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泰尔莱恩和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这个老家伙,是在第欧根尼俱乐部里吃的午饭,有好些没事可干的下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都是在那儿消磨的。
第欧根尼俱乐部坐落在帕尔摩街,与资深保守党人俱乐部正好面对面,资深保守党人俱乐部无比喧嚣吵闹,绝大多数第欧根尼俱乐部的成员,都疑心重重地认为:对面这个俱乐部里,值得警方来好好看一看。
关于第欧根尼俱乐部的许多陈年笑话,都是在这儿诞生的。必须承认,这里有许多貌似行将就木的人,坐在抉手椅里呼噜呼噜睡大觉。不过,这里的厨艺相当不错,其酒窖更佳。楼下的房间,除了访客房间外,都必须毫不通融地,执行第欧根尼俱乐部的部规——“本俱乐部内,仅限使用拉丁语,否则请保持沉默。”因此,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他发现这条规定,有利于坐而沉思,当然也可能仅仅是呆坐着。
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午餐,畅饮了一番博恩红酒,他们在访客间里,一个窗口眼的位置上,舒舒服服坐了下来,两人之间放着一张供临时书写使用的轻便小桌。他们又开始讨论起来。
窗外,三月的天气再次变得阴冷异常,雨水沿帕尔摩街飞溅而下,路过的俱乐部会员们,想都没想过撑开卷起的雨伞,就勇敢地低着头冲过去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正在等乔治·安斯特鲁瑟来电话,告知多赛特郡的专家捎来的消息。
“我倒不指望那有什么大用。”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评论道,他正用蓝色的铅笔,在便条纸上随便地涂画着,画的全是丑化总督察汉弗瑞·马斯特斯的漫画像,“不过,至少是一件可以继续做的事,说不准还是一条线索。”他喃喃自语地说,“该死的,这件案子像地狱烈火一样,烤得我咝咝作响!……虽然对于是谁杀的人,我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可我却看不出来,这个诡计是如何运作的,而且……”
“现在问你是谁没用吧?”迈克尔·泰尔莱恩惊奇地望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
“一点用没有!……”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咕哝道。他故意给最近一张画中的马斯特斯,加上了一双耳朵,这双耳朵如此之大,连不置可否的迈克尔·泰尔莱恩,也觉得吃惊,“你也许不相信我的话,我却是这么想的。有什么想法吗?”
“我正在思考,运用文学联想的可能性。”另一人说道,吸了点酒,又猛抽着烟斗,他变得思辨起来,“不,这些念头,不需要如此有力的评论。还记得这段话吧:‘塞壬女妖所唱的歌,阿喀琉斯藏身妇女丛中所用的名,尽管是令人畏惧的谜题,倒并非超越所有的猜想。’顺便说一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真是个迷人的大美人啊!”
“听我说,你这个老色鬼!……”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睁开眼睛说道,“你难道……”
“我才不是老色鬼!……”迈克尔·泰尔莱恩庄重地说道,“我都五十岁了,她才三十一岁,我对她的感情,就好像一个溺爱的叔叔,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只是很不想看到她,把感情浪费在那个头重脚轻的假正经的医生,或者那个可爱一点,但却迟疑不决的年轻猎象人的身上。我开始上年纪了。”他无奈地摇着头叹息着,“在我的青年时期结束以后,我对这个假模假式的现代社会,所说的那一类事情,顿时失去了兴趣,我曾经这么告诉我自己。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用她在鲍勃·卡斯泰斯割伤自已的时候,看他的那种眼神看一下我,你也许就会看见,我乐得会在每个口袋之中,都插着一瓶香槟酒,在哈佛广场中央大跳伦巴。”他边沉思边吸着烟斗,“算了!……还是让我来看一看,对这起谋杀案,我能否给你一些新启发。”
“你已经给了好多新启发。不过请继续。”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笑着打了一个手势。
“你想要找出拉尔夫·班德的死因,很好,为什么不从文学的角度处理这一问题?”
“嗨!……”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吼道,“听我说啊,博士。你要么是酒喝得不够,要么就是喝得太多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文学的角度?”
“是这样的。你已经认定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当时就站在窗户外面,眼睛贴在百叶窗上,看到了拉尔夫·班德死去。”迈克尔·泰尔莱恩一脸严肃地说,“你说他没有看到凶手,但是,他却看到了凶杀经过,其中有些东西,后来还让他猜到了凶手的身份。安静!……”他举起手来,冲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打了一个手势,“嗯,写作描写性文字的合理原则是:你走进一个房间,是什么一下子博得你的注意力,或者说吸引了你的眼球,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一组东西,是颜色,是家具,还是灯饰,或者此类的东西?……这就是生动描写的本质所在……”
迈克尔·泰尔莱恩声音低沉,望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肃然说道。
“那么,当盖伊·布瑞克斯汉姆从百叶窗那里看进去,他看到了什么?……什么是他注意到了,而我们从其他角度,所没有注意到的?如果你透过百叶窗来看,你的视线是受限的,视线受到盖伊·布瑞克斯汉姆的视角的限制,他只能看到房间中的一小块。就在那一小块地方中,拉尔夫·班德被毒药命中了。”迈克尔·泰尔莱恩下结论道,很满意自己表述的方式,“因此,我们就要在那一小块地方寻找。”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放下铅笔。
“说得真是不坏!……”他点了点头说道,“唔!让我想一想吧。我没有到那个窗户的外面去,不过,我曾经站在背靠百叶窗的地方,因此,我可以看见……”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沉吟中,猛地一抬头,正巧看见外面街上,有个人冒着雨赶了过来,“啊哈!……我们就是要找那个家伙!……”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中断了思路,指着窗外的汉弗瑞·马斯特斯警官,后者正冒着雨,低着头,大踏步走向俱乐部前的台阶。
“他到过窗子外面,他能告诉我们。”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刚把他的涂鸦作品,面朝下放在桌上,马斯特斯就进来了,正好听到了这个想法。
“你是说,亨利先生,”他掐着下巴猜测道,“拉尔夫·班德先生的何种动作,向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显示了犯罪的手段,并让他猜到了凶手。同时也说明,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这一手段,就能够直接指向凶手。当然喽,那假定了杀手自己实际并不在房间内。”
“至少我以为:我们必须接受这一假定,否则,我们就找不到人来怀疑了。”迈克尔·泰尔莱恩坚持着说道,“让我们先来到现场。你站在百叶窗外面,眼睛透过那块打破的窗户玻璃往里看,你的视线受到了限制。你看到什么了?”
马斯特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睛顿时朦胧了。他的手摆到左边,又摆到右边,然后握紧了。
“鬼东西!……哎呀!……”他惊叫一声,“一条直线轨迹……向前铺开,是这样的。不过,并不是直通到对面的门那儿。左边的床还有其他东西,你都看不到;右边的壁炉、梳妆台还有其他东西,你也看不到。你能看到的,除了对面的门,就是一长条的地毯,还有……”他一边嘟囔着,脑子里仔细回忆着,“等一下,先生!……你们把拉尔夫·班德先生带到那个房间,让他待在那里,他做了什么?”
“他从桌子边上,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就是那把标着‘巴黎先生’的椅子,我们已经把它拆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回答说,“它就在那一头,如果圆桌也能够称‘某一头’的话,正好跟窗户一条线。”他点了点头,两手穿插在胸前,“后来我们进来,发现他死了,椅子还在原地。只是椅子被挪得面对桌子,还向后拖了一点。”他那双直愣愣的眼珠子里,突然射出一道模糊的光芒,“继续说,孩子!……”
总督察点了点头:“是这样子的。而且,透过百叶窗,你能够看到椅子,还有圆桌上,一、两英尺的地方:门、地毯、椅子、一小部分桌子,再没其他东西了!”
“这么说,不管他是中了什么圈套;总之,就发生在那一点空间内,在看得见这些东西的地方。”迈克尔·泰尔莱恩说道,开始激动起来,“要从窗户里看得见他,他只能在门和窗户之间的直线区域里移动。根据椅子的位置,假定他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东西,侧面朝着窗户……那么,视线尽头就是一堵空墙!……”他茫然地补充道,两手挥舞着做着示范,“不单是这样,你巳经检査过了所有的这些东西,而且,你发现它们都没有问题,是吧?……桌子、椅子,甚至地毯、门和百叶窗。”
“不过,重要的是:那里要有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疑心某个人有罪?……”马斯特斯挥舞着两手推论道,“要知道,除了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没有其他人在此之前,曾经进过那个房间。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这个家伙,做了何种动作,它必须确定无疑地,能给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提供线索。”马斯特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唔!……我是说,先生,不可能仅仅是突然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样的动作。那东西得确定无疑到,就像朝下巴上揍一老拳,或者狠狠地踩上一脚,或者……”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差点在第欧根尼俱乐部里,引起一场丑闻,还直接导致了俱乐部秘书要求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退出俱乐部。
若说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突然大喊大叫,只怕并不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那只不过是一句相当和缓的惊呼,根本不像那种震得他的女打字员,如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一般,怒吼咆哮,不过这句话一出,连门童都跑出来,打听出啥事了。
“鸡眼!……”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从桌边站起来喊道。他接下来说的话,简直叫人听不懂,至少迈克尔·泰尔莱恩宣称他听不懂。
他是这么说的:“妈的,这就是秘密所在,不过,这还只是一部分秘密。洗脸池中的血,坚守岗位,而且特别是鸡眼的线索……先生们,我就是一头驴。我真是一个傻得挂相、难以言喻、不可救药的蠢货。如果我从今以后,再露出一点自大的苗头,你们只要走过来,跟我轻轻说一声‘鸡眼’,我的自大立刻就萎缩了。”他看到马斯特斯吃惊地站起来,一脸惊愕地望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马斯特斯,我不是跟你说的!……你早上已经开过鸡眼的玩笑了,那么,该死的,我就要回报你一下!……嘿嘿!……”
坐在椅子上的马斯特斯,急忙往后一闪。
“浑蛋,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梅利维尔先生!……”他松了口气,又探回身来,“但是,我并不介意你大呼小叫。我所知道的,也就是你白天所看到的。”他咧嘴一笑,“而且,只要我没有必要担心,我就不过分好奇。我只想提醒你,现在已经差不多三点半了,我们说好要在四点钟之前,赶到柯曾街的。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们最好还是动身吧。”
“好的。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不要问我的用意。”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大声地叫着,两只脚狠命地跺着地面,把椅子撞得吱嘎乱响,“拉尔夫·班德住的那个私人旅舍,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White Fraira,在蒙塔果街。我记得电话号码是博物馆区0828,找安德森夫人。”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搓着手,摇摇摆摆地出去了,马斯特斯转身面对着迈克尔·泰尔莱恩,再次咧嘴一笑。
“很高兴看到这老家伙,又好转起来了。自从皇家猩红谋杀案以来,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苦恼过。如果他找到自信了,他很快就又会故态复萌了。”
“你觉得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迈克尔·泰尔莱恩好奇地问。
马斯特斯假装耸耸肩:“说不好,先生。我所知道的只是,现在还烦不到我。不过,你说,房间里面的东西完全无害,这一点非常正确。在他面前,我是不会承认的。”总督察摇了摇头坦白道,“不过,我在形形色色的怪点子上,徒然荒废了时间。我曾想过地毯也许有问题,或者地毯本身有毒,或者上面有毒针,诸如此类的东西……没用!我还想过,这家伙自己的笔记本里藏着小刀,或者是针头,或者其边缘很锋利——可惜,这样的本子,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最后一个念头,我是从书上看来的,有个故事说:某人在书本的书页上下了毒,受害人舔指头翻书,于是,就把毒药吃进了嘴巴里。
“不过,那也被否定了,那玩意儿他吞下一加仑,也不会有事的。至于笔记本内的锋利边缘,也绝对没有痕迹。说明有这么回事。当然,在什么地方应该有痕迹,只不过我们找不到。如果我们找到了,就会知道的。”
迈克尔·泰尔莱恩博士担忧地盯着外面的雨。
“尽管如此,总还是个点子!……”他说道,“为什么笔记本找不到了?……”迈克尔·泰尔莱恩博士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瓜子沉吟了片刻,“另外,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锋利的纸边上划伤过手?……那东西比铁器割伤的伤口还要细,还要干净。那东西确实能够伤人,不过,除非在伤口看到血迹,不然,没有人能找到伤口。你的警医检査过这一类痕迹了吗?”
“我不知道!……”马斯特斯督察长不安地说道,“而且,天哪!……你倒让我担心起来了。非常可能。在这件案子中,我巳经听说了太多的机关陷阱,跟你说,不戴上厚厚的皮手套,我真有点不敢碰,那该死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了。”
“嗯,让我们再来说一说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吧。”迈克尔·泰尔莱恩博士笑着朝马斯特斯督察长点头致意,“我们走后,你还留在宅子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新东西?”
一无所获,马斯特斯解释道,除了伊莎贝尔·布瑞克斯汉姆小姐,他询问过了每一个人。
在楼下睡觉的每一个仆人,夜里都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东西。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和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在打闹声传来前,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们就鲍勃·卡斯泰斯四点钟,看到的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房间内的灯光,作了进一步询问,马丁·朗盖瓦尔·拉维尔回答说:他压根就没有见到过那灯光,不过,考虑到他直到接近四点二十分,才从房间里出来,这也毫不奇怪。
至于医学证据,马斯特斯总结道,也没有任何启发。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死于锤子两下重击,造成的颅骨骨折,锤子是在床底下找到的。锤子上发现了三套指纹,艾伦和肖特的,这两人晚上早些时候,都拿过锤子,还有马斯特斯自己的。
另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的事实,这一莫名其妙的骇人事实,倒是解释了盖伊·布瑞克斯汉姆下巴的奇异错位。他的下巴骨被锤子砸碎了——明显是在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倒下以后故意砸的。
迈克尔·泰尔莱恩还在不安地,思忖着这一野蛮行径,这时,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打完电话回来了。他帽子扣在后脑勺上,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他巳经叫了一辆的士,载他们去柯曾街。但即使这样,他在雨中行车的时候,还是默不作声,因为他们担心,再次踏进曼特林宅邸之后,会不会又像前几次一样出现新案情,他们都畏惧曼宅的氛围。
尽管管家肖特开门的时候,显得比较激动,屋中的一切却相当平静。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正在大厅内等着他们,她的歇斯底里已经平歇了。
“是的,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她回应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眼色,“也许是证据。跟我来……”她转身朝屋里走去,“不,不是在图书馆里!……盖伊在那里。”她语调奇特地说着这句话,好像是在说一个活人一样,“殡仪员在那边。他们很会讲话,让你几乎忘了,他们到这儿来是干吗的,不过我还是受不了。”
她把他们带到了休息室,休息室的装修,与房中沉重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风格很般配,到处摆放着滴滴答答作响的时钟,唯一的照明,就是壁炉中的炭火。
“佩勒姆医生来了……就是哈利街的那个。他在书房,现在和艾伦待在一起,把艾伦哄得团团转。”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继续说道,“艾伦……嗯,艾伦完全成了新人。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还坚持让他到这儿来,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死后,他来有什么用呢?”
“没用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慢腾腾地问道。
寂静中,只听见时钟滴答响着,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脸色一片惨白。她站在壁炉边,头抬着,脖子拧得紧绷绷的。
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说道:“知道你这话,让我怎么想吗?……你准备让他来査明,我家里还有某个人疯了?”
“不对!……”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以一种古怪而执拗的腔调答道,“你的思路不错,不过方向搞反了。我必须査明你家里某个人其实没有疯掉。女士,我可是认真的,无以复加的认真。你知道,我这整个案子,都必须仰赖府上某个人,完全、彻底的神智健全。”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笑着,眼睛直望着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
“有些人以为:最好证明那个人疯了,这样好不受其害。我不这样想。如果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现在就……”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正说着,突然把注意力转移到一边去了,“这……这个新证据是怎么回事?”
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探身往壁炉架上够去,讲话声音有些颤抖:“要不是因为伊莎贝尔·布瑞克斯汉姆姑妈的主妇本能,我们根本不会发现这个东西。伊莎贝尔现在巳经下楼,四处游荡去了。她看起来鬼里鬼气的,脑子里琢磨着什么念头,又不肯讲出来。不过,她可放弃不了自己的主妇本能……那才是伊莎贝尔。看到那些旧床单和床幔……你知道是哪儿的……”她双手一拍,轻轻摇了摇头叹息着,“她要求把这些东西,立刻弄出去烧掉。里面全是臭虫,她说这宅子会臭虫成灾的。”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说着直皱眉头,“仆人们干脆就不肯碰这些东西,直到她贿赂了肖特,鲍勃也来帮了把手。他们把床垫拖开,床垫全都烂掉了,有个东西从床垫缝里掉了出来。是最近才放进去的。”她身子向后一闪,指着壁炉架说,“就在那儿,自己拿吧,我够不着。”
汉弗瑞·马斯特斯督察长探身往高高的架子上摸去,他拿下来一个细长的、包在手帕里的东西。
“是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我哥哥的东西!……”朱迪斯·布瑞克斯汉姆小姐补充道,“很久以前,他用它来注射某种疫苗。我已经把这东西全都忘了。”
汉弗瑞·马斯特斯就着火光,打开手帕……
里面包着的,是一个皮下注射器。细细的玻璃管子里面,插着一根活塞,里面还剩三分之一管的液体,是一种黄褐色的水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