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鼠害对策本部召开了第二次对策会议。
会议请来了右川博士。另外作为观察员被派遣参加会议的,有来自警视厅和陆上自卫队的官员。山梨县厅也有人来参加会议。
会议一开始,右川博士就要求发言。
“首先要将对策本部升格。”右川用挖苦的目光巡视了一遍,说:“这么小的级别是不行的。应该由林野厅长官或农林大臣,或者由防卫厅长官出任本部部长。”右川坦然地说。
“如果使本部的构成人员升格的话,就能有效地对付鼠害吗?右川博士。”本部长即原林野厅指导部部长脸色阴沉地问。
“正是这样。”
“请教一下理由可以吗?”
“糊涂啊!”右川投过去严厉的目光。他说:“就中部山区山白竹同时开花的问题,我和坐在那边的冲田君提出过警告。报纸上也报道过。对此,你们这些官员做过什么呢?什么也没干。除了仅仅投放二十吨药剂以外。冲田君提出了应该请求自卫队出动,在竹子结籽前拦腰砍断。对这一提案,环境厅无人理睬,结果繁衍出来几千万只老鼠。烧炭的老头身负重伤,四个旅行者加上一个牵引车助手。五一人变成了白骨,由于老鼠啃吃了液化石油气管子,淫乱中的男女连房子一起炸飞了,等等诸如此类的骚动从此开始了。死了这么些人的责任,究竟谁来负呢?!”
“……”
“右川博士。”警视厅派来的井上警部发言说:“有迹象表明鼠群会数以亿计吗?”
“有!几亿到十几亿……”
“骚扰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扩大?”
“首先,鼠群将袭击山里的村落,开始劫掠食物,也就是说,连人带牛马都将成为老鼠的食物。火灾频仍,疾病流传。今年底到明年初,大概必须向山间僻地的村落发出避难命令。这样的命令,现在这位本部长能发出来吗?当然,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
“还要死人!”右川穷追猛打。
“是否言过其实呢?”本部长脸色很难看地说。
“言过其实?请问,林野厅准备杀鼠剂了吗?”
“……”
“连唯一的一招——杀鼠剂都没准备。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驱除老鼠呢?东京消毒会社的中川社长,从去年开始就买进并囤积杀鼠剂。现在,山梨县正和东京消毒会社交涉,签订合同。对方是私人会社,你大概不能去征收私人的杀鼠剂。否则将成为政治问题。而且……”右川忽然沉默了。
“而且什么呢?”井上警官问。
“中川社长也失策了。他虽然是驱鼠专家,但这次中川对鼠群的估计过低了。因此,这将给他带来严重后果。我提议,立即将目前这个对策本部升格,然后扣押中川社长。当务之急是官民一致采取联合行动。”
“……”
“如果不采纳这个意见,我将退席!”右川站起身,举止超然。冲田也站起来,让右川退席是不合适的,右川的要求会通过的。本部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作为官员,极度害怕失败。而且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本部长该觉得放弃了。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是曲垣打来的。他说:“不得了!老鼠!终于袭击山庄啦!”
“请等一下。”冲田让曲垣等一下,然后挽留住右川,对他说“鼠群袭击村落了”。随即又对着电话问:“哪里的村庄?”
“在小渊泽和白州镇之间,从二十号公路向左,有一条爬上阿尔卑斯的山路,在那里面有一个不动村。说是村子,其实是块飞地,土地分散在各处,只有七户人家。那里正遭受几百万只老鼠的袭击。这消息是一个不知怎么逃出来的青年人说的。警察好像立即赶去救助。无论如何,你们要特别留神!”
“谢谢!”
“我们特别采访班子从这里出发到甲府,把立足点放在那里。你那边怎么样了?对策都提出来了吗?”
“还没有。只是刚刚开始。好吧,就这样。”电话挂断后,冲田对参加会议的人说:
“在南阿尔卑斯山麓,不动村的飞地遭到老鼠袭击。据说是几百万只的大集群。警察出动前去救助,但情况不明。”
“出大乱子了吗……”右川用沉重的声调嘟哝着。
“请求长官出席吧。”本部长慌忙站起来说。
冲田眼睛看着前方出神,野上一家做好避难准备了吗?在四个旅行者遭到袭击的当天夜里,冲田打电话提醒他们注意。电话是广美接的。“谢谢。”广美说。“你好吗?”冲田在挂断电话前问候了一句。“好。”广美回答之后就沉默了。
“想见见面……”冲田把这样的话咽了回去,放下电话。在思慕的背后,广美让一个叫高见的律师拥抱而摆动身体的影子,总是消受不了。
开会的人都在沉默……
不动村遭受袭击是在天亮之前。
这是一个日本战败后才开拓的村子。随着社会的安定,开拓者们陆续下山了。剩下的有七户人家。剩下这七户好歹还能生活下去。即便如此,若用平原地区的眼光来看,还是贫穷的。青年人不愿在这里继承家业,从几年前就开始放出风说要废弃这个村子。
天亮之前,世多和彦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他起来一看,大吃一惊:从空旷的外间到砌有地炉的厨房,完全被老鼠掩灭了。有几只老鼠从开着的拉门门口钻进了房内。和彦关上拉门,叫起妻子,拿起枕边的杂志扑打老鼠。他们的父母住在另外的房间里。
这是些象小猫一样大小的沟鼠,一打它就冲你来了,有两三次扑到人的脚上。
和彦的年轻妻子发出惨叫。
“那边不能打开!外间全是老鼠!”
和彦报纸妻子退进父母的房间,那个房间不是拉门而是门板门。
和彦从窗户朝外看。广大的田地上零散住着七户人家。田野里到处都是老鼠,地面沸腾滚滚而动。
“他妈的!”
年轻的和彦怒火中烧,但是毫无办法,没有有效的武器,不能疏忽大意。他想起了那篇报道,在鸡冠山林区道路上,男女五人变成白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有线广播事务所求援,可有线电话在厨房里,无法过去。
只有等待老鼠离开。
“怪事啊!……”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妻子发出充满不安的叫声。和彦也注意到了,早晨有线广播开始播音的时间早过去了,可收音机里没有声音。
“电线被咬断了……”
电线是从一棵树上接过来的,也许是老鼠把一些小树啃倒了。
“如果到小仓库的话……”
仓库里有小型汽车。
“哎呀!牛!”
老父亲紧紧抓住窗框突然叫起来。
恐怖感钻进了和彦的脊梁骨。传来牛的哀叫,是奶牛。七户人家共同修造的牛棚,里面喂着八头牛。
“老鼠吃牛!”
“畜牲!我出去!”和彦叫道,“冲进仓库,坐进车里,把牛放走。不然牛就被老鼠吃掉了!”
“不行!你!”
“别担心!放了牛我就跑出去求援。我到了那边就回来,行不行?怎么能不出去!”
和彦推开门,以凶猛的气势冲到外间,突破鼠群的包围,跌跌撞撞好容易才钻进汽车。他揪下几只咬在身上的老鼠,从车窗摔出去。他在老鼠铺成的路面上驱车前进,一会儿功夫,汽车因辗压老鼠而打滑了。幸好不是柏油或水泥路面,咕唧咕唧辗碎了无数只老鼠,轮胎好歹是压住了路面。
传来了疯狂的牛的咆哮。
有几只老鼠爬上了挡风玻璃。和彦就用刮雨器把它们刮掉。
“畜牲!畜牲!”
和彦怒不可遢,牛是贵重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