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夺命诅咒 Chapter 03“投案自首”

坐在重案组审讯室中的自首者是个男人,50来岁,这人身材偏瘦,脑袋有点秃,留着一绺山羊胡子。他眼睛小而细长,时不时地左右打量,看上去贼溜溜的。他上身穿一件暗黄色的绸料对襟中式长衫,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的布裤,整个人打扮得有点……怪怪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严问。

“在下名唤骆海。”

几人一听一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啊……

骆海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圈中朋友会称呼在下为沧海真人。”

沧海真人?

沈严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圈子?”

“我们的道友圈。”

程海洋悄悄捅了捅秦凯:“哎,这人不是那种算命骗钱的吧?”

程海洋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那边骆海回答道:“在下平日会帮人看看风水,也会算算命数。”

程海洋望天翻白眼——果然!

那边,沈严继续问:“你说王大庆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的?”

听到这话,骆海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我虽未杀伯仁,但伯仁确是因我而死……”

程海洋终于受不了这人不古不白的说话方式了,他一瞪眼:“说人话!”

那骆海被程海洋这么吼了一嗓子,竟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仍是以刚才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说:“实不相瞒,王大庆是被我的诅咒杀死的……”

“诅咒?!”几人一听全都愣了,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是用诅咒杀人的。

“喂,骆海,你要搞清楚,现在我们说的可是杀人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秦凯大声警告道。

“就是因为人命关天,所以老夫才会心有愧疚……”骆海一副痛心的样子,只是这次将称呼变成了“老夫”。

沈严看着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

“此事全怪老夫一时意气。前几日,老夫在街边饮酒之时偶遇一年轻人,他跟老夫说起其悲惨经历,他本与老母两人相依为命,结果去年他们所住之地突然宣布动迁,他和母亲不愿离开,结果一个王姓之人就用些卑鄙手段强迫他们搬走。他老母亲一怒之下与人发生争执,最后竟因此丧命。他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为老母亲讨回公道。如今他死了母亲,又没了房子,可谓孤苦凄凉。老夫平素就好打抱不平,当日又多饮了两杯,结果一时怒气上头,便教给他一种诅咒之法,让他可以惩罚那个坏人。结果昨日,老夫占卜的龟壳突然无辜碎裂,老夫感觉不好,掐指一算,才发现是那个诅咒应验了。果真,晚上就看到了新闻。”

“你教给他的是什么诅咒?”

“是水咒秘法。”

“具体怎么做的?”

“首先,取得那人毛发三根,将其封于白蜡之中,再将白蜡塑成人形,在极阴之夜对着蜡像落咒,最后将蜡像扔于水中。则此人必将身受水刑,溺水而死。”

听到最后一句,程海洋终于忍不住插口:“我说骆真人,你要编也编得像一点!那尸体是在工地被发现的,不是海里面。拜托你看看新闻再来捣乱!”

听到这话,骆海抬头看向程海洋:“年轻人,老夫修道人士,绝不打诳语。”说完,他又继续看向沈严,“其实老夫第二日酒醒后就相当之后悔,因为这诅咒毕竟是邪恶之法,可是老夫再去寻那年轻人的时候却怎么也寻不到他。老夫又想,或许他并不会真的去做,又或者他不见得会记清那些咒语。可是谁想到那人竟真的施咒杀人……此事全因老夫所起,老夫愿受惩罚……”

骆海这么一番不文不白且玄之又玄的自首,弄得重案组几个人简直是哭笑不得。其实众人当警察好些年,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了,什么做梦梦见命案发生的,开天眼看见杀人凶手的,用秦凯的话说,就是“各种精神病全部见齐”,今天这骆海看着一切都与正常人全无二致,谁知道说话竟这么不靠谱。

沈严显然也不相信骆海所说,于是他站起身对骆海说:“行了,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你先回家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

谁知道,这个骆海反而不依,非要警方将他扣押不可。众人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地记下他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终于将人打发出门。

“妈的,又碰到个精神病,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程海洋一屁股坐回凳子里。

“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去问问110接线的那帮人,他们遇到的精神病比我们多去了。”秦凯说,“这叫‘精神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什么精神病啊?你们又碰到精神病了?”程晋松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只见他和蒋睿恒两人走进办公室。

沈严走过去,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来了个投案自首的,说王大庆是他杀的,结果说的东西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就是啊,”程海洋接口,“这老头居然说王大庆是被他下了咒,然后被水淹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那王大庆是在施工工地被发现的,那地方除了砖就是土,怎么死都不可能是被淹死的嘛!”

程海洋说得很自然,可沈严却敏锐地发现,程蒋二人在听到程海洋的这番话时,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蒋二人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蒋睿恒开口:“我想你要请那神棍回来一趟了,因为王大庆确实是溺水而死的。”

“哈啊?!”这下子,重案组的所有人全惊到了。秦凯和程海洋异口同声地大声问:“睿恒,你没搞错吧?”

蒋睿恒一挑眉毛:“你们不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当然不是。”秦凯立刻说,“只是那王大庆是死在工地上的,难道说,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可是,蒋睿恒依旧摇头:“由于尸体死后被大量碎石砸到,可能会影响判断,不过我更倾向于尸体死后并没有被移动过。”

方礼源皱眉:“可是王大庆是在碎石堆中被发现的,而且他身下也没有水渠之类的东西。”

“其实严格来说,要溺死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水。”程晋松解释道,“只要将他的口鼻浸没于水中超过一定时间,水进入肺部,就可能造成他的死亡。所以,一脸盆的水都可能淹死人。”

沈严回忆着王大庆的死相,看向程晋松:“王大庆被发现的时候,确实是脸朝下的。”

程晋松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那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秦凯有点不敢相信。

“严格来说,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我只能肯定尸体是被溺死的,但并不能确定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或者是意外。“蒋睿恒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是在淡水中溺毙的。”

程晋松看向沈严:“睿恒一发现王大庆的死因这么奇怪,就立刻打给了我,我们俩都觉得应该赶快让你们了解一下。不过没想到,你们这边的消息比我们的还劲爆。”

“是啊,”蒋睿恒也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那人说没说他是怎么下咒的?放蛊虫还是下降头?”

沈严想起那个骆海,也不禁皱起了眉毛。他转头对自己的组员说:“礼源,你和小海、江厉带人去把骆海带回来。咱们看来得跟他好好聊聊了。”

也不知怎么着,“有人用诅咒杀人且杀人后还来重案组自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警局。当重案组的人把骆海带回来的时候,一大批人涌到了重案组,都想听听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对于这些好奇分子,沈严当然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回去。但他没想到的是,程晋松和法证组的人竟然也来凑热闹。

“我说,你们不是应该去案发现场复查的吗?”沈严无奈地看着程晋松。

“我们这也是想多了解一点情况吗。说不定这个骆海还能多给我们提供点线索,我们去现场时也能查得更有针对性些。”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解释。

沈严好气又好笑地白了程晋松一眼——看他们这班人的眼神,明显是八卦多过于查案好不好?

那边,许柔也过来,双手合十地求情道:“沈队,我们就在外面旁听,保证不影响你们工作。”

沈严无奈,不过毕竟法证组与这起案件调查有关,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谢谢沈队!”许柔开心地说,然后几人便立刻钻进观察室去了。

沈严拎着卷宗往审讯室走,程晋松跟在他身后。

沈严回身:“你跟着我干吗?”

程晋松回答得一脸坦然:“跟你一起去审疑犯啊!”

“审疑犯是我们的活儿,你要想听就去观察室听去。”

“我说沈队,你这就不对了。”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审问嫌疑犯是你的活儿,但是这个疑犯提出了如此不符合科学的论调,身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我有必要当面戳穿他虚伪的真面目!”

“我说晋哥,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贫呢?”沈严笑斥道。其实就算程晋松自己不要求,沈严也打算请程晋松一起进去来着。毕竟这个骆海虽然说话玄得没边,但偏偏话里好像又有些东西是真的,程晋松是搞科研的,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给自己一些帮助也说不定。不过沈严没想到程晋松竟会先开口求自己,而且还求得这么……贫了吧唧的……

谁知程晋松竟毫无愧色:“那说明我工作敬业,在工作时当然要展示给人我专业的一面。”

“那你现在不是在工作?”

“你不同吗,”程晋松搭上沈严的肩,笑呵呵地说:“我们关系这么好,当着你我当然就不需要掩饰什么了啊!”

看着程晋松这没正经的样子,沈严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别,我还是喜欢你掩饰点的样子……”

两人一路虽有说有笑,可一推开审讯室的门,二人立刻都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重案组的其他人都已经等在里面了。骆海坐在桌子对面,与早上不同的是,就这么半天的工夫,他又换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沈严和程晋松坐下,负责记录的程海洋便开始问话。

“姓名。”

“姓骆名海。”

“年龄。”

“四十有八。”

“职业。”

“命理师。”

“平时在哪儿摆摊儿?”

“老夫以钻研命理为毕生事业,占卜问卦并非谋生之术……”

程海洋一拍桌子:“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少扯些没用的!”

骆海停住了口,他直视着程海洋,仿佛在观察他。

“你看什么呢?!”程海洋怒。

“你生于小康之家,因是家中独子,所以父母对你多有溺爱,令你骄纵非常。你命中注定多染桃花,然而飞花虽多,却都无根无落。你八字中戌多,一生命犯口舌。”骆海一口气说出一长串,他看着程海洋一点点变青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年轻人,谨言慎行。”

“你……”程海洋拍桌子就想走人,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拉住。

沈严看了程海洋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骆海说:“你少玩花样,既然是来自首的,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你的事情!”

听到沈严这句话,骆海将眼睛转了过来,他盯着沈严的脸端详了一阵,而后沉声开口:“你印堂发黑,眼底见青,此乃大灾之兆。你最近将有一场劫数,此劫乃你命中注定之灾,若不小心应对,轻则仕途不畅,”他放缓了语速,语气阴森地说,“重将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