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回答。确实,他不知道;她那时不仅逃脱了他的想象,而且逃脱了他的知觉,逃脱了他的视觉,也逃脱了他的听觉。当他打开大学城小房间的灯时,她已经重新穿好衣服,她身上的一切重又是光滑、炫目、完美的。他徒劳地寻找这张被照亮的脸与不多会儿前他在黑暗中猜测的那张脸的联系。那天晚上,他们尚未分手,他就要依靠他的回忆了:他尽力想象刚才,在做爱之中,她的脸是什么样的(隐藏在半明半暗中的),她的身体是什么样的(隐藏在半明半暗中的)。没用,她总是逃脱他的想象。
他打算下一次和她在亮处做爱。但是没有下一次了。她机智灵敏而又彬彬有礼地躲避他,而他顺从了疑问和失望:他们的做爱是圆满的,可能吧,但他也知道,之前,他是多么令人讨厌,他为此而羞愧;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指责,因为她躲避他,于是,他再也不敢强行去看她。
“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躲避我?”
“对不起,”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能记住什么?”但是,当他进一步追问时,她说:“不要总是回忆过去。我们违心地为它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这足够了!”她说这话是为了稍稍缓解他的坚持(而带着一声轻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把她拉回到最后一次公墓之行),但是,他误解了她的表白:犹如这个表白使他一下子明白到(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两个女人(今日的女人和昔日的女人),而是惟一一个女人,同一个女人,并且,这个女人,十五年前逃脱了他,现在在这里,伸手可及。
“您的话有道理,当前更重要。”他意味深长地说。说到这,他紧紧地盯着她那微笑的脸,半启的双唇露出一排牙齿;此刻,一个回忆出现在脑海里:那天晚上,在大学城的小房间里,她曾经抓住他的手指放进她嘴里。她使劲咬,咬得他很疼,在这期间,他触摸了她整个口腔,并且还清楚地记着,一侧的后面缺了几颗牙(当时,这一发现并没使他反感,相反,这个小缺陷符合他女伴的年龄,吸引他和刺激他的年龄)。但现在,从她齿间和嘴角张开的缝中,他可以看到洁白得太过分,并且一个不少的牙齿,他对此感到恼火:又一次,两个形象相互错开。但是他不想承认这点,他想用力,用暴力把它们合到一起,他说:“您真的不想来一杯白兰地吗?”由于她以一个迷人的微笑和眉毛的微微上扬拒绝了,他就退到隔板后面,拿出一瓶白兰地,嘴对着瓶口快速地喝起来:他随后想,她可能因他呼出的气味发现他刚刚偷偷干的事,就拿起两个酒杯和酒瓶,带进了房间。她再次摇头。“至少象征性地。”他说,并给两个酒杯斟上酒。他和她碰了杯:“为我只谈现在的您,干杯!”他一饮而尽,她湿湿嘴唇,他坐到她那把椅子的扶手上,抓住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