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特别

23.

下班的时候,陈予怀临时被叫去总部开会了,蒋言来敲林以宁的门:“林总,老板叫我送您回去。”

林以宁正把零碎的东西扔进包里,抬头对他笑了下:“你怎么不跟着你们老板啊,你都快成我助理了。车钥匙给我吧,你可以下班了。”

蒋言紧绷了一天的神色也松弛下来,笑道:“老板当然是觉得送您更重要啦,为老板分忧解难是我的职责。还是我送您吧,不然老板知道得骂我。”

林以宁乐不可支:“原来你这么活泼,跟着他真是委屈你了。”

再活泼的人,遇见小鱼都得被冻起来。

就像她,明明也不是个腼腆文静的人,一遇见他就像被上了紧箍咒,整个人都散发着乖巧气质。

蒋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老板就是话少了点,人真的挺好的。”说完又觉得林小姐和老板青梅竹马,肯定比自己了解,更不好意思了,“您肯定比我更清楚,总之您一来啊,我们老板整个都不一样了。”

他自动切换彩虹屁模式。

林以宁好奇:“哦?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差不多。”

他一向都寡言少语,她来了也没见他多高兴,躺一张床上都没见他……总之她现在对自己甚至都有点怀疑,早上照镜子都忍不住端详了一下自己,脸还行吧!身材也可以吧!怎么就那么淡定呢?

还是看多了觉得不稀奇了?

她几乎继承了爸妈所有在样貌上的优点,尤其老爸的,她爸年轻的时候据说是公认的花瓶,大家都说不然以他的智商,很难引起她妈妈的注意。

林以宁还要青出于蓝一点,她从小就听着夸奖长大,谁见了都会说一句这孩子长得真漂亮真标致。

但任何一种优点的作用都是有限的,美貌即便是个稀缺资源也不能做到无往不利,比如现在的林以宁就很有挫败感。

尽管小鱼对她很好,可她总觉得不够。

为了力证自己并非只是为了哄她高兴而信口雌黄,蒋言陈述道: “那天下着雨,应该去接你机的那天,我们老板推了很重要的会议就开车走了,我说我去接都不行,他一定要亲自去,反正是我认识他第一次不是以工作为重。还有你入职第一天,旁听会议,我们老板简直称得上和颜悦色,搁平常那情形早就开训了,虽然他不怎么骂人,但数落起人那真是鲜血淋漓刀刀见肉,大家都觉得是借了您的光。还有有次晚宴,老板着急走,喝了好多酒,他胃不好,平常很少那样喝的,偏巧那天梁总不在,没人替他挡,他说您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我还说您又不是小朋友了老板瞎操心,他嘀咕了一句想见你,我都听到了……”

林以宁愕然许久,难免又想起梁哲的话,总觉得自己了解的小鱼和他们口中的小鱼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

“别是你脑补过度了吧!”林以宁笑容温和,“回去我得好好审一审,你别害我自作多情啊!”

蒋言举起两根手指发誓:“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下了班,她更困了,一上车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好像回到昨晚了似的,她准备了两床被子,他抱走了一个,掀开被子和她躺在一起,她心猿意马,脑补些有的没的,因为他太过于直白的行为而生出些暧昧,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可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她睡着了,醒来去卫生间,被他调戏了一句,然后彻底睡不着了,悄悄地挪动,还是吵醒了他,他从背后把她揽进怀里,自然得像是结婚很多年了似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竟然沉默了,于是失眠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

闹钟响的时候,她如蒙大赦,爬起来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坚决,一路跑回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然后既隐秘地高兴,又隐秘地失落。

事情朝着她期待的方向一直发展着,他们确定了关系,试着交往,但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高兴的是他的亲近,失落的是他表现过于平静了,倒显得这份感情轻飘飘地没有实感。

车停了,她意识还混沌着,蒋言说了什么她也没有仔细听,说了声再见就上楼了。钟阿姨今天不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只开了玄关处的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摸回房间,草草卸了妆,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吹太干,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一躺下又是乱七八糟的梦境碎片,大多都和小鱼有关,梦里她意识到是梦,也慢慢意识到不全是梦,大部分都是她和小鱼相处的碎片。

或许是因为在一起了,曾经拘谨的小心翼翼的场面,全变得懵懂暧昧,她觉得口渴,头疼,挣扎着醒过来,摸了摸额头发现发烧了。

她低骂了声自己这破身体。

长这么大了,抵抗力还是不好,没生过什么大病,但三天两头小病不断。

她熟练地爬起来去药箱找感冒退烧的药,一股脑塞进嘴里喝下去,然后回去抱着被子继续睡觉。

陈予怀回家的时候叫了声:“一毛……”

没有人理会他,或许已经睡了。

——她昨晚没睡好。

他噤声不语,摘掉眼镜掐揉着眉心,换了拖鞋回房间把西装换下去,随便套了件家居服就去隔壁看她。

房门虚掩着,屋里灯没开,他沉默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看她一眼。

白天那股肆虐彭拜的醋意消散下去,只剩下一点虚脱般的悲伤,那悲伤没来由,像是平白刻进了大脑,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从出生到现在,很少有什么事会困扰他,但大约一毛算一个。

即便一切顺利,仍觉得手足无措。

一毛低哼了几声,有些痛苦地喘息着翻了个身,陈予怀皱眉,过去探她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吃了退烧药,额头上都是汗,她没有醒,但似乎感觉到他靠近,含混地叫了声:“小鱼。”

“嗯,我在。”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吃过药了?”

“嗯,没事。”

“饿不饿?”

一毛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了,虚弱地摇摇头。

陈予怀没再问,松开她,去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了小半杯,然后去卫生间拿毛巾浸湿了拧干,回来给她擦了擦脸和手。

一毛被他搅和得睡不着,但感冒药又让他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于是闭着眼去抓他的手,用力把他抓到身边,带着几分埋怨和撒娇说:“别忙活了,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他弯腰,亲她额头,目光凝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好。”

他和衣躺在她旁边,想起很多次她生病的画面。

印象里小时候她经常在医院,生病了显得乖巧安静,看到他会叫小鱼哥哥,眼睛里的虚弱会让他觉得,哪怕她开口让他去外面摘星星,他也会去想办法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过来是被水声吵醒的,他掐了下眉心,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是一毛给他盖了被子。

林以宁睡醒去量了体温,退烧了,她整个人也精神很多,身上汗湿后很不舒服,就去洗了个澡。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小鱼靠在床头,近乎发呆地虚虚看着她,于是晃了晃手:“怎么了?”

陈予怀回过神,笑了笑:“在想我这么闯进你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以宁错愕片刻,轻轻撇嘴:“天都快亮了,你现在说也晚了吧?而且前一晚我都闯你房间了,或者你在暗示我进你房间不合适?”

陈予怀笑了声:“没有,很合适。”

林以宁微微偏头,有些不自然又故作镇定地说:“那你也很合适。”

陈予怀若有所思点点头:“知道了。”

林以宁被一股若有似无的尴尬笼罩着,低着头不说话了,转身又回了卫生间。

片刻后他推门进来,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有些笨拙地把手指插进她发间,林以宁盯着镜子里的他发愣,只觉得像是有电流刮过他的脊背。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你竟然没有A上去?”电话里头梁爽声音高了八个度,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林以宁无心贫嘴,搅拌着咖啡,随口应着:“下次,下次一定。”

“你俩这恋爱谈得……啧,寡淡如水。”

林以宁哼了声,但没法反驳。

梁爽继续痛心疾首:“你俩指定得有一个人有障碍,年纪轻轻,俊男美女,做柳下惠,糊涂啊!”她声音抑扬顿挫,俨然入戏太深的样子。

林以宁被她逗笑,说:“你等着,我晚上就去勾引他,实在不行给他下点药……”

梁爽哎哎两声:“冷静,冷静,犯法的事咱不干,我教你,你就盯着他看,看到他受不了,问你干什么,你就对着他笑,继续盯,然后欲言又止叫他哥哥……”

林以宁沉默,半晌才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再见!!”

挂完电话才想起梁邺的事,他今天竟然又联系她,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请她吃饭,林以宁说自己周六和朋友约了,梁邺却没打算放过她:“那周日?”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林以宁只好应下来。

这会儿发微信问梁爽她这堂哥葫芦里卖什么药,梁爽反应剧烈:他那心眼八百多个的,小心拿你下手坑你老公,商战你懂吗?最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法,你可小心点。别理他,这烦人精。

梁爽埋汰起自己堂哥都不带打磕巴的。

不过林以宁也知道兄妹俩关系不错,梁爽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带着她和弟弟长大挺辛苦的,小时候她没少住在伯父伯母家,但伯父伯母工作忙,梁邺就充当了哥哥和“父亲”的角色,显得格外严厉,以至于长大了一时也很改变,总拿她当小孩子。

梁爽嘴上不停吐槽,其实心里还是很爱梁邺的。

林以宁想让她过来玩,梁爽说不来,梁邺在的地方晦气,吐槽完才说,其实是工作忙,老板是个周扒皮,甚至压榨她休息时间,请不下来假。

刚还吐槽梁邺呢,这会儿又说:“我哥这人是个生活白痴,你闲了稍微那么照顾他一点就行,下次我请你吃大餐。”

“知道啦!口是心非的女人。”

说完林以宁叹了口气,上学时候总觉得束缚,但毕业了发现还是上学时候最自由。

那会儿经常跟梁爽出去玩,一到节假日就没闲过。

说起来,她长这么大,好像跟小鱼只一起出去玩过一次,还是和长辈一起。

好想和他一起度蜜月啊,去哪里好呢?她突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