气轻佻的问道,“不跟我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