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厂的工人干活的时候发现的。”最先接警的当地派出所民警带着几人边走边说,“车子跟其他刚运过来的车子放在一起,他们以为也是要回收的车子,就打算把他吊起来码到上边去。结果吊到半空的时候后备箱盖突然弹开,然后尸体就掉下来了。工人们吓坏了,连忙把车子放下来,这一放下他们才发现,车里竟然还有一个……”
说话间,民警已将众人带到了地方。那辆车子已经被放了下来,那具女尸就躺在车边不远的地方。车子的车后备箱此刻大大地敞开着,一眼就能看见,在后备箱里还躺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
一个车里藏着两具尸体,这让众人的眉毛都皱了起来。然而蒋睿恒的关注点却似乎与众不同,在大家都在看着后备箱里那具男尸的时候,他却戴上手套走到了女尸的旁边,而后轻轻拨开女人的长发——
一张并不陌生的青白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沈严忍不住脱口而出:“孙玉莲?!……”
“诶?头儿,你认识她?”重案组的几人都有些意外。
“算是吧,”沈严说,“前天偶然碰到了场火灾,在火灾现场见过这女的……”
“就是你们今天接受采访的那场火灾?”
沈严点点头,他看着孙玉莲的尸体,表情颇有些错杂。
程晋松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到沈严身边,轻声说:“看来,我们今天注定要去看看那孩子了……”
调查工作正式展开。蒋睿恒对两具尸体分别进行初检,程晋松则带着法证组的成员们对装尸体的车子进行详细的检查。沈严和重案组的几人走到一旁,向发现尸体的工人们了解情况。
“当时是我开的吊车。”说话的人叫王国富,男,33岁,回收处理厂吊车司机。“我们每天都是这样,把前一天运来的车子堆好,等着后边一台一台处理。这车吊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比普通车沉,上到顶的时候我刚准备给它摞到那边,没想到那车的后备箱盖突然就开了,然后我就看见一个什么东西‘砰’一下子掉了下去,紧跟着下边儿就有人叫了起来,说死人了……”
“我们当时都在吊车旁边,那东西掉出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说话的人叫周勇,男,22岁,回收处理厂工人。或许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小伙子至今脸色依然发白。“而且还是个女的……”
“我们一看那女的摔成那样,就知道出大事了,赶紧叫老王把车放下来,谁知道这一放竟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男的……”这回回答的是处理厂的另一名工人,杜鹏,男,25岁。“大伙儿都吓傻了,赶紧就报警了……”
“那车放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杜鹏摇摇头:“我昨天下班前好像没见过,不过这里一天这么多车,谁能记得清楚啊!……啊对了!你们可以问问大刘,他们那儿应该有登记……”
沈严刚想去找杜鹏口中说的那个“大刘”,却见听见大门口处一阵车响,转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私家车快速地驶进了大门。车子刚一停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便从驾驶室内下来,而后快步向这边走来。与此同时,副驾驶上也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小跑两步,紧紧跟在中年男人的后边。
“那是谁?”沈严问一旁派出所的警-察。
“应该是他们的总经理,我们刚才给他打过电话。”
果不其然,回收处理厂的工人见到那两人,很快都迎了上去。那中年男人跟工人说了几句,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而后他抬眼看看,快步向沈严这里走过来。
“您是队长吧?”男人向沈严伸出手,“你好,我叫常路青,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您贵姓?”
沈严还未及回答,旁边的李嘉宇却先出声:“常哥?”
所有人同时转头,只见李嘉宇正向这边走来,他看着常路青,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意外。常路青也是一脸惊讶:“嘉宇?”
看两人这样子,显然是认识的了。李嘉宇向沈严介绍道:“常哥是我警校的是师兄,比我大三届。”
沈严点点头,原来还曾是同行。
那边,李嘉宇也向常路青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同事,而后问:“我记得你不是分配到交通局去了么?什么时候下海当老板了?”
“咳,钱难挣,也是混口饭吃么。”常路青苦笑一声。他跟李嘉宇寒暄完,转头看向沈严:“沈队长,我听工人们说发现了两具死尸,能不能让我看下现场?”
沈严点点头,带着常路青走到车边。当看到那两具尸体时,常路青的脸色瞬间也变得颇为难看。
“怎么样,你认不认识死者?”
常路青打量了两具尸体几眼,而后摇了摇头。
应该不认识。”说着他又看向跟着自己来的年轻男人,“小郑,你对这两个人有印象么?”
被叫做小郑的男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看起来应该是常路青的秘书,他看了看,也摇了摇头。
这样的结果倒也不令沈严意外,他接着说:“你的工人们记不清这台车是什么时候运进来的,你们这里应该有记录吧?”
“哦,这个有!”常路青说完转身,对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吩咐道:“大刘,去把记录单拿过来!”
那叫做大刘的男人大概还没从看到死人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听到常路青吩咐也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常路青的秘书反应比较快,快步走过去,拉上尚在怔愣的工人,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那两人就走了回来。缓过劲了的刘明权拿着一叠纸一路小跑:“厂长,记录单都在这儿!”
常路青快步迎过去,一把扯过单子,沈严和方礼源也跟着走过去,看着常路青翻查。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几人将记录单翻了一遍,也没查到那台车的记录。
“这……这不应该啊!……”刘明权一脸惶急,“每天进来的车子都有登记的,总经理我绝对是认真记录了的!”
常路青的脸色也不太好,他想了想,转头看向工人们,大声问:“你们有没有谁记得,这台车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都迟疑地摇了摇头。
常路青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看看工人,又看了看张皇无措的刘明权,思量片刻,对自己的秘书说:“去打个电话,让老许过来一趟。”
秘书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沈队长,我们这儿的登记制度还是比较严格的,”常路青对沈严说,“如果是正常进来的车子,一定会有记录。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这么偏僻,到晚上更是没什么人,难保有人是故意来我们这里弃尸的。我已经让秘书去把打更的人叫回来了,或许他能提供点线索。”
到底是警察出身,常路青还是比较了解警方的调查思路的,沈严点点头,没再多说。
笔录暂告一个段落,沈严带人转身走回车边,正好蒋睿恒也完成了对两具尸体的初检。他站起身来,对走过来的沈严等人说:“这两个人都是早就死了的,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一天以上。”
“他俩是不是同时死的?”
“应该不是。”蒋睿恒摇头,“从目前的情况来推测,男死者应该比女死者早死一些,不过具体早多长时间我暂时不敢确定。主要是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被装进车子里的,现在这时候,白天车内的温度能升到很高,很影响对尸体死亡时间的判断。我得回去做个详细的尸检。”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那死因呢?”
“男的是颅骨破裂,他伤口附近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碎砖块,估计凶器是砖头;女的死因暂时无法确定,初步怀疑是热源性脱水。”
“什么?”
“热源性脱水,就是常说的中暑。我在孙玉莲的手腕脚踝处都发现了被捆绑的痕迹,她有可能是被捆绑后扔在了车里,然后因为车内温度升高,引发脱水,最后导致了她的死亡。”
“这么说,孙玉莲的死可能是个意外?”方礼源问。
“她死于脱水可能是意外,但她的死恐怕不是。”蒋睿恒说了这么拗口的一句。见几人不解,他指了指孙玉莲的尸体:“你们看看就明白了。”
几人跟着蒋睿恒来到孙玉莲的尸体旁边,蒋睿恒蹲下身,轻挑起死者的裙子,所有人的眉头立时一皱。只见死者的阴-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这些伤口短且扁平,绝对不是高空坠落能够造成的,而像是刀子一类的锋利锐器造成的。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刀口,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凶手巨大的怒意。
究竟是谁如此地恨她?
另外一边,程晋松他们也完成了对车辆的初步检查。他走到沈严旁边,看到孙玉莲的情况,眉头也是一皱。
“凶手这么恨她?”
“嗯,而且在死者的乳-房上好像也有。”蒋睿恒说,“估计和性脱离不了关系。”
联想起孙玉莲的职业,程沈二人都皱起了眉头。
沈严盯着孙玉莲看了片刻,又看看一旁的男尸,开口问蒋睿恒:“他们两个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么?”
“暂时还不好说。”蒋睿恒摇头,“从两人的体表情况暂时看不出什么线索,我要回去详细检查才可能有结论。”
沈严点点头,转头看向程晋松:“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车是偷来的。”程晋松说,“钥匙孔里面的电线全被拔-出-来了,是利用电线对接打的火。能这么把车开起来,凶手应该对车很熟悉。”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一旁的车厂工人——
强壮有力、了解地形、熟悉车辆……每一个人,都具备了作案弃尸的客观条件。
凶手是否真的就在这些人中间?……
看门人许乐友在大约40分钟后赶到了回收厂,看到尸体,也是目瞪口呆。据他的说法,厂子这几天夜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情,也没有车辆偷偷进入。慎重起见,常路青再三向老许确认,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这车绝对不是半夜偷摸开进来的。
这时,负责检查门锁的许柔也走了回来,她走到沈严身边,低声说:“锁头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沈严微微点头,而后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有几把大门钥匙?”
“有三把,”许乐友回答,“一把值班的随身带着,一把放抽屉里备用,还有一把……”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地看向常路青。
“还有一把在我这儿。”
问了一圈都没能查明车子的来路,常路青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几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别人看他的目光,径自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这里的所有钥匙我都有一把,算是个备用。这串钥匙平时都放在我市内的办公室里,今天听说出事了,我才把它带过来。”
说完,常路青焦躁地将钥匙扔在汽车盖子上。许柔走过去,将钥匙拿起,放进证物袋。
沈严看看装在证物袋内的钥匙,又看了看那边的许乐友、刘明权以及常路青,眼中露出思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