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孩

黑灰阴冷的复式别墅中,一身着黑衬衫的妇人,鬼鬼祟祟,行色匆匆地迈着小步在别墅中来回渡步。

别墅中灯光窸窣,忽明忽暗,妇人渡步的声响与立着在地的摆钟,暗自配合。

“滴答滴答,嗒呐嗒呐”

只听妇人脚步越发急促的踏着,在接近零点时分时,妇人终于止步立在了被黑漆糊满的房门前。

这扇漆门与整栋复式别墅,所安置的风格截然不同,让人望而却步。

可妇人却无半点迟疑的走进漆门边,直待摆钟时针指向12点,整栋别墅中瞬间荡开摆钟发出的声响。

“咚、咚、咚、咚……”

妇人在听见摆中声响后,突地欣喜起来,一双被皱纹簇拥的黄褐眼珠,随即闪着微光。

她颤着骨瘦如柴的细手腕,悄悄将原本紧闭的漆门,推开一点点细缝。

只见漆门背后一片黑气,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人异常不适。

忽然房中荡起琴音。

跟着荡漾的乐音,晦暗的房里,忽然,多了许多异常的声响。

只看满地的尸块,被地上蠕动的触手,逐渐吞噬,发出撕咬碎尸的吭哧吭哧声。

就好像是乐音成了成千上万只“蚂蚁”,默默将房间当成舞台。

妇人见怪不怪地掩住嘴巴,不敢打扰。

一双泛黄的目珠,却依旧津津有味的观赏着,这场盛大的吞噬表演。

慢慢地琴音声越来越淡,直至最后一段琴音淹没与黑屋。

一股股成稠的绛红液体,开始纷纷涌出漆门,蔓延到妇人的脚步。

妇人根本无心关注脚下,脚背,布满的血水。

只见她乌灰的嘴巴,轻轻蠕动,趴着漆门上轻声贪婪地唤道:“鹏鹏,鹏鹏,我的好鹏鹏。”

可回应妇人的只有屋中的一片死寂,和血水涌动的声响。

妇人继续孜孜不倦地唤着,须臾间,屋中终于再此响起了声音,和一丝从门缝中闪进屋中的亮光。

只见屋中摆着架三角钢琴,琴凳上背坐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切望上去再普通不过,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想。

可只要你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地上依旧布满了红稠液体,就连小男孩脚上的白袜,都未曾幸免。

“鹏鹏,鹏鹏。”

在妇人不懈努力地呼唤下,小男孩终于有了反应。

男孩微微摆头,像是发现了身体太过僵硬,他生涩地举起双手,辅助自己的头转过来。

却不知道头是不能过度旋转的,而此时小男孩已经背着身,头却被他的双手硬生生地转到了背后。

“咔嚓咔嚓”清脆的声响,让妇人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鹏鹏!不要!”

“咔嚓”一声响,男孩一张面目全非的脸,终于暴露在妇人面前。

妇人望着自己儿子一张腐烂斑驳的小脸,顿时捂脸大叫。

刺耳的尖喊像是细针扎进脑袋,小男孩见状咯咯乱笑,整个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

“妈妈在害怕?”

妇人连叫了很长时间,小男孩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

终于在男孩话说完的瞬间里,妇人立即清醒过来,趴着门缝处惊讶道:“鹏鹏,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男孩全黑的目珠像是转了转,双手抱着已经扭曲过度的头,咯咯笑道:“妈妈,我还要。”

……

下课的铃声急促响起后,课桌上的大多学生便蠢蠢欲动地望向班门。

可讲台上的讲课老师却丝毫未见要下课的趋势,后几排的学生,恨不得此刻就迈步冲出去。

“又延迟,又延迟,这还有没有枉法了。”

“可不是吗,对了,这周末一起去海洋馆呀,想去很久了。”

“可以呀!喂,李君你去吗?”

被指名的男生,没回话其余几个人,其中一个便不满地嘀咕道:“问他干什么,人家可是要当钢琴家的,哪里有时间与我们几个鬼混。”

“也是,算了喊其他人去吧。”

伴随着讲台下越来越大的讨论声,讲台上立着的老师终于回过身关起书本,道:“行了,就讲到着,这次的周末作业就不再布置了,但下周三学校要进行月考,希望大家双休多去复习复习。”

讲台上的老师话音还未落,底下便迎来了一阵欢愉。

片刻的欢愉结束,学生们便成群结队地向班级外奔去,待三五成群地队伍逐渐消失后,李君才独自一人提起鼓囊囊地书包向外走去。

“李君,你过来下。”

李君一出班门,便听有人唤他,一瞧正是刚刚讲台上的女老师,“怎么了,老师。”

“你近几日见没见过章峰。”女老师托着课本歪头看向李君。

李君扫了眼课本上的数学二子,摇了摇头,“章峰?我不认识章峰,老师。”

“他与你一样是在记开阳老师哪里学钢琴的,比你大两届,经常带着黑框眼镜,你没见过?”女老师撇了撇嘴。

“没有印象。”李君微微摆头。

女老师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行吧,没事了,回家吧。”

李君瞄了一眼女老师,道:“老师,下……”

女老师像是明白他要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李君的肩膀,接道:“我知道,你妈妈已经电话联系过我了,你好好准备比赛吧,月考等回校才补。”

李君有些木纳的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把着书包的肩带,“好,老师再见。”

出校园后的李君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天卢姨扔进垃圾桶的黑框眼镜。

这一下的画面太过清醒,李君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公交车驶来,路人撞上了他肩膀,他才清醒过来,连忙跟着上了车。

上车后,他便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总莫名其妙的回溯一些根本没有注意过的画面,就像刚刚,他根本不记得卢姨在他面前扔过眼镜。

“或许是比赛将近压力大了吧。”李君心中安慰道。

从学校到卢姨家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每次双休李君都是从黄昏一直坐到天黑。

倒不是没有私家车来接,但李君对此很抵触,所以一般都是自行搭车去往卢姨家。

同样他还抵触别人拿钢琴家来打趣他,尽管大多数人通常都是在开玩笑,但学钢琴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李君从已经黑成镜面的玻璃窗上望着自己。

乌黑的短发刚刚遮住眉梢,显得整张原本就不大的小脸,更加小巧了。

合身的夏季校服、白袜、板鞋,让人怎么瞧都觉得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学生,但他的确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

不过是在普通人眼里,而在这怪力的真实世界里。

此时李君端正的坐在公交椅上的场景,却是这样的。

一位身着红短旗袍的女子,此时正附身在李君的身体里,与他同一个姿势,同一个表情,头转在同一个方向,都在瞧着车窗上自己此时的模样。

司杪自林问离开竹屋后,便连着三晚都梦见一栋陌生的别墅。

里面发生的一切显得既正常又显得分外诡异,比如总能梦见一位黑衫妇人来回在房间渡步,一位看不清模样的小孩总在别墅里寻妈妈。

如果只有一晚能梦见,这并不让人疑心。

但连续三晚场景对话一模一样,这大概就属于一种预示梦,提醒判官附近有阴魂作祟。

司杪一边安顿好葫芦里的陈喜漫,一边加强竹屋的结界防止外人闯入。

待找到与梦境相同的别墅后,她便看见李君身上缠绕的怨煞。

但奇怪的事,这怨煞只在林问这个外人身上有。

事情有蹊跷,她一方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选择附在这并不属于别墅内部的李君身上,还有一方便是保护他。

当李君不在别墅里时,她便选择附身在一些不起眼的装饰物上。

而从这几天的观察下,司杪发现这隐藏在别墅中的阴魂,谨慎的可怕。

要不预示梦每晚都来,林问身上的怨煞只增不解,她都怀疑是不是这根本没有阴魂作祟。

“咚咚咚,樊京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到站提示音响起,李君攥紧肩上的肩带匆忙下了车。

待到了别墅区后,天已经看不见任何自然的亮光了。

李君按完门铃后,站在大门处有些踌躇,手不自觉地将肩带攥变了形,没一会一位身着黑衬衫的妇人开了门。

“秒秒,小君来了。”妇人弯着嘴角,转头唤道。

李君有些不知所措,止在门前不敢进,舔了舔唇角:“卢姨我……”

李君话还没出口,大敞的门后,冒出了位洋娃娃般的小孩。

及脖的短卷发,小小的鹅蛋脸,身上还是一套马卡龙色系的背带裤套装。

一时间让李君和附身在李君身上的司杪,都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哥哥好,我叫记秒。”洋娃娃稚嫩的声音,加上一双无辜的杏眼,让李君有些发懵。

直接忽视掉了记秒伸出的小白手。

“嗯。”李君应声,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妇人。

“不和我握手吗?”

记秒一张嫩白的小脸,显出几分委屈,李君见状不免心一软,伸手轻轻回握住记秒的小手。

而握手的一瞬间,附身在李君身上的司杪,眉头猛然一紧。

“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