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上去,正面右侧,靠里面的屋子是麻生的房间。相当于建筑物东南的位置,下面就是我在一楼的寝室。对面——左侧靠里面的屋子是风间的房间。木之内和冰川的房间靠外,与那两个房间以浴室相隔(参照“黑猫馆平面图”)。我们先冲进走廊右侧靠楼梯的木之内房间里,然后直奔浴室门口。那是一扇黑色木门。门把手是黄铜的,圆形。没有钥匙孔,是从里面上锁的。
门紧闭着。淋浴的水声哗哗直响,清晰可闻。
“麻生!”冰川敲着门,喊着他的名字,“麻生,你在吗?”
“谦二郎!”站在旁边的风间也跟着喊起来,“喂!谦二郎。”
没有任何回应,只能听见水声。
冰川再次用劲转转把手,但还是打不开门。里面上锁了。
“到隔壁去看看。”冰川急急忙忙地走出房间,我们三个人跟在后头。
麻生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情况。大门的正面和左侧各有一扇窗户,都拉着窗帘,后来我自己检查过,这两扇窗户上方的拉窗也关得严严实实。灯还开着,刚才木之内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的房间门,没有上锁吗?”我问木之内。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无言地点点头,冰川随后就朝浴室门跑过去。
和隔壁一样,这边的浴室门也被锁死了,打不开。冰川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为谨慎起见,冰川又打开浴室门右边的盥洗室门,看看里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站在旁边,想着打开浴室门的办法。很快就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彻底把门砸开。当时,我有意识地检查了一下房门的状态。发现门和门框之间,没有一丝空隙——哪怕是零点几毫米的线头也穿不过去。又没有钥匙孔,门把手也不能轻易卸下。站在房间里看,浴室门是朝外开的,铰链安装在浴室那一侧,所以就无法将整个门板拆下来。隔壁那个房间的浴室门也是这样。
“用身体撞开!”冰川提议。
“门上只有一个简易锁,说不定能行——裕己,你来帮我。鲇田大叔,你往后退。”冰川打个手势,两人一起用肩部撞击浴室门。但是里面的锁比冰川预想的要结实,撞了三四次,也没什么动静。我想与其这样撞,还不如到地下室拿把柴刀或斧头来。我刚想说,两个人的努力终于产生效果了。
传来一声钝响,好像门上的锈钉被扯拉出来了,门也朝后倒下去。里面传出来的水声比刚才更大了。而且——冰川揉着右肩,朝门里看看,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啊,麻生……”
当时我已经明白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不管是胆战心惊地走到冰川身后的风间,还是站在房间里观察动静的木之内肯定也明白怎么回事。
“谦二郎!”风间低声喊着,声音发颤,“你怎么……”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当时,我便有意识地查看了门的状态。
门锁的构造很简单,只要把安装在门框上的黄铜插销插到门上的插口里,就可以锁上了。由于冰川和风间的撞击,固定用的木螺纹已经半脱落出来,整个插口垂挂在门内侧。
我之所以会特意观察这些配件上面是否有人为的痕迹,是因为当时我就对这种“密室状况”(门从里面被锁上)产生了怀疑。就我观察,无论是插销上,还是插口上,都没有可疑的痕迹。门和门框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疑点——比如上面缠绕着线头呀,配件表面有新的擦痕呀,插销或插口上沾带着蜡烛或烟灰什么的……而且,我还确认了隔壁房间的那扇门,也没有发现疑点。再加上一点,在我之前,冲入浴室的风间和冰川也没有趁我不备,在两扇门上搞什么小动作。这些我都可以负责地断言。
对于这个浴室的“密闭性”,后来我又做了许多调查,这里暂且不表,后面再叙。
这间浴室是一个长方形房间,没有窗户,地上和墙壁上贴着红白相间的瓷砖,入口左首的内里,有一个黑浴缸。那个浴缸下面还有四个支脚,古色古香。麻生谦二郎就站在浴缸里面。不,准确地说,不是“站”在那里,但至少刚开始,我觉得是那样的。
他穿着浅茶色的睡衣,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两个手臂垂挂在那里。从淋浴喷头中放出的凉水(不是热水)犹如瓢泼大雨,将稍向前倾的麻生浇得透湿。水花碰到身体,飞溅到洗脸池、坐便器以及门口附近。
先冲入房间的冰川和麻生在昏黄灯光的映照在狭窄房间的中央,相互倚靠着,看着再也不能说话的同伴。我推开二人,不顾水花溅湿衣服,走到浴缸旁边。
麻生不是“站”在那里,因为他不是依靠自己的脚支撑着体重。他不是“站”在那里,整个身体是被吊下来的……
“他上吊了。”风间回过头看着最后一个进来,并发出悲鸣的木之内,说道,“他自杀了。”
麻生死了。我用左手按着胸口,努力镇静下来,同时观察着吊挂在面前的这个尸体。
勒在麻生喉咙上,绳索状的东西是黑塑料线。这好像是将8毫米摄像机接到电视机上的连接线。连接线的一端被固定在淋浴帘布的竿子上,那根竿子距地面有两米多,上吊是足够了,但是浴缸里头的麻生并没有被完全悬吊起来。脚尖碰到了浴缸底部。膝盖稍微弯曲,就像踮着脚。
从专业角度来讲,吊死分为两种形式。所有体重都作用在绳索上的形式,用专业术语说,叫“定型式吊死”。其他情况好像叫“非定型式吊死”。麻生上吊的状态显然属于后者。他的脸肿胀得发紫,很明显,这是因为连接身体和头部的动脉没有完全闭塞所造成的淤血现象。
身后,风间的喉咙里突然响了一下,他转过身,冲着洗脸池,两手按住胃部,呕吐起来。他呕吐的声音和恶臭,让我觉得心里发闷,实在忍受不了,只好退了出去。
“管理员大叔。”先退出浴室的木之内喊住我,“那儿,有张纸条。”说着,冲床边的桌子上,扬扬下颚。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是那小子——谦二郎写的。是遗书。”
“是吗?”我接过对折的纸条,打开一看,是张横行的,白色信纸,“啊,这个……”我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个的确是他的……”
用黑色圆珠笔写在上面的字,我依稀有些印象。方方正正的字体,乍一看,还以是刻上去的——这和前天下午,我无意中看到的录像带标签上的字体完全一致:
我再也不能欺骗大家了,我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昨天夜里,是我杀死了那个女人。我不会记错的。给大家带来许多麻烦。请原谅。
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