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着,房门外传来“送货”的喊叫声时,林日法子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又来了!今天已是第六次了。正值中元节(旧历七月十五,)最热闹的时候。尽管如此,在这三套间公寓的门廊、厨房、浴室的门口等处,已经堆着数不清的包裹,有许多还没有来得及拆封。法子做着家务,对那些中元节礼品感到心烦。这些礼品倘若都是送给她的,她就不会感到心烦了,可惜没有一件是送给她的,因为她不是这户人家的家庭主妇。
这幢公寓的主人是一个医生,在杉并区高元寺的国立综合医院当妇科主任,叫高濑光治,37岁。有过离婚的经历,眼下独身,个子很高,长得眉清目秀,给人以睿智的印象,显出中年男子的魅力、所以在女病人中颇有人缘;而且,妇科在医院里也是惟一与答谢有关的科目,所以一到中元节和年底,来自病人和病人家属的礼品就会源源不断地送来。
林田法子,40岁不到,住在新村住宅里,离高濑的公寓步行约十五分钟路程,每周两次去高濑家洗衣服和打扫房间,一般是星期天下午。她原来应该在下个星期来帮佣,但因为那时她要回娘家做法事,所以这个星期特地在星期天下午来打扫。
高濑星期天偶然也要去医院,但今天在家里,坐在居室里看书。
“来了!”法子一边回答着,一边跑回厨房取印章。
一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位头戴蓝色帽子、身穿制服的货运公司的男子,脚边放着嵌有木框的包裹。
“哎!很大啊!”法子不由惊讶道。这件包裹比先前送来的礼品要大得多,又要在房间里找一个位置。
送货员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另一只手递上送货发票:“请在这里按个章。”
法子一边按着印章,一边朝“品名栏”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哈尼甜瓜”。
送货员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后,法子重又打量着包裹。本框的宽度和长度有60厘米和80厘米,高约70厘米,用门槛那么粗的木条钉的木框,木框里面是一个纸板箱。法子用手使了使劲,箱子相当沉。
她先将它拖进房内关上房门时,高濑正好走出居室去门廊。看他手上拿着玻璃杯,也许是来换凉茶水喝的。
“先生,这是刚送来的,要在这里打开吗?房间里刚打扫过。”
“这么大啊!里面装的是什么?”
“写的是哈尼甜瓜,比王子甜瓜要大许多,一定很甜吧!”
“嘿……”高濑走上前来。他并不很感到兴趣,目光随意地落在贴在纸板箱上的粉红色送货单上。“寄件人”的住址是世回答区代泽,上面写着寄件人的名字。
高濑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斜着脑袋,感到有些纳闷。
“嗯……打开看看。”他呢喃着答道。看来大多数病人的姓,他不可能都一一记住。
法子拿来了螺丝刀和铁锤,开始起出木框上的铁钉。这时,高濑从冰箱里取出罐装柠檬茶,一边将柠檬茶倒在玻璃杯里,一边看着法子在干活。
木框里的纸板箱用胶贴纸带封着,右侧贴着中元节礼签和粉红色送货单,送货单上写着礼物送达的地点和寄件人的住址。
法子揭起胶贴纸带。
打开纸板箱,里面塞着黑色塑料袋和透明塑料泡垫。泡垫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它只是填塞空隙的。看来甜瓜装在黑色垃圾袋似的大塑料袋里。
“怎么有股子气味,难道开始烂了……”法子嘀咕着。
高濑皱起眉,紧闭着嘴唇。他一句话也不说,用目光示意法子打开塑料袋。
黑色塑料袋用橡胶圈扎着袋口,好像反扣在里面,但橡胶圈有一半已经脱开了。
将塑料袋打开时,散发出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异臭。法子皱着眉屏住气将塑料袋口向两侧拉开。印花布料、凌乱的黑发、肤色青白的手指、涂过指甲油的指甲……
这些东西奇怪地配置在一起映入她的眼帘时,她愣了一下,然后失控地打开房门跑到了门外。她一路抽抽嗒嗒地哽咽着,从电梯口跑下了楼梯。她已经受着一种可怕的强迫观念所驱动,好像蹲在纸板箱里的尸体,此刻正起身追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