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闻泽厉才拿起这份红色的帖子，所有的喜事的帖子无外乎都是差不多的，虽然近几年有不少的世家会做别的设计, 但是颜色离不了红色，金色，而今天这个帖子, 以正红色为主，端重，鲜艳。
跟当初他跟沈璇结婚时的喜帖一模一样, 那会儿两家没有别的计划，直接走的就是婚礼, 订婚宴在京都已经很少有人这么举办了, 但也不是没有, 比如双方还在试探阶段，会选择先订婚。
或者家族企业正在渡过什么难关, 于是先订婚，要么就是女方或者男方还有没断掉的感情, 也是走订婚流程。
沈璇..是属于第三种。
距离她第一次结婚，离婚，再到重新订婚, 时间间隔太短，外面猜测又太多，为了给大家看沈家的态度。
先安排订婚。
订婚也意味着打闻泽厉的脸, 她名花有主，闻泽厉就得少做纠缠。
捏着帖子的手渐渐青筋顿起，闻泽厉翻开了帖子。
里面赫然就是聂承&沈璇的名字，时间定在元宵过后, 闻泽厉合上帖子，按了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不一会儿，林习走进来，看到闻泽厉的脸色时，林习下意识地低了低头，他喊道，“闻总。”
办公室今天忘开窗帘了，光线有点儿昏暗，闻泽厉陷在椅子里，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声音低沉而冷，“帖子什么时候送来的？”
林习咳一声，道：“可能是我们上班前，我经过前台，前台递给我的。”
闻泽厉下颚紧了紧，隐在阴影处的脸看不出表情，“好，出去吧。”
林习点头，赶紧退了。
走之前下意识地看一眼闻泽厉，突地，林习觉得冷，但是又觉得闻少怎么那么沉得住气，他拿到的时候，手都在抖。
都能预想到闻少的生气程度了。
结果。
就这？
“出去。”男人的声音再次砸来。
林习刷地收回视线，赶忙滚出去，顺便给带上门，后背的凉意一直没有退。
*
沈氏也是初八开工，沈璇一早到公司，前前后后开了三个会议，连同派红包还有送新年礼物，事情办完，沈璇坐下来，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两台电脑开着，都是股票走势图，沈璇看一眼，握着钢笔，翻着文件在看策划。
不一会儿，外面有点儿吵闹。
沈璇掀起眼眸看一眼，常雪紧跟着推开办公室门，她看着沈璇，眼底带着不可思议。
沈璇看她一眼，继续看文件。
“有话就说。”她声音清冷。
常雪往前站，在她跟前道，“我们都听到了一点儿消息，真的要跟聂家啊？”
沈璇面色沉静，“嗯。”
常雪：“这过个年就做决定了？”
沈璇把一旁的财务报表推过去，“里面有几项流水没标注清楚，重新做一份进来，乘胜的财务报表也核对一下。”
常雪立即接过，看着沈璇没表情的样子，她吐了吐舌头。
算了，纵然好奇，也别多问了。
沈璇这个性子，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很多时候，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常雪哦了一声，拿着报表出去。
门关上。
办公室陷入安静。
沈璇低头翻着文件，有几秒停顿，但很快，她就没再分神。
下午，乘胜有个会议，过了年上市的计划要推动了。沈璇午饭在公司随意吃完，带着常雪抵达乘胜。
电梯门一开。
常雪悄悄地惊呼了一声。
沈璇拿下耳朵上的蓝牙，扫去。
乘胜大厅的沙发上，闻泽厉指尖夹着烟穿着黑色衬衫跟长裤，长腿交叠正在跟小左说话，扶手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
林习也抬头看来，看到穿着A字裙的沈璇时，林习下意识地咳了一声，低下头。
闻泽厉狭长的眼眸也在这时扫来，跟沈璇在撞上，在那一瞬间，其余的人都是屏住呼吸的，一秒后，闻泽厉道：“沈总来了？”
沈璇：“下午好，闻总。”
“下午好。”闻泽厉捏着烟的指尖轻轻地揉着，烟条揉碎，烟头的火跳跃两下，被男人的指腹瞬间揉灭。
常雪在这两个人来回，发现他们居然面不改色，连点儿别的情绪都没露。
那份订婚帖子明明送到了啊。
直到看到林习那双生无可恋的眼睛，常雪才明白，肯定是看到了。
只是，这么平静，也太惊奇了吧。
于是接下来，常雪一直胆胆颤颤地紧张着，怕闻少突然发难，但是直到开会，两个人挨着坐，依然平静。
常雪：“......”
沈璇今日身上的香味换了，不是之前那种香，而是带了点儿玫瑰的那种香味，一挨近就闻得到。
她看着小左在讲台上划下的走势图。
眉眼很淡。
身侧男人的香水味依然侵略性很强，伴着淡淡的烟草味，两个人挨得不远，手肘偶尔碰到，闻泽厉低垂了眼眸，斜扫了一眼她细长的指尖。
那儿也破天荒地戴了一枚素戒。
虽然是尾指。
闻泽厉狭长的眼眸眯起，许久，收回视线，看向小左。
会议进行到一半，稍作休息。
闻泽厉偏头，挨过去，低声问道：“这几天过得好吗？”
沈璇看着男人冷硬的下巴，她淡淡地道，“还行。”
闻泽厉：“我这几天去了黎城跟海市。”
海市。
沈璇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嗯，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闻泽厉：“变化挺大。”
一语双关。
沈璇：“总要有变化的，不能一成不变。”
她也一语双关。
搭在另一扶手的手猛地抓了一下，在上头留下了少许的指痕，随后，他缓缓松手。林习在一旁都怕他掰断了扶手。
会议结束，下午三点半，一行人鱼贯走出会议室，沈璇偏头跟常雪说话，落后几步，再回神，发现身侧的闻泽厉也还没出去，他正把玩着钢笔，嘴里嚼着薄荷糖。沈璇看他一眼，拉开椅子，跟常雪说：“这几天你跟一下常胜这边的事物，拨几个会计过来，帮一下左总。”
常雪点头：“好。”
她看一眼闻泽厉。
男人往后靠，因为嚼动，额骨跟着动，紧绷着。
可是他对沈璇的离开，也没有反应。
沈璇出了会议室，随手拿了外套穿上，跟小左说一声，道：“我们先回去了。”
小左哎了一声，小心地用余光看一眼会议室里的那个男人，常雪去按了电梯，沈璇跟小左点点头，迈步进去。
电梯门关上。
小左感觉气氛比刚才更冷了。
他也没敢去会议室。
人走光了，闻泽厉嘴里的薄荷糖吃完，咽下最后一口，喉结滚动，他语气冷淡，“你去查一下，聂沈两家为何突然要订婚，谁先起的头。”
林习看他早上没反应，以为这事情就过了，没想到他还记着呢，赶紧应下，“好。”
几秒后。
闻泽厉扔了钢笔，起身，捞起外套穿上，也离开了乘胜。
最后一尊佛送走了。
乘胜很多人大松一口气。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聂家跟沈家的订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聂承全权接下所有事宜，在他母亲的帮助下，一样样地处理好，并且常常出入沈家，跟沈家人沟通，商量。他带着一种急切，紧绷。
沈霄全几番提醒，“不必那么急切。”
聂承笑了笑，面色不显，眼里却依旧有着慌张。
这一切，都看在沈霄全的眼里，聂承渴望这场订婚宴成功的想法已经遮都遮不住了。沈霄全倒了杯咖啡给聂承，说：“璇儿对这些要求不大，简单大方即可，那些花里胡哨的就算了。”
聂承松了些，他点头：“好，我知道。”
沈霄全看一眼整个订婚宴的流程，也挺满意的。他说，“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聂承：“好的，谢谢伯父。”
当晚，聂承留下来吃饭，沈璇人在外面见股东，忙完回家，恰好碰见聂承准备离开，两个人在门□□谈了一会儿。
聂承就着灯光看着沈璇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心跳在加快。沈璇看一眼手表，说：“快九点半了，你开车慢点。”
“好的。”聂承应下。
沈璇目送他离开。
才转身进了家里，沈霄全正在抽烟，沈璇揉揉手臂，坐在单人沙发上，给他捏卷烟。莫甜下来就嘀咕，“这么晚了就少抽点。”
沈霄全：“今天这才抽了一根。”
“一根，你可别骗我，当我不知道。”莫甜瞬间叨叨起来。
沈霄全：“......”
沈璇见他们吵起来，她唇角荡出一丝笑意，随后放下卷好的烟，起身上楼。莫甜看着女儿的背影，看了许久，她上前，狠狠地打了沈霄全的肩膀，“都怪你，当初就不应该让璇儿接沈氏集团总裁的位置，现在好了，她事事都为了沈家，什么时候为过自己。”
沈霄全嘴里的烟被打了出来，赶紧扔了，他说：“你不用担心璇儿，她心里有底，身为沈氏的继承人，难道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做主吗？”
莫甜一听，眼眶都红了，“都是你教的，教得她那么冷静自持，女人家家要那么冷静干嘛。”
“不冷静你让她为爱要死要活？”
莫甜瞬间不吭声了，她狠狠地看着丈夫。
沈霄全站起身，揽了她的肩膀，说：“她有多大的能力多强的毅力，就代表她能走多长走多远，这两庄联姻都是她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的，你要明白，我们女儿跟别的世家千金不一样。”
莫甜的脸色好些了。
那是不一样。
整个沈氏都在她手里运作，跟闻家联姻又离婚，圈子里的人敢说什么吗，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别的还不是捧着项目过来合作，除了聂家，萧家，乔家，林家，陈家哪个不盯着沈璇，想推一个适龄的男人出来，跟沈璇结婚，娶她回去。
沈璇的价值，不单单是一个女人一个世家千金那么简单，她其他远远超出了其他的世家千金。
何况，她还是个美貌，年轻的女人。
沈霄全：“她这样活着很好，很清醒。”
莫甜：“知道了。”
她自然也见识了这个圈子，结婚后丈夫出轨，那些个世家千金还得帮忙掩盖丑闻，谈到离婚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要么忍要么折腾一番再离，最后也只得到那么些东西，再一回头看，那曾经的少女已经变了样，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沈璇不一样，她结婚，离婚。
她还是那个她。
聂沈两家即将要订婚的消息，慢慢地传开了，圈子里都震了一下，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就是聂家终于抢先一步在闻少跟沈璇复婚之前把人给娶走了，还说聂承好手段，也有人唏嘘，不愧是沈家的大小姐。
从没一个世家千金如她这般，刚离婚没多久就被另一个大家族盯上。
自然，也有人羡慕聂家的速度，只恨自己还没找到机会下手，毕竟要在闻少的手里抢人，还是需要点儿勇气的。
*
闻泽厉这边的信息多如牛毛，半夜两三点，他从浴室里出来，一身水汽，桌面上的手机滴滴滴地响着。
指尖还沾着水珠，他拿起来扫一眼。
群。
周扬：前妻再嫁，你什么心情？
许殿：或许如他所愿？
沈凛：我要退群。
周扬：别，你退一次我拉你一次。
江郁：我看那聂承对沈总是真有情。
顾呈：闻少，你那天就不该跑海市来找我，不找我你还能阻止一下这场悲剧的发生。
闻泽辛：替我哥默哀两秒。
萧然：抢不过聂承，闻泽厉你真孬。
周扬：哈哈哈哈哈，@闻泽厉，怎么不说话？
男人将手机再次放回茶几，指尖的水珠跟着滚落，落在黑色的玻璃茶几面上，闻泽厉把自己摔在沙发里。
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
信息很多。
还在跳。
不单是群里，还有些来自别人的慰问。
总而言之，整个圈子都知道，他的前妻，沈璇要再嫁，而他即使睡了这个女人，那般纠缠，她依然没打算给他半点机会。
她真的是在玩。
玩得非常洒脱。
毛巾扔在一旁，闻泽厉再次抄过那手机，点进沈璇的朋友圈，空空如也。
他牙根狠狠一咬。
*
距离订婚宴还有两天，沈璇把工作稍微放一边，回家去试礼服。礼服下午送来，就在二楼，莫甜拉着她在衣帽间里，比划看着，那边聂承也发了视频过来，两个人在视频里交谈，大概穿什么款式的比较好。
最后订下了一条杏色的鱼尾裙。
聂承说：“好看。”
沈璇笑笑，“嗯。”
又谈了一会儿，才挂了视频。沈璇进去换上家居服，保姆拿走那件鱼尾裙去整理，沈璇跟母亲一边聊天一边走出衣帽间。
保姆去而复返，对沈璇说：“先生在书房等你。”
沈璇一顿，“好的。”
她松了莫甜的手，“妈我上去一下。”
“去吧。”
沈璇上了楼。
书房门开着，沈璇屈指在门上敲了下。沈霄全放下手里的红色帖子，让她关门进来，沈璇关了门，在书桌旁坐下，顺手又给沈霄全卷烟。
沈霄全看着女儿这么乖巧地卷烟，他揉了揉眉心，直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闻泽厉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什么想法。”
沈璇纤细的手指一顿，几秒后，又继续卷着，她说：“没想法。”
“他什么都没做，璇儿，爸想说，你这局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没有谁会非你不可。”
沈璇淡淡地道：“那是的。”
沈霄全叹一口气，走过来，摸了摸沈璇的头发，“你啊，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喜欢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碰，碰了你要么扔了要么洗个十回八回，长大了好点，在某些时候又还是有点偏执。”
沈璇放下卷好的烟，说：“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会走下去。”
沈霄全：“行。”
沈璇拍拍手，看着父亲道，“但我还是沈家的大小姐，一辈子不变。”
沈霄全顿时一愣，几秒后他笑起来。
“那是。”
她眼底的自信，是她自己给的，谁也给不了。他又一次摸摸她的头，“没有爱情，那么就相敬如宾，聂承比闻泽厉要能更好的把控一些。”
沈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