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直开到中央医院。
一位年轻的外科值班医生,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缝合,做帮手的护士是汤川理惠。处置之后,冬村走出处置室,汤川理惠追了出来。
“我有话对您说。”扬川的脸色或许由于紧张而略显苍白。
“那我就洗耳恭听。”
“请在前面的咖啡店里等我。”汤川说要去告诉同僚为她代个班,而冬村则向咖啡店走去。
冬村要了杯咖啡,他虽然对由纪子说有许多工作要做,可实际上是无事可做,只是有些事必须要考虑清楚。
那个尾随者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呢——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迄今为止,冬村的心绪全牵在濑田身上了。因此,濑田受人嫌疑,肯定不会轻举枉动。但如果尾随者被抓住,那么也就等于濑田自掘了坟墓。
虽然如此,那家伙还是再次现了身形。达说明他一定怀有异乎寻常的杀人动机。说他是固执已见也不贴切,某种程度上说,那家伙性格有些异常,抱有“偏执狂”型的杀机。而且,他是个竟敢尾随刑警,又不易被人发现的主儿。
假如他不是被濑田派遣而来的刺客,那么这刺客是谁派来的呢?他的目的何在?
冬村冥思苦想。
那刺客的目的如果是想杀我这个追查井上被杀案的真正凶犯的话,那么,濑田就不是真正的凶犯了。果真如此吗?
会不会与失踪的妻子有关——冬村马上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已经过了一年,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出有什么理由与妻子失踪有关,或者有什么原因而让人必须要杀掉自己。
——那么,到底那人是谁呢?
冬村束手无策。他没有把那个有着特别性格和能力的尾随者加以重视。冬村头脑中显示的犯人的画像除了濑田周平之外别无他人。现在又要在那个形象之外,另外设想一个形象,冬村还做不到。
——设个圈套捉住那小子。冬村咬牙切齿地想着。他三次险些死在那小子手里,就算他是固执已见,也决不能饶恕了那小子。
脱去白大挂穿起便服的汤川理惠走进门来。
“让您久等啦!”
汤川坐下后,先要了稀牛奶。她的声音显得比刚才还生硬,她的举止也似乎很笨拙。汤川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牛奶送到桌上,她拿起来喝了一口之后,才开口说到:“我有事想请教您。”
对于冬村来说,他看不出汤川为何烦闷,于是便用沉着的语气回答道:
“如果我能回答你的话。”
“刑警先生,您是不是认为杀害井上先生的凶手就是院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担心隔墙有耳似的。
“远没有这样定案,现在正在调查。”
“可是,您不是已经查出了日野小姐的下落了吗?真可怜,她怎么会去自杀呢?”
“你认为她是自杀吗?”
“报纸上都这么说。”汤川低头看着杯子,小声地嘟囔着。
“倒也是啊。”
“据说您对院长先生有怀疑,要对院长所说的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词重新调查,这是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四周无人,扬川却仍然用几乎所不到的声音悄声说道。
“那我就跟你说了吧!调查濑田院长的事确有其事。”
“是吗,真的是这么回事儿?”汤川抬眼望着冬村。“院长先生说他在井上先生被推下楼去的时候,也就是秋庭先生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是与日野小姐在一起吧。但是,能够证明这件事的日野小姐却下落不明。这一定使您陷入困境了吧?”
她的说法竟会这样正确,不禁使冬村心中一震。
“你怎么知道的?”
“世界太小啦嘛,风声传得很快。传闻刚从秋庭先生的医院传出来,当天我们医院就听说了。”
“是嘛!”冬村头脑中浮现出秋庭的模样,秋庭可能不是有意散布谣言,但他肯定知道,只要把事情跟他的亲信那么一说便会造成现在的结果的。
“可是您已经无法从日野小姐的口中得到证言了吧。”
“我正为这事犯难呢。”
这汤川理惠到底想说什么呀——
“在和我关系不错患者当中有个叫坂本的老先生。这个坂本老人在八月二十日后的一天曾对我说,他想见见日野小姐……”
“……”
“坂本老人八月十二日晚上在从厕所回病房的途中,突然病情发作,躺倒在地。他是胃癌晚期,发作时伴随着剧痛和呕吐。当时正赶上下班的日野小姐走过。她便抱着坂本老人将他送回病房,并把他吐的东西收拾干净,问题出在……”汤川理惠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犹豫。
“在什么地方?”
“坂本先生去厕所的时间。每天晚上坂本先生都是准时在九点差十分时去厕所,五分钟后回病房,然后再过五分钟即到熄灯时间。这点同病房的患者们可以作证。”
冬村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惊得说不出话来。
“住院病房在二楼。日野小姐八点五十五分时将坂本老先生送回房间,加上后来收拾的时间,而后在病房大约呆了五分钟。”
“你能肯定吗?”冬村用杯中余下的咖啡润了润嗓子。
“确实与否我说不清,这是坂本先生跟我说的。坂本先生打那以后病情恶化了。一直卧床不起,后来等他病情暂时有所缓解,已经是二十日以后了。他曾托我向当时的那位小姐道谢,等我弄清日野小姐在护士中心工作去找她时,她已经辞职了。”
冬村听后兴奋得直想放声大叫。
“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些情况了。非常感谢。”
“我不是抱着为井上先生报仇的心理来说这番话的。虽然那一方是院长,但我想法律面前是会一视同仁的。”
“太谢谢你了。”
“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吧。”汤川或许由于已经倾吐了自己心里话的缘故吧,语调也轻松缓和下来了。她的瞳孔中深藏着深邃的目光,仿佛隐藏着许多种秘色彩。
“同住的患者们并不能肯定那个女护士就是日野小姐。因为日野小姐平日里是院长的贴身护士,只与患者们见过面。而且,坂本先生的病床就在病房门口的位置。此外,病床之间还都有间壁……”
“可坂本先生的病情……”
冬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汤川注视着冬村,缓缓地左右晃了晃头说道:
“三天前他已经进入病危状态……”
“还有救吗?”
“希望渺茫。”
“我听说有关日野和院长的传闻是在前天,那时坂本先生经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了。”
“那么就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冬村焦急地问道。
“很遗憾,您跟我说也没用啊。”
“那么主治医是谁?”
“松泽先生。”
“是吗?!……”冬村哀叹了一声,仿佛那绝望中的一线光亮突然又黯淡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