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了可别惊讶,分店长辞职了。”
一到公司,小川就抓住了叶村省五郎的手,告诉了他这件事。虽然知道叶村省五郎的近亲适逢不幸,小川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在总公司听说了。”叶村省五郎很冷静地回答。
“没意思,你已经知道了啊!”小川好像很失望。
“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村省五郎问道。
社长说:不想把事情公之于众,可是,叶村省五郎想知道,职员们到底了解多少。
“完全不清楚。真是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旁边的野村皱着眉说:“好像也不是因为账目上有漏洞。”
小川一边用铅笔点着桌子,一边说:“会不会是被挖到好地方去了?”
“一下子断了吧?”野村含笑说道。
“什么‘一下子断了’?”叶村省五郎赶忙问道。
“好不容易让分店长记住了自己,这下子,那层关系全断了。真可惜啊,哈哈哈哈!……你也一样。”野村冷笑着回答说。
叶村省五郎突然怒火中烧,只能强忍着没有答话。这十天,作为人,他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不少。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叶村省五郎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本子。题目上写着:
辛亥革命军用资金私吞问题的真相与神户的关系
K大学副教授
山本囯彦
山本副教授完成了论文,大概是看他不在,于是就放到了桌子上。封面上还署名“赠叶村省五郎兄,山本国彦”。
叶村省鼎造被自己的儿子、儿媳扣上了毫无来由的罪名后,又被证明清白……叶村省五郎没有心情去读论文的内容。
这篇论文到底该供奉在谁的墓前呢?叶村省康风的墓在新加坡,应该供在桥诘练太郎——也就是吴练海和他夫人的墓前吗?因为叶村省康风所顶替的罪名,其实是属于他们两人的。
叶村省五郎将那个小本子,悄悄塞到了抽屉里面。
服部三绘子去银行办事了。叶村省五郎到公司的时候,她并不在办公室。四点过后,她才回来。
“哎呀,你回来了!”面对叶村省五郎,三绘子却像是外人似的,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请您节哀顺变。”
“啊,谢谢。”叶村省五郎回答得含含糊糊。
在东京的时候,几乎每晚,叶村省五郎都要给服部三绘子打电话。那种吊唁的话,三绘子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虽然,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但是,叶村省五郎一直没将嫂子自杀的真实原因告诉三绘子。
他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将这件事深埋在心底。
于是,他只跟三绘子解释说:嫂子失去了丈夫,觉得前途黯淡。
“还真是可怜。”
叶村省五郎带着愧疚的心情,听着电话里三绘子那略带忧伤的声音。人生伴侣之间,本来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只有这件事是例外,他打算将这件事永藏心中。然而保守这个秘密,令他无比痛苦,他心中曾无数次涌现出,要将这沉重的秘密述说给他人的欲望。但那终究是无法为之的奢望。他必须负担着这份沉重,直到天荒地老。
那一晚,叶村省五郎一直和服部三绘子聊到深夜。但心中怀着丝毫都不能触及的沉重秘密,即使谈话的对象是三绘子,叶村省五郎也感到筋疲力尽。
三绘子关切地问道:“叶村省五郎,你好像没有什么精神,虽然这也很正常。”
“是吗?”自己的价值观已经被彻底颠覆。为了防止三绘子觉察出自己的变化,叶村省五郎一直努力,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三绘子尽量找其他的话题聊,比如冈本分店长的事。
“冈本做得太绝了。”三绘子知道冈本想要陷害叶村省五郎一事,这在两人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同事们好像还都不知道这件事。”
“嗯,他们毫不知情……没有别人知道,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种感觉还真怪呢,好像身上背负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一样。”
“确实。”
的确是这样。而在那基础上,叶村省五郎又背负了一个即使三绘子都不知道的世界,而且还是个无比沉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