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什么心上人...”云朵侧身避开,“你莫胡说!”

“若不是心上人你为何将摊子摆在此处?早劝你去那边热闹地方,偏生就在这处呆着?莫不是这处视野好罢了?”萱儿眼底满是揶揄,“还戴着顶帽子,是遮光还是偷偷瞧人家?”

“你...!”云朵被一一说中,心急气恼,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干脆闷声不理她。

萱儿闹够了她,又说回正事:“嫁人的事你要不要再想想,依我说不如和你娘跑了算了,反正你们以前也是相依为命。”

云朵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前一阵娘病得厉害,花了许多钱,都是爹给的...”

“给了又如何?”萱儿理直气壮,“你爹辜负你们母女俩这么些年,合该他出些银子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按我说的,还是说你甘心给人做妾,过那——”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

清脆的声音打断二人谈话,萱儿立即换了笑颜招呼着。

日头渐高,云朵有些闷,干脆摘了帷帽放在一边,重新忙起来。

“是你!”

才把袖子挽起,就听到萱儿的客人惊呼出声。

云朵懵懂抬眼,萱位的摊位前站的,正是早些时候家中来的王府小姐。

云朵也惊讶不已:“沈小姐!”

“真是你啊!”女子蹦上来拉住她的手,“云朵!?”

她突然的热情让云朵有些无所适从,又唤了声小姐,边不着痕迹地想脱开她抓着自己的手。

“叫什么小姐!我叫沈昭昭!”沈昭昭抓得更紧,欢喜道,“嫂嫂只顾叫我昭昭便是!”

“嫂嫂?”

一旁的萱儿疑惑地看过来。

云朵脸也红了,苦笑道:“沈小姐取笑了,我还未——”

“她马上就要嫁给我二哥了!”沈昭昭偏头向萱儿解释,“可不是嫂嫂!”

云朵尴尬地看向萱儿。

萱儿却没看她,脸上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你是...”

她说完就有些腿软,眼见着就要跪下来行礼。

“别别别!”沈昭昭忙阻拦,“我是微服出来的,不必行礼!”

她说着又回看向云朵,将她打量一番,皱眉道:“嫂嫂怎么这身打扮?你在做生意?”

云朵不愿和她过多交谈,只应了声。

沈昭昭也不介怀她态度冷淡,又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我一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好,定能让我哥收了心...对了!我二哥就在这街上,我让他来见你!”

她说着便四处打望起来。

云朵见状吓得不行,急忙道:“沈小姐,不必了!沈小姐!不必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沈昭昭浑不在意,伸着脑袋抬头四处寻着,“今日出门时我便叫他一起过来,可他偏偏临时有事!”

云朵仅是想象若是与沈誉见面,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手上用了些力,稍稍牵动她裙角,想制止沈昭昭,奈何对方是个活泼的,四处望着,嘴里还说着去远处看看。

“沈小姐...真的不必...”

“找到了!”沈昭昭一回头,糖水摊后面有一座湖,对岸的湖边上立着座高耸酒楼,那三楼靠窗坐着的,可不就是沈誉。

“二哥在那儿!”她指着楼上,用力地挥手,大声喊着二哥。

距离有些远,对方并未有所察。

云朵有些难堪,僵硬地转身看向楼上,随后浑身凝固。

她日日推着小车,假借贩糖水来偷看的,正是方才买了她一碗糖水的公子。

那公子此刻正倚窗而坐,一只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上还把玩着装糖水的竹筒。

他偏着头,似乎在听屋内的人说话,隔着遥远距离只能看到不太清晰的下颌线条。

云朵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怔怔望着那个身影,拉住沈昭昭的手问她:“那个人就是...沈小姐的...二哥...?是不是那个...坐在窗户上的男子?”

沈昭昭笑了下:“这一面的窗户不就只有他一人么?”她说着又大声喊了两声二哥,“沈誉——!”

对方似乎总算听见,看了过来。

隔得太远,沈昭昭看不清他神情,又挥了挥手,转头兴奋不已道:“他看见了,我让他——哎,人呢?”

刚刚还站在身边的人转瞬就不见了,连摊位上也没了踪影。

她找了会儿,四处都不见,只好问萱儿,萱儿只说云朵回去了。

沈昭昭无奈,只好转身寻到那酒楼上去。

酒楼里都是些听曲作乐的男人,她一介女流登楼引来不少看客瞩目,待找到沈誉的房间,瞥见他仍是坐在那,连姿势也未变过。

只是屋内本该有其他乐师的,此刻除了沈誉却并未见着别人。

她噘了噘嘴,走过去坐在一边的垫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道:“二哥不是说今日有事?这么快就办好了?”

沈誉没答,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方才在前街看见你,正想找你说句话,一转身就没影儿了!一路跟过来,没成想你竟在这种地方!”

沈昭昭嗔他几句,又想起云朵,脸上瞬间转喜,起身站在沈誉边,“你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沈誉看着她比小孩还变得快的脸,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昭昭兴奋道:“我看见了云朵!就是云府的二小姐!”

还以为是什么事,沈誉无趣地哦了声。

沈昭昭绘声绘色地说:“你若早上跟我一起去了多好!那个云朵可是个绝色的,王府世家的女子只怕也难得与其姿色相比!二哥,你有福了!”

沈誉把玩着手中竹筒,漫不经心道:“你在下面大喊大叫,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才不是!”沈昭昭哼了声,“方才我在那湖边,碰巧又见到她,正说要你下来见一见,谁知一转眼她就走了!”

沈誉失笑。

对方这不是也不愿意见他么。

沈昭昭见他不为所动,拉着他胳膊晃了晃:“哎呀二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那云朵真的长得天仙似的!说话也绵语柔声,一看就是好姑娘!”

沈誉被她晃得烦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从窗台上下来,看着他天真的妹妹,抬手把她头发揉乱,道:“我这几天就不回王宫了,若是父王问起,就说是程绪有事要和我去扬城办。”

“哎?哥?”沈昭昭去拉他,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捉到,手心有些凉,低头一看,手心是他顺手递过来的竹筒。

她跺了跺角,将竹筒扔到桌上负气离开。

·

云朵连小推车也顾不上,一路跑到城外的一处小院,待把房门都关好后才把帷帽摘了,靠着门大口喘气。

陈芳兰听见动静,唤了声:“朵朵?是朵朵吗?”

云朵抚了抚胸口,应道:“是我。”

里面传来一声轻咳,不多时缓缓走出来个妇人,与云朵长着张有些相似的脸,却苍白得紧,拄着拐行动不太方便。

“娘你怎么下床了。”云朵快步走上去搀扶着陈芳兰,“大夫不是说让你多休息。”

“哪能一直躺着,骨头都松了。”陈芳兰坐下来,看着女儿沁着汗的脸,拿帕子给她轻轻擦拭,“今日不是去见王宫的人吗,怎么满头大汗?”

“没什么。”云朵有些犹豫,“我刚刚见到沈二公子了。”

陈芳兰自然知晓他见过沈二公子,可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不由担心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朵摇了摇头,想了想,说:“娘,你觉得...一个人的为人,会和旁人所见、所说的一样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陈芳兰说完又有些了然,笑了笑,“那沈二爷如何?长得可正直,谈吐举止莫不是和纨绔不一样?”

“我......”云朵不好意思说她常常偷瞧沈誉的事,只好改口,“今日见了他,我才发现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哦?是在何处?当时境况如何?”

“是我们初到绥地时,那日我去抓药,从药房出来时天已快黑了,路上见着个老伯腿上受了伤,碰巧沈誉也在,他本牵着马,见那老伯不便,就将马送给了老伯,又给了些银钱...”

陈芳兰自然也是打听过沈誉的,听了她这话,想了想,说:“这人呐,又不是死物,与人相处定然不只一面。富贵人做善事总比我们简单得多,兴许你看来他是善举,谁知是不是他一时兴起,或是无意之间的顺手施舍,更遑论那样的世家公子,不过一匹马而已,说不定他还嫌牵着麻烦呢。不能仅凭一个人做了件好事,就说他是好人,也不能单凭一件坏事,就说他是歹人。”

云朵有些沮丧,垂着眼默不作声,脑海里又浮现出酒楼上的身影,和今日卖糖水时的短暂对视。

陈芳兰看她神情颓然,也难过起来,说:“都怪我。我若不是轻信了你爹,也不会轻易就搬来这里,你也不用...”

她话未说完眼泪便簌簌地落,云朵心都揪起来,急忙用帕子给她拭泪:“您说这些做什么,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嫁鸡嫁狗都一样,去了王府好歹还能当个主子呢。娘身子才刚好,别哭了。”

陈芳兰仍未停止哽咽:“是我对不起你...”

她哭得心碎,惹得云朵眼睛也红起来。

云朵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酸涩挤掉,宽慰道:“娘不是也说,看人不能仅凭表象,说不定他是个疼人的...”

陈芳兰抬头望着女儿:“不如我们逃了罢,不要管这些事了,让云宥才自己解决...”

云朵想到她的药费,摇头道:“今日王宫的人都来见过我了,也订好了日子,我们再反悔,只怕逃得再远也得被抓回来,得罪了广南王,我们只怕连命也不保。”

陈芳兰眼中忍不住又蓄起泪,问她:“订的是什么时候?”

云朵十分勉力地笑了笑:“十天后,下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