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户谷就被护士叫醒了。他一睁开眼便发现窗外已经阳光灿烂了。
“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
护士犹豫地站在门口:“有个叫槙村的小姐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
户谷皱起眉头,肯定是为了钱的事。户谷昨晚从古董商那里仅仅换回不到二十万,而且自己从年轻时就颇为自信的收藏品居然都被判定是赝品,只有从藤岛那里拿来的志野卖出了最高价,真是莫大的讽刺!
户谷昨晚醉得一塌糊涂,现在宿醉未醒,如今又听说槙村隆子打来电话,更是头疼。
户谷走向电话旁边,想着种种借口。
“啊,医生。”她的声音轻快明媚,“上次真是失礼了,真是很想和您跳舞,但我确实是有约在先。”
“没事,是我临时邀约的,我说不好意思才是。”
“不,是我找您出来提出冒昧要求,突然说要借钱的。”
“嗯。”果然是为钱而来!户谷想。
“我今天突然给您打电话,就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我已经在别处筹到钱了。”
“啊,怎么回事?”
“我从一个人那里意外地借到了两百万,医生您这边就不用操心了。让您担心了!”
户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他接着又担心起来,到底是谁借给她两百万?难道是自己见过的那个银行行长?难怪她那天穿得如此隆重,肯定是为了去见那个人。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真遗憾啊,没有派上用场。”
“真是对不住,医生您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善变的人吧?”
“筹到钱了就好。借你钱的那个人是谁呢?”
“是一个亲戚,虽然利息有点高,但总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的确是这样。”
“我总觉得,这么借钱比起无期限、无利息的贷款更加安心。”
“那当然了,这种家伙一定另有所企图。”户谷劝告她。
“我今天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让医生这么操心,所以也想早点告诉您,您还在睡觉吗?”
“是啊,昨天碰到了一个朋友,喝了很多,今天头有点儿疼。”户谷的心情豁然开朗。
“这样对身体不好哦,我们过两天再见个面吧。”
“不如就今晚吧?”
“不行!每天晚上都出去玩,店里该没生意了。两三天后我再给您打电话吧。”
“好吧,下次一定要陪我久一点啊。”
“嗯,我保证。”槙村答应得很干脆。
户谷顿觉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警报总算解除。原先因为没有筹到两百万,户谷还准备从两千万的银行存款里取出两百万来。下见沢虽然说过这笔钱绝对不能用,但关键时刻不得不用了。
他心情轻松地在院长室里吸着烟,这时事务长粕谷悄悄进来了。
“院长,寺岛丰的骨灰不能一直这样放着吧?”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附近的寺庙里有个存放骨灰的地方,先把骨灰寄存到那里去吧?”
“可以。”
“坟墓在周年忌的时候开始建造,如何?”
“我也赞成。”户谷马上就同意了粕谷的建议。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那我就照办了。院长,经过这件事,我发现孤苦无依的单身女人真是可怜啊。”粕谷略带同情地说。
房里只剩户谷一人了。
这次,他看到槙村隆子向人借钱,突然记挂起自己拜托下见沢借到的两千七百八十万元。那笔钱是通过下见沢从某个地下钱庄借到的,看在下见沢的面上,利息要算得低一点,偿还期限是三个月,户谷惊讶地发现,目前已经过去两周了,必须先交清这个月的利息才行。
户谷准备把卖掉古董得来的钱用来偿还利息,车到山前必有路,为槙村隆子准备的钱用不上了,就拿来偿还利息吧。
他给下见沢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常年在他家的老女佣。
“律师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去哪里了?”
“去北海道调查案件去了。”
“北海道?这么远。”。
户谷本以为下见沢是门可罗雀的律师,看来生意还不错。不过,北海道也太远了。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周吧。”
“什么时候出发的?”
“前天出发的。”
这么说,下见沢暂时不会回来了。
“那他在北海道有固定的联络地点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有人来访就请对方留言,您有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
这下麻烦了。下见沢这家伙,出差去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打声招呼。虽然放贷人的名字在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但据下见沢说,他和对方交情不错,那等他一星期以后回来再支付利息也应该无所谓吧。
这么一想,户谷有一种突然白白赚了二十万的感觉,于是打算拿着潇洒一阵再说。户谷真想拍手称快:那个讨厌女人的骨灰已经被送到了寺庙,槙村隆子借钱的事也解决了,贷款的利息又可以延期偿还,真是否极泰来之象。
户谷的心情刚刚愉快起来,护士就拿着一张名片走了进来,上面写着:“某某警察局侦查课伊藤明治”。
那个警察局不管辖这一片,如果是寺岛丰的案子应该是川越警局派人来才对。他为什么而来?最近警察的造访还真是频繁。
“让他到待客室等一等吧。”
户谷故意磨磨蹭蹭,十分钟后才走出院长办公室。
待客室里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位比较年长,一位是年轻人。年长者红光满面,年轻人则白白净净的。
“您是院长吗?”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年长者从西服的上衣出警察证。
“我就是户谷。”
“在您忙的时候前来打扰,真是抱歉。”
最近来的警察都很和蔼可亲。
“医院这么大,患者肯定很多吧。”
“是挺多的。”
“我们时常造访医院,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设备都很先进。”
“是啊,医界竞争也很激烈啊。”他到底想问什么?户谷琢磨不透。
“是这样,之前有警局人员来访,对有些地方还不明白,所以想再问您一下。”
护士端来茶水后,年长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横武辰子是在这里接受治疗的吧?”
“是有这么一个人。”
户谷这才注意到,某某警察局的辖区就是横武辰子的居住区。之前川越警察局也来问过横武辰子的事情。户谷心头顿时涌起一丝不安:大概是川越警察局跟那边联系过了吧?不行,不能让他们察觉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患者入院不久就死亡了吗?”
“是的,是急性心肌梗塞,到这里时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抢救了六个小时,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那您之前认识这位患者吗?”
“不是很了解,虽然之前也来看过病。”户谷慎重地回答。
“是吗?”年长者微微点了下头。
他点头干什么?户谷觉得不大对劲。
“就是说,不是很熟悉的患者?”警察再次确认。
“是的,到底有什么事?”
“实际上,我们收到了一封很有意思的举报信。”警察笑着说。
“举报?”
“嗯,有很多举报都是糊弄人的,我们也经常因为假举报而烦恼万分,信上有时会写得跟真的一样,等我们仔细一查才知道被人耍得团团转。”
会是什么样的举报呢?户谷怎么也想不明白。
“有人举报说横武辰子经常来找医生。”警察说道。
“绝对没有的事!”户谷立即全盘否定,“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护士,那绝对不可能。”
户谷坚信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跟横武交往的事,举报也肯定是无中生有,户谷认定没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是这样。”警察自言自语道,“但是,举报信上还提到,横武辰子的丈夫也是在横武辰子死之前不久刚死掉的,关于这一点,信上说,横武辰子从这里买了药给她丈夫服食,而那些药中掺杂着毒药。”
户谷不禁笑了出来,不知是谁故意逞能,写这样的举报信。自己确实跟横武说过那是毒药,但其实只是普通的感冒药。因为想看到横武相信后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所以才对她撒了谎。换言之,自己不过是故意让她兴奋,以满足自己的情欲罢了。
“真是太奇怪了。”户谷笑着说道,“横武辰子丈夫的事我也听说了,给他诊断的医生不是已经开具了明确的死亡证明书么?举报信肯定是乱写的!”
“您说得没错。”警察回应道。
“况且横武辰子的丈夫很早之前就一直患有肺结核,好像长期卧病在床。”
“医生,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警察惊讶地问道。
户谷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我也只是偶然听到的,好像是住在附近的……”户谷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嘴。他本来想说,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人来医院看病时,从他口中得知的,但这样一来警察肯定会追问那个人是谁。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户谷心中暗叫不妙。
“流言嘛,本来就不知道是谁说的。”户谷改变了说法。
“是啊,您这边病人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估计那个人也是随口一说。”警察分析了一番户谷的话,“那就谢谢您了。”他向户谷道谢,“真是不好意思,啰啰嗦嗦问了这么多。但这些事关案件的进展,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所以还请见谅。您刚才的意思是,您确定没有专门给过横武女士药物,连普通的感冒药也没给她?”
“没有,她根本就没来过我们医院,我怎么给她药呢?”户谷反驳道。
“是啊,这些毫无根据的举报信真是烦人。”两位警察站了起来,“打扰了。”
“没关系。”
户谷把他们送出玄关,回到院长办公室,他开始不安起来。到底是谁给警察写的举报信?信上竟然还说横武从户谷这里拿毒药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谁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但不管警察怎么追查,在毒药这件事上户谷问心无愧。
但让人费解的是,写举报信的人是怎么想到横武辰子是从他这里拿的药呢?直觉告诉户谷:一定是她,是寺岛丰,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这么做。对于户谷和横武交往的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只有寺岛对他和横武的关系产生过怀疑,那次横武突然闯进院长办公室,还是寺岛带的路。
“我知道,不管我打多少次电话您都不会来,您在说谎,您的心向着谁,我一清二楚。”当时横武大喊大叫,“您说话啊!您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婚吧?一开始就在说谎,我被骗了……骗了我的钱就把我甩掉?您是个魔鬼!”当时,横武不顾一切地抱住户谷的膝盖,拼命喊着。
当时寺岛就在旁边,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是的。户谷一直都谨慎行事,从那以后事情就出现了破绽。不错,只有寺岛知道他跟横武的关系——“医生,”当时寺岛曾冷静地说道,“这个病人太兴奋了,我们让她冷静一下吧!”然后她就开始了通过注射药物来杀人的计划——没错,就是寺岛丰,除了她没有谁会写出那种举报信。她不仅知道了户谷和横武的关系,还推断是户谷给横武毒药,让她害死自己的丈夫,户谷给横武的药只是药房的护士调配的普通感冒药,寺岛作为医院的护士长,很可能是她在户谷给横武的感冒药中掺上了毒药。
但户谷对那封举报信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给横武的药绝对是无毒的感冒药,它们不会导致横武丈夫的死亡。横武的丈夫得的是肺结核,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迟早也是要死的,完全可以认作是自然死亡。他们竟然都错误地相信横武丈夫是死于户谷给横武的毒药。但不管怎样,现在再调查也无济于事,尸体早在一个半月前就被烧掉了,没什么害怕的。警察尽管来吧,自己坦然应对就是。
但是,虽然这样安慰自己,户谷心里还是会担心。他感觉寺岛好像又活过来了,潜伏在某个地方,想要置他于死地,今天,警察因举报信而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寺岛还活着的可能性与那封举报信像团黑雾一般,紧紧地包围着户谷。那个女人到底藏在哪里?真是顽固啊,心眼太坏,都不能老老实实地去死,户谷想象着,在黑暗处的一角,有一双像黑猫的眼睛一样发光的女人正在窥视自己——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制服的护士,户谷因为一直想着寺岛丰的事,所以看到护士出现吓了一眺。年轻的护士说:“医生,有个从川越来的人想要见你。”
“川越的?川越的谁?”户谷问道。
“说是前几天你们见过。”
户谷明白了,是川越警局的警察。真是帮烦人的家伙!户谷让护士把他们带到待客室。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心情不错,烦心的事又一桩接一桩地来了。
到了待客室,果然还是上次那两位警察。
“不好意思,总来麻烦您。”警察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地跟户谷打招呼。
“没事,请坐吧。”户谷摆出一副意欲质问对方有何贵干的姿势。
“您现在不忙吧?”那位年龄稍大的警察问道,看上去很体贴的样子。
忙不忙反正你们都来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呢?这么想着,户谷主动问:“怎么样,调查还顺利吗?”
“这个啊,”警察低下了头,“我们成立了专案小组,现在正在全力以赴调查,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从现场情况看来,被害者是被人用车载到那里的,这是我们发现的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警察进一步解释:“所以,我们正在清查所有的汽车资料。而在出租车方面,我们已经得到了警视厅的协助,除了对川越县内,还扩大对东京都内所有的出租车展开全面调查。另外,我们也考虑到凶手会使用私家车犯案,这部分也同时展开了调查。上次我们曾问了一些关于您私家车的问题,这次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前来。”
“嗯,怎么了吗?”户谷有些紧张。
“关于您的私家车,上次我们已经跟专案组汇报过了,但事关重大,所以我们想再次确认一下您的车在出事当天外出的情况。”警察问道。
“确认?什么意思?”户谷问道。
“请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因为死者是你们医院的护士长,所以原则上我们需要了解一下,那天晚上您在做什么?”
“这样啊!”户谷松了口气。警察说话总是拐弯抹角,让人猜不透他们到底想说什么。“也就是说,你们想确认一下我当时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坦率地说是这样,但并不是说医生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作为参考,我们想确认一下,把这件事弄清楚了,也正好说明您跟这件事确实没关系,所以……”
“也是,”户谷装出沉思的样子,闭了闭眼睛,“那天晚上我大约五点出去的,在一位女士那里一直待到凌晨两点多。意识到天色不早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吓了一跳,就赶紧回来了。”
“嗯……”警察拿出记事本,“不好意思,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您放心,我们不会公开这些信息的。”
“她叫藤岛千濑。”户谷看着认真做笔记的警察,又补充了她的住处等内容。
“不好意思,请问,医生您和那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那位女士经营着一家服饰用品店,在银座有一家很大的店面,她和我一样,正好也喜欢收集古董盘子、茶壶什么的,所以我经常到她那里去。她起初是我的病人……”户谷答道。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你们一起讨论到很晚?”警察问道。
“是的,聊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户谷说道。
“可不是嘛,我喜欢象棋,又下不好,每次还没走几步,就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警察在那边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您当时不在场,这样我们就清楚了。”警察露出了笑脸。
直觉告诉户谷,接下来警察很有可能去藤岛千濑那里,于是开口道:“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如果待会儿你们打算去藤岛那里,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是吗,为什么?”
“她现在好像出去旅行了。”户谷说。
“什么时候去的?”警察有些吃惊。
“好像是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的话,现在也该回来了,就算白跑一趟,我们也该过去问一下。每次都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太谢谢了!”说着,两个警察站起来。起身时,年轻警察不知对那个年长的警察嘀咕了些什么。年长的警察点了两三下头,有些难为情地笑着对户谷说:“医生,对不起,他说现在胃疼得不行,能麻烦您给他开点儿药吗?”
户谷看了看那个年轻的警察:“怎么了?”
年轻的警察低下头:“我胃一直不好,现在感觉胃液都翻上来了,想吐。”
“这样可不行啊!”户谷心想,大概是胃酸过多,于是叫护士去药房配了点药拿过来。
一会儿,护士拿过来三包药,户谷递给那位年轻的警察:“你把这些药吃了,应该马上会好。”
“是吗,那太感谢您了!”那位警察谢道。
“你先在这里服一包再走吧!”户谷说。
“不了,我们还有点事,在路上再喝吧。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警察再次道谢。
那位年轻的警察很仔细地把药夹在记事本里,然后放到胸前的口袋中:“这个多少钱?”
“这点东西,不用给钱了。”户谷爽朗地笑起来。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位警察又对户谷行了个礼。
两位警察走后,户谷心里七上八下的,藤岛千濑现在不在家,但警察早晚也会见到她的,到时候她会怎么说呢?
以前户谷曾经对藤岛说过:“今天晚上我从傍晚开始就一直待在你这里,如果有人问起,你也要这样回答。”当时是考虑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才那样说,但后来也没有再跟她提起,藤岛还记不记得呢?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必须好好跟藤岛讲清楚,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也要跟她统一口径。万一藤岛对警察说的跟户谷对警察说的不一样,可就麻烦了,警察会从每个小细节上追根溯源。但是,藤岛千濑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想要摆脱户谷,即使她记得当时的话,万一她不按照户谷说的那样回答,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户谷开始想象那两个警察很快就会再来时的情形,他们再来的时候也是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虽说如此,户谷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逼到那种境地。
在川越发现的死尸并不是寺岛丰,人明明不是自己杀的,又怎么会被人看出破绽呢?户谷心里乱极了。可恶的寺岛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女人呢!
户谷现在被两件事困扰着,一件是横武丈夫的死,另一件就是川越的杀人事件,两件都不是自己亲手做的,现在自己却被它们死死纠缠着,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这时,护士拿着一封信走进来,是一封挂号的存证信函。户谷很少收到这样的东西,他翻到信封背面一看,上面印着“天地商事株式会社”,也就是通过下见沢借到两千七百八十万日元的那家借贷公司,户谷脑子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催告书
根据弊社与阁下之间由东京法务局所属公证处制定的昭和三十X年X月X日债务偿还合同公证书关于债务偿还日期之有关规定,阁下的债务偿还日期为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弊社多次发出通知,但都没有收到阁下的回复,对此我们深表遗憾。在本催告书到达之后两日之内,请速到弊社来办理相关手续。
如若不能按时偿还,我们将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特此告知!
东京都港区二本夏XX号
催告人 天地商事林式会社
法人 樱井太郎
被催告人 户谷信一先生
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读完信,户谷眼前一黑。
虽然户谷有点在意利息支付时间,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收到这种催告书。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下见沢办理的,一直也都很顺,没有什么意外,会不会是什么差错呢?催告书上竟然还写着“多次发出通知”这样的字眼,户谷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催促过。这件事原本就不是自己直接去办的,下见沢是中间人,这封催告书也可能是催下见沢的,但如果这样,下见沢肯定会提前跟他联系。
户谷很疑惑,他马上拨通了下见沢家的电话:“下见沢还没回来吗?”
接电话的是他家的女佣:“是的,现在还没有回来,之前我跟您提过,他现在在北海道。”
“北海道哪里?你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户谷大声喊道。
“对不起,我实在不清楚。”
这个老太婆总是这样,一问三不知,户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下见沢恼火过,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没用,干脆扔下了话筒,户谷立即拨通了写在信封背面的天地商事株式会社的电话号码,他简直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