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胖一瘦的两人视线相对,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提着油灯的男子连忙弯腰,将那只还不足他手掌大的莲鞋捡了起来,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塞进草席中。
吩咐一边已经怔住的胖男子道:“还不赶紧弄起来!”
那男子一个寒颤,立即蹲地将草席包好,扛到肩上后连忙念叨:“愿山神庇佑,愿山神庇佑。”
“早说让你不要在后山说这些。”油灯男子抱起身边捆着红绳的木匣子起身,连忙拍了拍手埋怨道。
经过这一场两人似乎都嫌晦气,一路无言。
躲在暗处的玄沐憬等两人离开几丈远后,才悄悄跟上前。
先前他就听那些村民道什么后山轿辇,迎新娘,在柴房想了半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来查,未曾想就撞见了两村民鬼鬼祟祟从山腰下来,便听道了这些。
心里想着:“难到真与嫁新娘有关。”
他连忙跟上前,将要找林问的事,忘了一干二净。
只见那两人从后山来到祭祀台前,将草席整个甩下水后,便拿着竹竿挑了挑草席,只听“啵”一闷声,不知卷了几层的草席瞬时在水面绽开。
两人一对视,连忙伸着竹竿将草席捞了上来,跪在一旁,神神叨叨拜了拜后,灰不溜秋地离开了。
四下村民已经全部熄了灯,只有皎洁如银的月光照着这半圆的祭祀台上,玄沐憧见那两人离开后,便悄悄来了祭祀台边,仔细打量着黑如墨的水面。
突然墨面上生出了一尖赤色,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
然后便见那漂浮在水面的一抹赤色,正是先前掉落出来的东西,那时光线太暗,玄沐憧还以为是什么小荷包,现在这么升在水面上,才认出是莲鞋。
他看了看四周,眼前一亮,看见一柄鱼叉,连忙取了过来。
立时便用这鱼叉去捞莲鞋,奈何这鱼叉头重脚轻,他难以把握,两膝跪地一手扶这身旁的圆鼎,一手撑鱼叉。
乌龟见他这动作有些危险,连忙道:“玄沐憬,司杪是让我们来找林问,不是来捞鞋的,我们快走吧!再说你小心一点,我觉得这样会翻下……啊啊啊!”
司杪原先准备站在房顶上开天眼,未曾经想此时房里面竟还有人。
不得已探进了墙里,宽敞的祠堂里亮着盏暗灯,橙黄的光照在老人鬓白的发丝上,像是落日的余晖。
此时的老人坐在扶手椅上,手杵着拐杖双目紧闭,像是在小歇。
“吱呀”一声,进来了个长发男子,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才道:“爸,这么晚了是又出什么事了?”
此时老人才掀开眼皮,道:“我有话和你说。”
长发男子一听便接道:“不就是关于村长继位吗?这些我都知道了,您就别担心了。”
老人眉心一跳,带着些微怒,“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明天是十年一次的吉礼,记得换一件喜庆的红褂,然后全程跟着我,晚上吉礼时我便会向村民告知换村长一事,之后我所做的每一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铭记在心,懂了吗?”
“懂了懂了。”男人一见老人脸色变了,立即懂事道。
椅子上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半天也没再张口,长发男子见状试探道:“爸,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老人立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男人见状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没一会又有两人进了屋,一人手里提着油灯,怀里还抱着正正方方的木匣子。
木匣子四周捆满了红细带,那人进门前将油灯放在了门柱旁。
另一个颇为讲究地整理了衣服才进了门。
“弄好了?”老人见两人一进门,便开口道。
“都弄好了。”两人齐声道,说完还互相望了对方一眼,拿着木匣子的那人上前将这物什,放到老人身旁的木几边。
老人点了点头,看着木匣子道:“明天抬轿子就你们二人,外加张家的两人,你两通知一下,明天戌时前就要到,知道了?知道了便下去吧。“
说完后便摆了摆手,他二人见状也不多问,匆匆离开了。
就在两人离开时,司杪见那个老人扶摸着木匣子轻轻道了句:“该结束了。”
不过下一秒,她的视线便被刚离开祠堂的那两人吸引了。
她在那两人身上探到了一缕古怪的气息,上前一探竟是探到了林问的气运。
这气运是从略瘦的那人身上散出的,很淡,很可能是不小心染上的,他刚准备上前一探究竟,心口却传来了乌龟的呼救,脚步不由一滞。
冰冷刺骨的潭水吞噬着玄沐憬,而更让他觉得后脊发凉的不是这水,而是眼前的场景。
一个个穿着红嫁衣的无头骷髅直立在水面,她们枯细的脚踝被人绑着细绳,细绳下是石块,是这些石块让她们在水中维持直立。
玄沐憬控制不住地下沉又像是在上浮,这样的感觉像是无数石块压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莲鞋,意识却慢慢模糊。
恍惚里他好像看见了师父,师父将手中的佛珠递给他,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和玄沐憧道:“这串佛珠能保你们一命,师傅也能保你们一时,可一时终究只是一时,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对方,也同样这样保护好自己。”
明明说好保护我们,可没多久师父就彻底消失了,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玄沐憬眼前泛起白光,迷茫中他看见了一晃红影,那红影像是师傅的金红袈裟。
突然他心中滋生出从未有过的委屈,而那些淤积在胸口的种种问题,更像是被一坨烂泥给死死糊住了。
他只能紧紧攥着那抹红影,想开口道一句:“师父这么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却奈何怎么也开不了口。
司杪抱起怀里的玄沐憬,转身看到陆弈清望着潭水发呆。
刚想提醒他,便见他捡起地上的乌龟,转过身子朝自己走来。
就在前不久,司杪听见乌龟的呼救,便急忙赶了下来,刚准备入水,未曾想陆弈清此时竟然也赶了过来,她简单一说,便听“扑通”一响,不一会便见他带着玄沐憬上了岸。
好在是夜里,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司杪抱着玄沐憬回了柴房,点了盏小灯,将他安置在一旁,便见陆弈清也来了。
“谢谢,他已经没事了。”司杪说着还看向躺地的玄沐憬。
陆弈清见状没回话,只是脸有些黑,司杪见他一脸嫌弃的望着自己身上的湿衣物,灿然一笑:“应该我来跳的。”
这话一落,陆弈清便立即抬起了头,眼底先是划过一丝茫然,顺后竟带着些生气道:“这种事下次我来就行。”
此时,一旁的玄沐憬咳着水醒了过来,她见状连忙上前蹲下身子,道:“没事了吧?”
玄沐憬满面哀愁,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直起身子便伸手去擦脸上的水痕。
这动作让司杪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这是在擦水还是在擦眼泪。
突然她瞳孔一亮,发现玄沐憬胡乱摆动的手,晃出一抹红色,刚想问一句。
门外却传来很细微的锁链声响,司杪转身发现,竟是有人在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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