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九九○年七月·札幌~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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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生物学者天羽辰也委托中村青司设计、修建了自己的别墅——“黑猫馆”。去年,在那个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为了揭开谜团,鹿谷门实和江南孝明前往北海道。这是7月5日,星期四的事情。五天前,当他们拜访完横滨的神代教授后,鹿谷当时就想动身离开东京。之所以拖了下来,主要是考虑到江南的安排。

和其他职业相比,编辑的工作要自由许多,但他毕竟还是上班族;况且,处理要件,调整计划等也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江南就非常怀恋大学时代无所事事,靠打麻将排遣无聊日子的时光。

7月5日下午,两人直飞札幌。他们准备去阿寒湖之前,先去H大学,找寻认识天羽博士的有关人员,听取相关的情况。

当然,他们也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手记的作者——鲇田冬马。本来他是要同行的,但是前天,身体突感不适,医生说要静养几天。于是鹿谷门实和江南孝明就先去札幌,如果鲇田的身体恢复了,大后天,他们三人将在钏路汇合。

“我有几件事情必须向你汇报,江南君。这两三天,我又搜集到许多新情报。还有一些让人感兴趣的事情。”

“我也查到了一个情况。”

“那你先说。”

“和我同期入社的人中,有个小子非常喜欢音乐,他在大学里也搞过摇滚乐队,工作后,还在各处的录音棚跑来跑去。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他认不认识手记中的那个‘赛壬’乐队,他竟然说在录音棚曾碰到过他们一次。”

“这算是一个收获。”

“他说去年春天,在吉祥寺的一个店里,看到过他们。他还记得那个女歌手的名字叫丽子。”

“其他成员的名字呢?”

“抱歉,他没有记住……”

在羽田到千岁的飞机上,鹿谷和江南聊了起来。前几天,由于江南忙着处理工作,他们已经三天没有碰头了。

“我调查了一下那个住在崎玉的、叫风间的不动产业主,发现确有其人。”

“找到他儿子所在的大学了没有?”

“找到了。稍微费点劲。”

“你简明扼要地跟我讲一下。”

“我编了个适当的理由,打电话到学校去了,但是没有人理会我。也许最近,以学生为目标的恶意推销太多了。”

“其实被骗的学生也有责任。”

“哎呀,说说看。”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被骗过,买了本昂贵的英语会话教材。”江南如实坦白。那是他20岁 ,上大学二年级的事情。当时他被推销员的笑容和游说给蒙骗了,至今想起来,他都恨不得打自己脑袋。

“谁都会有不愉快的回忆。”鹿谷苦笑着,眉毛皱成八字形,“后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动用了一点人际关系。”

“M大学里,有你认识的人?”

“你还记得我那个在福冈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哥哥吗?”

“是的,是叫鹿谷勉吧?”

“对!我哥哥的朋友在那里教语言,我也见过他。”

“你认识的人可够多的。”

“是我哥认识的人多。”鹿谷皱皱鼻子。

“你就拜托那个老师帮你调查了?”

“是的。他人真不错,也没有多问什么,就爽快地答应了。

事情终于弄明白了。去年,风间裕己是商学部二年级的学生,入学前,在社会上晃荡了一年。上大学后,又因为修养的学分不够,留了一级,又读了一年二年级。他父母家在大宫市,到去年为止,他父亲的确是做不动产生意的。”

“到去年为止……难道现在不做不动产生意了?”

“是的。”

“你和他们联系了吗?”

“没有。就算我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江南没有明白鹿谷的意思,歪着头。鹿谷斜着眼睛看看他。

“去年年底,风间裕己出事死了。不光是裕己,他的父母亲,还有一个妹妹,一家四口都死了。好像是交通事故。他们一家四口乘坐的轿车和翻斗车迎面相撞。”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江南半天没有说话,下意识地去胸口的口袋里掏烟,摸了一会才想起来,刚才就把最后一支烟抽完了。

“恐怕调查鲇田身世的警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能查下去。”

鹿谷挠挠尖下巴。江南趁势问了起来:“那风间家的别墅怎么处理了?”

“那好像是私人财产。按照常理,应该交给有继承权的亲属。”

“这么说,冰川隼人的父母就有可能获得那个别墅喽……”

“很有可能。”

在那本手记中,冰川称呼风间裕己的爸爸叫“舅舅”,这么说来,冰川的妈妈就可能是风间裕己的爸爸的姐姐或妹妹。

“你调查冰川了没有?”

“当然查了。”鹿谷回答道,“他是T大理工系的研究生,专业是形态学。我自称是他的朋友,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生物系研究室。”

“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T大的研究生中,的确有个叫冰川隼人的。但不巧的是,他去年就到美国留学了。”

“你这么一说,在那个手记中,冰川好像就透露出这样的想法。”

“听说是在乔治亚大学,但具体的联系方式,那个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后来他把冰川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你就打到他家了?”

“是的。但昨天晚上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电话。今天早晨,我又打了一次,是他们家用人接的。这次,我自称是研究室的助教,问了许多问题。”

“你还是个百变灵童嘛——没有和他妈妈说话吗?”

“那个佣人说他妈妈无法来接电话,当时我想他家一定出了什么事,正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

“他妈妈的确无法接电话。她用不了电话,她好像是聋哑人。”

“原来是这样。”

“听那个佣人讲,冰川自从去年秋天到美国以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这么说,他不知道风间一家遇难的事情喽?”

“是的。我也觉得纳闷,就问了一下,据佣人说,冰川到了美国后,先住在一个公寓里,但很快就换了地方,搬家后,他也没有把新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家人。因此,去年年底,风间一家出事的时候,冰川的家人根本无法通知到他。”

“没有和美国的大学联系吗?”

“因为语言不通,好像也没有联系。”

“他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放弃。不知道儿子的下落,他们就不担心吗?”

“当年我家老爷子说过一句话:没有消息,就说明安然无恙。因此一年半载,没有儿子的消息,他也不会怎么担心的。冰川家的情况和我们家还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家庭的亲情关系比较淡薄。冰川的爸爸工作非常繁忙,几乎不回家,而他的妈妈又神经衰弱,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冰川从小就不怎么依恋父母。从小到大,他都是把父母作为反面典型的。他们家就是这样一个家庭。”

“原来如此。”

江南在脑子里想像着那个素未谋面,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年轻人的长相,不禁叹息起来。

“总之,我们也要和他妈妈见个面。等我们完成这次旅行以后再说吧。”

风间裕己出车祸死了,也无法和冰川隼人联系。剩下的两个人——麻生谦二郎和木之内晋又无从查找……看来只有直接找到那个“黑猫馆”才是揭开谜团的捷径。

“另外,我还获得一个关于天羽博士的有趣的情报。”鹿谷继续说着,“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几天前,我们见到的那个叫浩世的女孩给我打来电话。”

“浩世?是神代教授的孙女吧?”

“是的。那天,我们走了以后,神代教授又想起天羽博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浩世打电话来,就是来告诉我一声。”

鹿谷停顿了片刻,看看窗外,江南也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飞机航行在1万米高空上,舷窗上微微映衬出两人并排而坐的身影。

“我是住在镜子世界里的人。”鹿谷直勾勾地看着舷窗,嘀咕了一声。

“镜子世界……”

“天羽博士曾经对神谷教授讲过这样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听浩世讲,神代教授似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故意不告诉她。也许他觉得给我这个推理作家留个谜面很有意思,希望我来揭开谜底吧。”

“那个教授倒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还有一件事。20年前,别墅竣工的时候,天羽博士不是给神代教授寄过明信片,邀请他去参观吗?那个明信片被找到了。是浩世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真的吗?那么……”

“我让她在电话里先告诉‘黑猫馆’的地址,但那个别墅好像位于森林中,连门牌号码都没有。我很想亲眼看看那个明信片,但昨天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让她发个快件,争取在后天,把那个明信片送到我们在钏路预定的酒店。”

“有崇拜你的读者就是好呀。”江南半开玩笑地说着,但鹿谷没有任何反应,紧锁眉头,将双手放到脑后,深深地陷进椅背里。

“我的汇报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