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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是从楼下传来的。

我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但至少可以肯定,那不是女人的尖叫声。

我跑下楼梯,冲到大房间门口。我想进去,但房门依然被堵着,纹丝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我敲着门,朝里面大声喊叫着。

“刚才那个叫声,是怎么回事……”

“喂,喂,裕己,听到没有?”

里面传出声音。那好像是木之内晋的声音,微微颤抖,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拼命地喊着他的朋友们。

“裕己、谦二郎……你们快起来,快起来呀!”

随后,传来风间的声音。我不再敲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哎,怎么了?”

“出大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那边!”

“哪边?”

“那边——是那边呀……”

“哎?——啊!这……那是怎么回事?她,她怎么会死了?”

“死了?到底是谁死了?”

“把门打开!”我大喊起来,再一次用两只手敲着门,“把门打开!”

“是管理员,你听。”传来木之内怯怯的声音,他们总算听到我的喊叫了。

“怎么办?裕己!”

“怎么办呀?”

“快把门打开!”我又叫了一声,“快点!”

过了一会,里面的两个人把堵在门口的装饰架挪开了。我总算冲进去了。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风间裕己和木之内晋的苍白如纸的脸。两人都只穿着一条小内裤。他们清一色留着女人一样的长发,抱着胸,浑身颤抖,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只会觉得滑稽。

“发生什么事了?”我逼问着他们,“刚才我听见你们在里面喊,有人死了……”

“她,她……”

“啊,在那,那边……”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脸部肌肉不停抽搐着,那样子就像是受到父母训斥的孩子一般。一直到昨晚,他们还不可一世,现在那种刁蛮的态度早就不见踪影了。看着我,透着求助的眼神,他们吓得直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我也是。”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让我进去。”

我推开二人,朝房间里走去。这个房间很宽敞,即便如此,还是充满了烟酒的臭味,空气显得很浑浊,我不禁皱皱眉头。他们肯定一晚上,将空调开到最大,而换气扇却一次都没有开过。

铺着红白地砖的地上,到处散落着年轻人们的衣服,还有酒瓶、便携式冰箱、满是烟头的烟灰缸……

“在那边。”

风间指着房中央,手直抖。和我昨天在阁楼上看见的一样,那里放着张躺椅。椿本雷纳就躺在那上面,但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抛开胆战心惊的二人,径自走了过去。

她浑身赤裸,仰面躺着。两条腿丑陋地张开着,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无力地垂到椅子下。她那诱人的白皙皮肤早就变成了难看的土灰色,纤细的脖颈上缠绕着一个鲜红的围巾,那围巾是那么红,仿佛将她周身的血液统统吸进去了。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站住了。我环视一下房间,看看剩下的两个人在哪里。麻生在右手内里的墙边上,他什么都没穿,赤条条地躺在那里的沙发上。冰川在回廊一端。坐在书桌前,趴在上面,呼呼大睡着。

“把他们两个人叫起来。”我扭过身,冲着风间和木之内晋,语气严厉地命令着。

两个人慌不迭地拣起扔在地上的衣服,而我则背过身,走到躺椅旁边,连我本人都觉得自己也太镇静了。其实,当时我内心也不是一点都不害怕和动摇的。但是周围都是比我小得多的年轻人,而且他们都已经失了方寸,我自然(相对的)就冷静下来了。

她的确已经死了,无可置疑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口红剥落的嘴唇半开着,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我跪在躺椅边,抬起她垂下的右手,试着把把脉。她果然死了。凭触觉都能感觉出来,她的手腕僵直冰冷。

我又观察了一下她的尸体。没有大小便失禁的痕迹。脖颈上的围巾深深地勒到肉里。我再次抬起她的右手,摸摸手指关节。那里也开始一点点僵硬起来。这样看来,她死了已经有七八个小时了。

我记得自己是凌晨1点多,从阁楼上偷看这里的。如果死了七八个小时的话,倒推一下,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五六点。我是凌晨2点半左右回到房间的,这么说来,她是在这之后死亡的,这一点暂且可以肯定。

当我忙碌着的时候,冰川已经被风间叫了起来,穿着一件T恤,从回廊上下来。他叫了我一声,在楼梯半截站住了。

“怎么会这样?”他紧紧地盯着躺椅上的尸体,“她怎么会……”

“正如你看到的,她死了。”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着,冰川那细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反复嘟哝着“怎么会这样”,像是在讲胡话。

“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是真的,不信,你自己来看看。”

他走下楼梯,朝这边走了几步,突然,摇摇头,朝后退去。他两手放在脸颊上,继续摇着头。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狼狈。

“怎么回事?”看到缠绕在死者脖颈上的红围巾,冰川问道,声音发颤。

“有人把她勒死了?”我什么也没说,拣起躺椅下的衣服,盖在她的脸上。就在那时,麻生尖叫起来。他总算醒过来了,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停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随后,我冲着呆若木鸡地站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年轻人们说道:“我来的时候,这个房间的门从里面堵上了。也就是说,在刚才风间少爷和木之内晋移开装饰架之前,这个房间处在封闭状态的。外人是进不来的,这里只有你们四个人。”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冰川嚷了起来,听上去悲痛欲绝的。

“你不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因为极度的恐惧,他那端正的长脸都扭曲了,“昨天我来这个房间取书,硬是被她灌食了毒品。然后……”

“然后就失去知觉,什么也记不得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冰川无声地点点头。我看看其他三个人,问道:“你们呢?你们都记不得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垂着眼睛,露出无比恐惧的表情。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我冲他们说道,“把衣服穿好,到沙龙室来,把事情经过给我好好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