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惠介——濑田周平的竞争对手,T大医学部教授的另一候选人。九月十四日的早晨,他们走访了刚满四十八岁的秋庭惠介。秋庭个子不高,稍显肥胖。他与濑田是同行这自不必说,年龄也和濑田相仿,同时也是T大所属某医院的院长。只是体形与濑田形成了对照,濑出是高个子,精悍的风貌。相比之下,秋庭就逊色多了,他是矮胖子,而且头发稀少。
“关于濑田君的医院里发生的事嘛……”
秋庭先后打量了一下冬村和猪狩。他虽然身材矮小,但目光锐利。
“那你们想问我些什么呢?”
“您大概知道被杀害的井上医生吧,为此特来登门造访。”冬村问道。
“事发后看报纸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秋庭反应冷淡。
“有传闻说,井上医生是由于教授选举而被卷进去的……”
冬村放出了观测气球。
“等一下。”秋庭苦笑着打断话题,“你说的不是什么传闻,大概是你自己编造的吧。”
“……”
“你的看法已经过时了,的确,在大学纷争以前,教授手里掌握着强大的权力,但现在医学部也变得民主了,你们所津津乐道的大学学派内部的纷争等等已经成为过去了。”
秋庭一针见血地指出。
“但是,当选教授和落选肯定会有很大的差别的吧?”
秋庭虽然个子不高,但与濑田相比,给人一种很不不错的开放感。谈话间用词也比较粗鲁。或许他胆识过人。
“那是。不能说毫无区别。但是,你放的观测气球是落空了。或许你想象是我利用井上君搜集搞垮獭田周平的材料。要是为那目的,你说我买通大学的理事不是更快吗?什么选举都会有收买的现象发生的。”
“可是,收买要花费金钱。如果井上医生掌握了不利于濑田周平选教授的致命的把柄,事情又会怎样?”
“某些致命把柄?指什么?”
秋庭一下子降低了声调。
“比方说进行人体实验,重大的医疗事故,我想会有许多。这种事一旦公开出来,濑田肯定会失去理事们的支持的。”
“你是说我利用井上君去搜集材料,然后井上被杀?”
“我可没这么说。比方说,我还可以想象井上医生不受何人的委托,而是单枪匹马干的。目的是进行威胁。”
“那可太有趣了。如果濑田君有这样的秘密,那我得到T大医学部第一内科教授的交椅真是易如反掌。但遗憾是他不会有这类过失的。他医术高明,而且和我是亲密的朋友。你的推论有缺陷。即使他不是我的知己,他出现了失误,我也会庇护他的。因为我们不能破坏医学部传统第一内科教授候选人的形象。你懂吗?一般都是内部处理而决不会让他公诸于世的。很遗憾,你的想象不能成立。但是,你们竟然会胡乱臆测是我派井上君去做暗探,而濑田君则除他灭口,而且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说,我真是服你们了,既然你们这么坦率地说出来,我也不觉得生气了。”
秋庭笑了。那是毫正顾忌的笑。
“我征周刊杂志、报纸上看到过你们的事,这次的高尔夫球场事件我也听说了。从濑田君那儿听来了不少消息。你们认为濑田君是个怪人,算是说对了。他被你们这样的人咬住不放,处境也一定很艰难吧。但你们一直是按着井上君的病人为线索追查的,怎么突然瞄准了濑田君呢?”
“并不是什么瞄准濑田院长。井上医生被害事件还如坠云海,没理出头绪呢。现在正在对包括院长在内的有关人员全体进行再调查。”
冬村暗自思量:看秋庭那无忧无虑的笑容,莫非他对教授选举并没采取什么战略?看来自己的想象是陈旧了点。这么说来井上是出于自身的考虑而抓住濑田的弱点进行威胁的?井上并不是一个学阀,而更象一只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狼,所以也有这种可能性。
“濑田君也真是个不走运的人。虽说没有强大的权力,但教授的位置的确是高高在上。理事们也认为他比我更有人缘,而且他还有管理医学部的政治手腕。单凭学问是成不了教授的。理事会肯定会选他的。要是没有卷入杀人事件……”
秋庭的语调沉重,但饱含真情。或许他在为朋应担心。
“说起来,案发当晚,我打过电话约濑田君出去。想请他出去喝一杯,相互鼓励鼓励。但他不在。要是电话打通,他肯定会跟我一块儿喝酒的。也不至于被你们无缘无故地怀疑了。当然,濑田君是决不会有杀人嫌疑的……”
“您说打电话,是从这儿打出去的吗?”
“不是,是从那家常去的酒吧打的。”
“就是说濑田院长不在医院?”
濑田的证言是这样的:那天从傍晚开始一直在医院室里。
“我给院长室挂了直通电话,可没打通。我曾想叫个人帮我找找他,但最后还是算了。因为第二天就听说发生了杀人事件,所以记得很清楚。”
“几点打的电话?”
“嗯……”秋庭想了一会儿,“老板娘说是九点差十分。最初我比酒吧的老板娘打的电活,她说没打通,所以我又去打了一遍,可还是没打通。我当时想他可能已经回家了。”
“没给他家里打电话?”
冬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老婆特别爱吃醋。要是她知道约濑田去酒吧,那可不得了,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这在我们朋友之间是尽人皆知的呀。”
秋庭又笑了起来。
冬村看了看猪狩,猪狩无声地点了点头。
“秋庭先生——”
冬村用有力的目光看着秋庭。
“什么事儿?问得这样突然。”
秋庭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他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失言的地方。
“刚才您的证言没什么出入吧?”
“是没什么出入,可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您的话我们将作为证据。因此想再核实一遍。打给濑田先生的电话,是井上医生被害案发当晚八时五十分,是吧?”
“是的,可是……”
“这事您跟濑田讲过吗?”
“记不清了。好象案发的第二天晚上,我曾打电话就井上君的事儿慰问他,可能当时说到了打电话的事儿……”
“酒吧的名字是?”
“银座第六条街上的‘花猫’酒吧。”
“那我们告辞了。”
冬村一边行礼,一边站起身来。
“请等一下。
秋庭用很强的声调止住冬村。
“我好象说漏嘴了。说出来的话也无法收回了,但我想知道我的证言对井上医生被害事件会起什么影响?”
“濑田的不在现场的申述理由不充分。他曾作过证言,说从傍晚开始直到事件发生、并产生骚乱为止,他一直呆在院长室里。”
“等等。案发时间是几点?”
“从八点五十分到九点之间。”
“啊……”
秋庭发出简短的叹气声,而后将张开的手掌拍在额头上。
冬村和猪狩向外走去。
“我原以为那狗的叫声不可信。”猪狩开口说话了,“可现在看来,那条狗是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叫的。”
“看来是这样。”
冬村点点头。
“狗娘养的!”猪狩嘟嚷着,“那手杖是拚了死命高高抡起打下来的,到底是知道追查到自己头上了……”
冬村又想起了那张抡手杖时的扭曲的脸孔。
“看来,濑田是黔驴技穷了。”猪狩加快步伐赶上冬村,“看来濑田到了垮台的时候了。现在只能做些垂死挣扎了。派跟踪者,抡手杖,小花招可真不少。”
“是吗……”
冬村把目光投向街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