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过后,瑟尼纳在图书室与蒙古乔和法戎老爹一起召开了战斗部署会议。姊妹二人坐在火边聊天。在整个吃饭过程中,西蒙娜出奇地安静,瑟尼纳已经指示塞西尔不要向她提问题,好让她思想深处释放出来的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发挥作用。或早或晚,西蒙娜会去藏宝的地方的。最要紧的是要让老花匠知道这一切并且制订出方案。
“您现在看到形势了。”瑟尼纳对法戎说,“您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谨慎小心吧?”
“是的,是的……我向您发誓,我不会忘记的。”
“轻一点,法戎老爹。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占上风的。他们以为这些小姐们单独呆在城堡里,或者是在蒙古乔的保护之下。不管怎么说,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儿,也不知道我们正在等着他们。他们要干什么呢?既然他们毒死了波吕克斯,那就说明他们想要溜进这个地方来。不过他们不会成群结队地来进攻。他们会派他们中的一员,最灵活的一员,也是最有办法的一员来的。我们让这个混蛋走近……”
“……我们用枪对准他相击。”法戎大声说道。
“恰恰不是这样。我们尽量不去打搅他。但是我们要给他出其不意的袭击。如果我们能够抓住他,我相信我们就会成为这场战斗的主人。其他的人也就容易收拾了。他们只能采取袭击方式。如果他们看到被发觉了,如果他们有一人成了俘虏,如果他们确信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就会明白他们输定了。不要忘记他们是在异国的土地上,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是非法进入我们国家的。”
“如果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或者三个对手呢?”蒙古乔提出不同意见。
“那更好。我们就抓他两个或者三个俘虏嘛。”
“哎呀,如果他们开枪呢?”
“唉,行啦。如果你是一个大坏蛋……你就会是警长!让我说完……这是一些认为不会遭遇到任何抵抗的人,他们又中了埋伏。他们与两支手枪和一支长枪相遇。那么,我说他们会举起手来,老老实实地投降。可是,如果他们一定要打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就毫不留情地干。我们是属于正当防卫……只是他们会看到有伤亡和警察的介入……我们不要忘记这场争斗的赌注……所以,您,法戎老爹,您到您的楼里值班,从那儿您能看到花园的绝大部分。您如果发现某些可疑的事情,您就点起一盏灯。从我房间的窗户,我就能发现您给的信号。你,埃米尔,你负责从图书室的窗户那里巡视后面。而我,我在城堡内部转悠。只要一有信号,法戎老爹在点亮灯之后,您就站到小路上去,带上您的枪,以阻住敌人的退路,剩下的,您就让我们来做。”
“您放心吧。”老人说。
他们分开了,整个下午过得死气沉沉又漫长。雨后,天空灰蒙蒙的,而且更冷了。瑟尼纳又埋头到那堆无价值的文件之中,而这些正是令历史学家欣喜若狂的东西。尤其是里面有些信件是给某位瓦莱里·德·马雷丝的,和带有名人签字的,如乔治·桑、亚历山大·仲马……蒙塔朗贝尔给安托尼·德·马雷丝的便笺……但是没有任何涉及秘密通道的内容。
“看吧,”瑟尼纳自言自语着,“在哪个年代人们才能使用这藏宝处呢?……在拿破仑统治时代的征兵时期?……也许是在恐怖时期?……只要我们掌握某些资料,在那个时期的……一个暗示就足够了……一句关于盔甲的话……”地板上到处散着纸张,瑟尼纳四肢着地地爬来爬去。他在塞西尔来找他吃晚饭时感到十分吃惊。
“西蒙娜呢?”
“她很安静。她不时地看着米歇尔的照片。我看得出,她在尽着惊人的努力,以便抓住某些她尚未追忆起来的东西。”
“她没向您提问题吗?”
“没有。也许我们应该把她还不知道的东西告诉她……大公和……的婚姻。”
“我更喜欢她自己发现这些东西……请告诉我,您从来没听到过某个,亲人或者朋友,过去曾经在这里躲藏过。譬如,在大革命时期?这类事情在家族里是被传扬的。”
“没有……啊!我父亲比较经常地谈及某个格雷古瓦·德·马雷丝,在大革命时期他曾经是图尔教区的主教。他非常欣赏他的性格,但是我,您知道,这些宣过誓的或没宣过誓的神父……”
瑟尼纳打了一个响指。
“这无疑是对的了。您的祖先曾是一位拒绝宣誓的教士,正因为这个藏宝的地方他才没被抓住……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爸爸想写一部关于格雷古瓦·德·马雷丝的书。他甚至已经开始向西蒙娜复述要点,这是因为西蒙娜对历史比我更感兴趣。”
瑟尼纳擦了擦手,伸出一条手臂搂住年轻姑娘的肩。
“在我们之间,”他低声说,“他更喜欢西蒙娜,对吧?”
塞西尔猛地挣脱出来。
“吃饭啦。”她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饭很快吃完了,两姊妹早早地回到她们各自的房间去了。蒙古乔,在院子里巡逻,进来时已经冻僵了。他在配制掺热糖水的烈酒,点上他的烟斗。
然后,他拉上百叶窗,关好大厅的门。
“去!到你的岗位上去,埃米尔。谁先看到什么要轻轻地告诉他人。”
“她们知道啦?”
“你想的好!我可不愿意吓着她们。”
瑟尼纳上到自己房间,关掉灯。九点半。没有必要呆呆地站到百叶窗的后面。袭击肯定会在凌晨发生,匈牙利人会以为城堡早就睡过去了。瑟尼纳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脖子后。他肯定会成功的。这些匈牙利人不会洞察入微的。但是多么遗憾,在这之后不能大肆宣扬他的胜利!如果能够给报界一个宣告那该多么有趣呀。亚森·罗平挫败了弗朗索瓦—约瑟夫皇帝的阴谋诡计……亚森·罗平与东方问题。瑟尼纳撰写文章,同时精心修饰句子。然后他想到了塞西尔,想到了西蒙娜。一旦危险过去,为什么不把她们俩人带走,带到遥远的地方,去西班牙,去埃及呢……傻瓜!……蠢得好笑!……他最终爱上了两个人,这将是一出新的悲剧。不,他将再一次地销声匿迹。“祝贺你,罗平!你是一个理智的人!……妈的!等着瞧吧!”
他站起身来,轻轻推开百叶窗,结果吓了一跳。那一边,在楼的窗户上,一束光在亮着。信号!他悄悄地跑下楼梯,跑去告诉在图书室里的蒙古乔。
“快,你呆在这儿,在门后面。我,我在楼梯高处等他,因为他肯定会向她们发起进攻。听到我的口哨声后,你就跳出来。他将在我们布下的网内被抓获。”
他退出图书室,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只眼贴在百叶窗缝处看着。他辨认出一个阴影上了台阶。他没有搞错。敌人派来了一位侦察人员。只有一个。但这正是原来预见到的。这个男人现在已经站到了门前:他在弄锁。法戎老爹应该是端着他的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瑟尼纳拿出他的手枪,埋伏在楼梯的拐角处。匈牙利人算完啦。所有的路口都被盯死了。
几秒钟过去了,但好像很漫长。然后一股冷风吹向瑟尼纳。这个男人刚刚进来。一下轻轻的划火柴声,接着火焰在大厅里摇曳起来。它照出一只一动不动的手,在黑暗中让人惊诧。火柴熄灭了。男人看准了方位。但是他并没有朝楼梯走,瑟尼纳从映照在墙壁上的壁炉跳动的红光中明白了,此人已经走进了大客厅。这是个意料之外的举动,瑟尼纳曾确信这个陌生人会直接上到二楼的。很显然,他不熟悉这个地方。他还会出来的。不管怎样,他已经进了罗网。“我一直数到五十。到时候他还不出来,我就下楼去。”心在剧烈地跳着,瑟尼纳耐着性子慢慢地数着点数。三十……四十……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他开始下楼,走到大客厅的入口处。他吹了一声口哨。
马上向前两步,手枪平端着。
“举起手来!”
图书室的门眶当一声被打开了。蒙古乔出现在那里。壁炉里的火焰照得整个大厅模糊不清。但是没有人。
“注意。”蒙古乔喊道,“他躲起来了……他躲在桌子后面了……”
瑟尼纳绕桌子转了一圈。那个男人没在。
“把灯点起来。”他命令道,“他躲在了碗橱后面。”
蒙古乔点亮灯,高高地举起来,以便照得更清楚些。大厅是空的。
“啊,这!”瑟尼纳说,“我可没有做梦呀。”
台阶上传来了响声。
“他跑掉了。”蒙古乔说,“他匆匆跑了。”
他见到了老法戎。后者堵着通道,手里握着枪。
“你们抓到他啦?”花匠问道。
“没有。他失踪了。”
“可是,我看见他进来了。他没有一点犹豫,我向你们保证。他镇定自若地用钥匙打开栅栏门,和这扇门,……他能在哪儿呢?”
“在藏宝的地方。”瑟尼纳说。
“啊,不!”蒙古乔反驳着。
“没有别的解释。”瑟尼纳十分坚决地肯定着,“把灯递给我。我觉得他碰过什么东西。”
他走近盔甲,原来弯曲呆着的右臂现在已经伸直了垂在那里。在低矮的脸甲后面,是不是有眼睛在闪光?不是的。这是灯光照到金属上反射的光。
他下意识地举起铁手套,想把它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但是很快就松了手。
“见鬼!”
“怎么啦?”蒙古乔问道。
“摸一摸看。”
蒙古乔用手摸了摸那只铁手,向后退了一步,显出惊讶的样子。
“它是热的!”他喃喃道。
“这就是我们的愚蠢之处!”瑟尼纳冷冷地说,他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当然啦!它是热的……我应该在开始时就知道的。”
他稍许蹦了一下,然后把双手重重地按在了警探的肩上。
“学生蒙古乔,注意!它是干什么用的,这副盔甲?”
“我不知道,老板……用来打仗的。”
“很好……然后呢?”
“避免受击,保护自己。”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啦。它想说明什么呢,避免受击?”
蒙古乔越来越惊愕。
“那么,就是说……就是说人们要自卫。”
“绝对地……在这间屋子里,人们怎么自卫呢?手柄还是热的,别忘了这一点。”
蒙古乔看着自己周围,好像在寻找一个依靠。
“您快把我逼疯了……您想让人们抵御什么呢?”
“火呀!蠢驴!是火!”
一边说着,瑟尼纳一边把手伸进护肘甲片和铁手套中。
“不错,藏宝的地方。”他继续说,“谁想去看一看,在火的后面,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转动了,或者抬起来了,或者落下去了……你发现了这儿有个控制系统的手杆吗?”
“我?”蒙古乔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瑟尼纳把戴上护肘甲片的手臂从炽热的炭火上伸过去,握住了齿条。他推了一下,又拉了拉,这样重复了几次。没有什么情况出现。可是当他把长长的金属杆搬向左边时,它一下子落了下来,保护壁炉底部的铸铁板像吊桥一样开始向下落去。它完全盖住炉膛是够宽的。一条通道在厚墙里显现出来。
瑟尼纳马上冲了进去,堵住了一间像地下室出口的门,天花板很低,一根蜡烛若明若暗地亮着。一个坐在一张小桌前的男人站起身,迎面走了过来。
“别动。”瑟尼纳喊道,“把手举起来……啊!啊!我的坏蛋。他们跟我一样有相同的理智。甚至先于我知道……这太厉害了。祝贺斯杰克利……现在,把信交出来吧。”
他抓过蜡烛台,把光照到他的俘虏的脸上。结果他一直退到了墙边。
“嗐!对不起……我很抱歉,殿下。”
他的面前是米歇尔大公。
“您是什么人,先生?”大公问道。
“塞西尔·德·马雷丝和她妹妹的一个朋友。她们处在危险之中,殿下……真的!您不知道两年来发生的这一切……一个漫长的和悲惨的故事。”
瑟尼纳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祈祷用的跪凳和一块草垫,蒙古乔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您需要我吗?老板。”
“别呆在这里。”瑟尼纳说,“我们最好到那边去说话。您先请,殿下。”
他们回到了大客厅。
“是您!”法戎老爹大叫了起来,“见到您我真高兴!西蒙娜小姐会很开心的!”
“嘘!”瑟尼纳低声说,“别吵醒她们……你们二人,你们去守住四周。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我们肯定还有一点富裕时间,我需要清静一会儿。”
他走近蒙古乔,对着他的耳朵咕哝几句。
“别这么呆头呆脑的!是的,这是大公……他把我的计划彻底毁了,但我会另想其它办法的。快去吧。”
他在两个人身后关上了客厅的门,朝大公走过来,借助一块木柴,徒劳地想把滚烫的齿板放下来。
“让我来!”
他放下齿板,而铸铁板也借助平衡力向后回落到原处。
“太科学了。”瑟尼纳一边褪下铁手套一边说,“如果这个可怜的西蒙娜马上抓住盔甲的这些部件,当她忆起藏宝物的秘密时,我就永远也不会找到了。我猜想,当人们在那一边时,人们可以关上壁炉的铸铁板吧?”
“是的。在墙里有一根操纵杆……可是西蒙娜?她在这儿?我还以为……”
“那么,好啦。”瑟尼纳开始道。
“现在,殿下,您像我一样清楚了。您的敌人们并不远,您要感谢上天没有让您与他们遭遇。我们在等着他们,我准备好了一切来欢迎他们。但是目前我们不得不与他们保持距离,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这样做。因为您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您干掉的。时机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如果我能有幸向您提个忠告的话,那就是赶紧回到秘密的隐蔽处去,直到明天早晨。在那儿,您处于绝对的掩护之下……您是怎么回事……请您原谅……来干什么呢?”
“我是开车来的。我把车子藏在了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大公停了下来,用火钳夹出几块烧焦的木柴。他眉目清秀,很英俊。“我与他长得相仿,”瑟尼纳在想,“有……哈……有很长时间了,因为我的生活经历太丰富了!……而我,如果处在他的这个位置,我早就会喊西蒙娜了。而且处在西蒙娜的位置,我或许早就感觉到我的爱情已经到来了。这些年轻人,真优柔寡断、真懦弱!”
“我明天就得上船,在马赛。”大公继读说道,“我要回我的国家去。我已经晚回去了。但是我不愿意没最后看一眼这座城堡就离开法兰西,我在这里留下了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您看我还保留着这些钥匙……我想在这儿呆一个小时,不要让别人看见。这就是我没有预先通知法戎一家的原因。我想他们单独在这儿……尤其是,我想再看一看的隐身的地方,因为我们时常在那里相聚,西蒙娜和我,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等着我,在马赛。三天后,在贝尔格莱德皇宫将有一个盛大的节日,我应该和玛丽卡公主一起在那里露面。我们的时间严格地限死了。”
大公在瑟尼纳身边走了几步。
“我真不该来。我以为我还能够自以为是米歇尔,一个反抗别人的,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行动和自由地思想的年轻人。但是一切在告诉我,我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是不是,我不再属于我自己啦?……说话呀,先生,……我看出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我确信您理解我……我应该走,管它有没有危险呢……西蒙娜?……您的意见是,她将会大病一场?”
“我担心会这样。”
“那又怎么办?”
大公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要让她知道我来了。”
“她不会知道的。”
“而您,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向您发誓,我做了一切……一切……为了保持忠诚。”
“我相信您。”
“如果您知道我是多么爱她的话!啊!我真恨不得自愿放弃我的地位,我的特权和所有这些虚荣!这比我远离王位要容易得多,由于我的贵族出身,只有礼节、礼仪才能阻止我的婚姻。可是,塞西尔的一封信让我知道了……事故。”
“您从来没有,您这一方面,殿下,让西蒙娜知道您可能被迫改变您的计划吗?”
“没有。我刚刚把这一点告诉了您。”
“连表现出迟疑也没有?”
“没有。”
“您给西蒙娜小姐寄过多少封信?”
“十四封。她只回过我十三次。我们共同给我们的信件编了号,以便确信没有一封信丢失过。”
“很好,殿下,您还得做某些艰难的事情。必须毁掉这些信,把它们丢进火中,为了不留下丝毫痕迹……”
大公猛地抬起了头。
“可是我没有呀。”
“什么?……它们原来就在这间密室里,您是唯一一个进去的人……等一等,不,殿下。西蒙娜在您之前进去过……很显然,我也昏头转向了……我还以为她只是拿出了照片呢,她肯定把它们都拿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啊!我总算松一口气了。信件在她的房间里……我明天就把它们全烧掉。嘿!让他们找吧!”
大公伸出手来。
“我衷心地感谢……先生……请原谅,我记不得您是否曾经告诉过我您的姓名。”
“瑟尼纳……瑟尼纳王子。”
“很好。瑟尼纳王子……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现在,我得走了。”
“不。”
喊声是从客厅的门口传过来的。他们终于相见了。西蒙娜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米歇尔。”
她已经匆匆跑过来了。大公张开双臂近接着她。
“米歇尔……我的米歇尔……我时刻梦见您。每一个夜晚,我都梦见您……而您现在就在眼前。”
“亲爱的西蒙娜!”
瑟尼纳向后退了几步。
“哎呀!别人的爱情真难忍受。我伤痛的心呀!好像他们离我很远,突然一下子……他失去了理智。她,刚刚被找回来。而你,我可怜的罗平,你应该修补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殿下,时间紧迫。我给您一刻钟时间。”
他出来,到了花园里。已经起风了,浓雾被吹散开了。冬日的一轮满月在天空中像一只白色的大圆盘。
“这一刻钟,可以说在亚森·罗平的今后的日子里,是他最难过的一次。我觉得四周受敌而且控制不住局势。我把这个鬼大公安排去尽情消遣。而我们,老法戎,蒙古乔和我,我们却只能去拼命。也许这还不够。他在圣希尔学了些什么,这个没有头脑的人?是游戏战争,而绝对不是真正地与地痞流氓交战。我觉得,凭着从未让我受骗上当的第六感觉,危险正在一分钟一分钟地逼近。有些时候,拯救工作是在即兴中完成的。”
瑟尼纳等待着,十分镇定自若。花匠和蒙古乔躲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肯定是躲在树林边上,随时准备扑向敌人。蒙古乔不是一只鹰,但是他熟悉自己的行当。人们绝对可以相信他。
一刻钟过去了,瑟尼纳回到了客厅。他强压着愤怒。塞西尔替代了她的妹妹。这本应该引起他的怀疑的。西蒙娜告诉了塞西尔,后者马上就下楼来了。她听着大公满怀激情的话。
“多么动人的一幅图画。”瑟尼纳在想,“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房子会塌下来砸到我们大家的头上!”
他轻声咳了一下。
“很对不起,殿下,是时候了,而且很紧迫。”
“我想过了。”大公说,“我要把西蒙娜带走。”
“什么?”
“您清楚地看到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令人厌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切都改变了……西蒙娜已经上楼去准备行装。”瑟尼纳望着塞西尔。
“是真的。”她说,“她现在完全恢复理智了……或者说基本上恢复了。”
她马上纠正道,“谨慎还是……”
“我才不在乎谨慎呢。”大公打断道,“西蒙娜已经受了不少苦。我想,我本人,想让她幸福,现在……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反对我的想法。我母亲,我叔叔,我的姐妹们……我做我自己的事。”
“那么玛丽卡公主呢?”
“那么,让她去嫁给普鲁士国王吧,就像这里的人说的那样。一桩很好的丑闻,它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信件问题也就再也没有人提及了,您的那些匈牙利人也会让我安静了。是我与玛丽卡的婚姻让他们大发雷霆吧?那太好啦。这个婚姻不复存在了,他们也应该收起他们的武器,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去啦……您难道不同意我的意见,瑟尼纳王子?”
“绝不同意,殿下。”
瑟尼纳慢慢地朝目瞪口呆的大公走过去。
“请您原谅。我说:‘绝不同意’。您不能带走德·马雷丝小姐。”
“凭哪一点呢?……”大公开始变得高傲起来。
“殿下,请听我说。现在来谈论政治确实时机选得很不好,但您逼我这么干。刚才我只是把问题揭示出来:可是,正巧我与某些地方有经常性的来往……我甚至与博肯多夫还有点姻缘关系,是我母亲那边的关系……是的,他可以参加大使会议……您知道如果奥地利保证您的国家在亚德里亚海上有一个商业出口的话,这多少还要归功于我的这位表兄呢。”
他慢慢地说着,为的是有时间杜撰得更可信一些。可是,他越是进行演讲,他也就越发觉无法摆脱现实。而且在这座城堡的客厅里,历史正在被改写。在这十一月份的一个夜晚,而且比在大臣们的办公室里来得更快、更有效。
“俄国人保护你们。”他继续说,“可是保加利亚人,从布加勒斯特获得和平后,就从他们那里掳走了,其他的除外,多布罗加地区。他们仇视你们。他们希望维也纳最终变得与莫斯科不和睦。他们在这上面花了所有的力气……西里里民族主义党为了让西里里在三位同盟阵营内摇摆不定而闹得天昏地暗。欧洲的平衡如此脆弱,一点小事都会毁掉它。即便西里里的分量微不足道,可是让它过到奥地利一边,那俄罗斯马上就要采取行动。我是知道这一点的,殿下。”
瑟尼纳是带着一种力量说这番话的。他把他能够有的信心全都倾注在话语中。大公在专心致志地听他说着。
“它会行动起来。”他继续说,“因为它把这一事情视为是对斯拉夫的直接威胁。而俄罗斯是和法国、英格兰联合的……奥—匈是与德国联合的。这是一条连接欧洲大陆大国的导火索。只要一头点了火,它就会沿着整条导火索烧下去。火药库也就会爆炸!”
瑟尼纳对着年轻的大公俯下身去,抑扬顿挫地说道:“您对局势的了解远胜过我,殿下。我只是担心您会突然忘记了。火柴就在您的手中。跟德·马雷丝小姐离开这里,当着全世,界的面宣布你们的婚姻……这将是对西里里尊严的嘲讽……而且火焰开始烧起来了。爆炸会把我们都裹挟走的。”
大公长时间地呆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该怎么办呢。”他最后说,“我真孤独呀!”
“不,殿下。我跟您在一起……您以为我没有过您这样的年龄吗?……我不知道受伟大的爱情折蘑的滋味吗?……谁告诉您我没有为一个王朝而献身呢!这很可怕!这是死亡!但这同样是伟大!将来会还您公正的。有朝一日,真情终将大白于天下,对您的子孙后代来说,您将是一个喜欢和平甚于喜欢爱情的人。现在不允许再犹豫了。战争随时随刻都可能发生。而为了延缓它的到来,唯有一个装备了猎枪的老人和一个只有几粒子弹的老警探。战争在不怀好意地游荡着,它就在眼前!现在一切在于您,说出是还是不是,让它到来还是把它赶跑……殿下……是还是不是?”
大公激动得脸色惨白。他慢慢地站起身,走近瑟尼纳,与他拥抱在一起。
“王子,”他低声说,“多亏了您……我已经丧失了理智……现在是不允许再犹豫了。我会娶玛丽卡的。”
“那么,烧掉信件……马上动身。我们已经冒了不少的风险了。”
“我去把它们找来。”塞西尔说,“西蒙娜刚刚向我们证实了她有这些信。”
“她的手上再也没有我的任何东西了。”大公神情沮丧地说,“我走后,她将会怎么样?……王子,我是否还可以再求助于您的友谊?”
“您完全可以,殿下。”
“我希望您能照料她,安慰她。并且经常跟她谈论我……您会有话说的……一定要让她知道,在那一边,在我的国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我永远做我的米歇尔,我始终如一地爱着她……王子,我能得到您的承诺吗?”
“我向您许诺,殿下。”
“谢谢……去吧,塞西尔。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塞西尔穿过客厅,她也是非常激动。瑟尼纳看着她慢慢走远的。
“协约对她和对我一样重要。”他想,“而且她还甚于我,因为,如果说她曾为西蒙娜的神经错乱而担心过,那么他走了,今后,她将会为西蒙娜的失望而担心。她的生活真是一种失败!我真的要抱怨的!”
他摇了摇头。
“快点!……您有大衣吗?”
“在汽车里。”
“您没有留什么东西在秘密的藏人之处吧?”
“没有。”
“您在马赛要几点钟登船?”
“今天下午四点钟。热隆西科船长不允许任何理由的迟到,他会在预定的时间起锚的。他坚决执行我叔叔的命令,而我叔叔在守时方面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国王的礼貌如此。”瑟尼纳说。
“是的。而且我叔叔想把我从法国最终弄回去,还要求越快越好。他并不知道我的动身回国是令我心碎的。可是……”
一个可怕的喊声从楼上传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见鬼。”瑟尼纳说,“是匈牙利人!”
紧随大公之后,他疾速跑出大厅,几步蹦上了楼梯。塞西尔站在她妹妹房间的门口。
“那儿……那儿……”
西蒙娜在床边抖动着,一把刀子插在胸部。在她的身边散乱地堆着她衣箱里的东西。
“西蒙娜!”大公喊道。
窗户大开着。风吹动着窗帘,轻轻地吹着地板上的一张叠成两折的纸。
瑟尼纳感到灾难正在发生。他捡起纸片,朝上面看了一眼。
亲爱的西蒙娜……
“让我来。”他大喊着,“他们抢走了信!”
他冲到窗口,看到一个黑影在小路上跑着,他大步跨过窗台,跳了下去,但落地不稳,待再站起来时就有点跛了。
“埃米尔!……法戎!……抓住他!”
那一边,这个男人并没想着要躲到树林中去。他像一头野猪,朝栅栏门猛冲过去。瑟尼纳奔跑着,疼痛使他扭歪了脸,他放开喉咙大声喊着:“埃米尔!……法戎!……”
第二个黑影出现了,在月光洒下的若明若暗的光点里。然后第三个黑影也出现了。接下来是一场混杂的厮打。
“坚持住。我来了。”
瑟尼纳听到了喘息声、叫喊声、和沉闷的厮打声。然后,一个人站起身来,转身准备逃跑。糟糕,蒙古乔还呆在地上。但是老法戎已经调转枪支,用枪托朝那个人的脑袋砸去,他应声倒地了。
“真棒。”瑟尼纳说,“恰到好处。”
他在这一群人边上停了下来,喘息着。蒙古乔坐起身来,用手揉着胃部。
“见鬼!他不会不动手的!”
“他拿了信件。”瑟尼纳说。
他转过身来,抬起头。
“我认识他。我早就有幸在维吉奈别墅把他打昏过。是否先生想掏空他的口袋……不了……先生好像不大对头?……埃米尔,帮帮我……您,法戎老爹,睁眼看一看。他或许不止一个人。”
蒙古乔从上衣开始搜,搜出的只有一条手帕,一个皮夹子,一包香烟和一盒火柴……
“裤子,快。他还来不及把它们藏起来。我的眼睛没离开过他一秒钟。”
蒙古乔搜出了一把手枪和一串钥匙。
“这不可能。推他。”
他检查过这个昏迷的人的所有口袋。信件失踪了。
“它们在你们打斗时散落了。”
瑟尼纳看着自己的四周。明亮的月光能让人看到小路很远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老板。”蒙古乔大胆地说,“他或许有个同谋在墙脚处接应他。”
“行啦!我紧随其后跳下来的,我敢肯定没有人。不……他是在落地时或在逃跑过程中把它们丢掉的。他还准备再次回来……我们回去。我们应该很容易地找到它们。无论如何,这个坏蛋会告诉我们他干的勾当的……把他拖上……把他关到什么地方呢,法戎老爹。”
“关在食品贮藏室吧。门很结实。”
“我走前面。我都没来得及照看一下可怜的西蒙娜……但是我还没告诉你们……他刺了她一刀。”
“我的天呀。”法戎抖了起来。
他举起枪,准备砸碎这个人的脑袋。瑟尼纳抓住了他的胳膊。
“再等一等。”他说,“如果他拒绝说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们……关牢他,等着我。”
他跛着脚走回来,上楼来到西蒙娜的房间。
“她已经死了。”大公说。
他十分沮丧,焦躁的汗水湿了他的额头。塞西尔在哭。他们把年轻姑娘平放在了床上。
“殿下。”瑟尼纳低声说,“我像您一样悲痛。我抓获了杀人凶手,但是我没有得到信。”
“那么全都丢失了。”大公十分消沉地说。
“不。还没有。我向您要求一小会儿时间,用来认真思考一下……信件还在!”
他画出一个圈子,它包括窗户和一部分花园。他的动作如此地有启发性,使得大公伸长了脖子在看。他随后打了一个响指,把他们全都召进了房间。
“塞西尔,当您上楼时……”
“西蒙娜已经整理完她的箱子。她非常亢奋。我甚至还问了她是否有点发烧。她打开了窗户,我本想关上百叶窗的。她对我说:‘就这样。我需要一点儿空气,现在。要很多空气!我已经憋得够久的了。’于是我出来了,我去给她找一条披肩,就在挂衣服的壁橱。当我再回来时……她已经这个样子了……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她把一条手绢放到嘴边,继续说:“我想我叫了一声。”
瑟尼纳转过身来看着大公。
“事实自己会说话的。西蒙娜不谨慎打开了窗户。她当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匈牙利人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借助壁藤和落水管爬了上来,然后迅速地行动起来,为了阻止可怜的人们喊救命。信件曾经在这里……他是在塞西尔回来时把它们抢走的。在受惊吓的情况下,他胡乱地翻了她的口袋……他甚至还掉下了一封……他跳下楼去。您看清楚他了吗,塞西尔?”
“没有。我都瘫痪了。”
“结论是:信件肯定是在杀人犯跑过的路上的某个地方。”
瑟尼纳掏出表来。
“殿下……您现在开快车都来不及了……不过您可以赶上里昂的一班快车……我会把您送上车的。这样我们就还有一个小时的延缓。这足够了。您是否有气力跟我们一块找?”
大公默想着,闭着眼睛,然后俯身对着床,把嘴唇贴在了死者的额头上。
“再见啦,我的爱。”他喃喃道,“永别了……”
当他直起身子时,他的脸色白得像一个面对行刑队的已被判处死刑的人的脸。
“塞西尔”,他说,“既然城堡要卖掉,我来买下它……由于今夜这一事故应该要保守秘密,那么对所有的人,就说西蒙娜逃掉了,我就请求您把她葬在花园里……在金合欢的圆形花坛中。就算我永不再回来,只要知道她在这儿,我总会感到好过一点……现在我听您的,王子。”
他们走下楼来,瑟尼纳发布着命令。
“法戎老爹,我们需要马灯。我们每个人都负责一小片,也都知道风会吹散这些信件。如果一刻钟后仍然找不到它们,那么我就会去关心一下俘虏,我保证他会开口的。”
他恶狠狠地说了上述这段话,但马上又后悔起来,因为塞西尔向他投去了她那奇异的目光,好像她在揣测躲在瑟尼纳王子身后的那个人。
“我们一共五个人,可我只有三盏马灯。”
“那么我们就拿煤油灯,蒙古乔和我。”
他们走了出来,很快这支小队就分散开了。灯光散射着。瑟尼纳负责打斗过的现场。他一边检查每一个树丛,每一丛草,一边往前走,心里还在想着这些被动员起来的人在安祥地睡着觉,根本就不去想他们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这生命是靠一位忘记了自己使命的小伙子不谨慎地写出来的那些丢失的信件和那些话语维系着的。亲爱的西蒙娜……这温柔的爱情被粗暴地摧残了,而且莫名其妙地悲惨……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信件始终找不出来。剩下的就是那个匈牙利人了!
瑟尼纳返身折回,走到法戎老爹和蒙古乔的身边,然后轻轻地嘟哝着。
“我们进去吧。”他说。
他们与大公,然后是塞西尔在台阶下会合了。在城堡正面和这个人摔倒的地方之间,只有巴掌大的一点地方,没有没被搜查到的地方。瑟尼纳做出决定。他掏出了手枪。
“全都在大厅里等我。这不要很久的。”
他说完便朝食物贮藏室走去。愤怒令他要走极端。他从没有杀过人,但是这一次,他再不是亚森·罗平了,他是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他打开沉重大门的门栓,用脚猛踢了一下,然后把灯高高举过头顶。
“站起来!”他吼道,“面对着墙。”
然后他进去,食物贮藏室里根本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