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你到了祖母家之后,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让祖母为你担心,她的身体一向都不太好,因此,你一定要听她的话,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气,也不要给她找不必要的麻烦,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年轻美貌的伊雯怀抱着特尔,在他娇嫩白皙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无比温柔地叮嘱他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妈妈,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听话的,绝对不会惹老祖母生气。”
“真是这样吗?哦,你可真是个乖宝宝啊!”
伊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对待在一旁的德国家庭教师说道:
“那么就拜托您带他去吧,注意千万不要让他把老祖母惹恼,吃完饭就立刻带他回来……对了,先生在什么地方?他还在家中吗?”
“是的,先生还在家中。夫人,他此刻正待在书房里呢。”
说完,家庭教师拉着特尔的小手走出了家门。伊雯站立在二楼的窗户前目送他们远去。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大街上的特尔猛地回过头来,当他看到母亲伊雯的时候,立刻把手放在嘴唇边上,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
伊雯见状也笑容满面地回给了儿子一个飞吻。特尔停下了脚步,依依不舍地注视着他的母亲。
此时,家庭教师赶忙将他的小手牵起。然而,敏感警觉的伊雯立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于是,她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他们。
当他们二人走到大街拐角的时候,停靠在旁边的汽车里走下来一个男子,这个人走过来拉特尔。伊雯立刻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家里的男仆布努拉……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人上前一把抓住了特尔的手臂,并和家庭教师一起钻进了那辆汽车里,之后还不停地打手势,吩咐司机赶紧发动汽车。
“啊……”伊雯失声叫道,可汽车这个时候已经如风驰电掣一般绝尘而去了。
伊雯此时吓得脸色苍白,只见她手足无措地跑到大门口,可是却发现大门上的锁居然从外面锁上了。
她赶紧回到了卧室,用尽全身力气按响了电铃。刹那间,公馆里面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铃声……
“肯定是他!是他捣的鬼……他居然指使佣人绑架了我的儿子特尔……”伊雯大声地号叫着。
这个时候,伯爵那双冷酷无情、凶狠残忍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此外还有他那总是闷闷不乐、愁云密布的脸庞。这个伯爵正是她的丈夫沃尼利,这许多年以来,他始终都在用这种残酷冷漠的眼光看着她。
只听得“嘎”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了。站在门外的人正是伯爵,他的表情十分恐怖骇人,伊雯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上下不由得战栗起来,她这时已经被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伯爵大踏步地向前走上一步,惊慌失措的伊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此时已经惊得脸色苍白,瞠目结舌,身子也如岩石一样变得冰冷坚硬,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突然,她感到两腿发软,“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板上。这个时候,如魔鬼一般恐怖的伯爵张开一双鹰爪般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伊雯想要大声求救,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叫不出声来。
接着,伯爵掏出了放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的绳索,把伊雯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又把一团手帕塞到了她的嘴里。当一切都完成之后,伯爵恶狠狠地把她一下子丢到了长椅上。
傍晚很快就到来了,屋子里面开始变得昏暗阴沉起来。
伯爵把电灯打开,在伊雯的书桌抽屉里搜查了好半天,把一大堆书信和文件翻了出来,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它们放到了牛皮纸袋里,这才扬扬得意地转身离开了。
伯爵刚把门打开,便发现仆人布努拉站在门口。
“喂!你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了吗?”
“是的。家庭教师已经把他带走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珠宝店刚才已经派人来回了话,说只要需要的话,他们随时都会派工人来,而且保证随叫随到。”
“好极了!那么你就去传个话儿,让他明天中午过来吧!”
没过多久,房门被锁上和有人走下楼梯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伊雯躺在长椅上,似乎灵魂出窍了一般,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她的头脑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唉!这可真是一场恶梦啊!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伊雯的情绪也逐渐地平复下来了,她此时终于想明白了,她的丈夫原来是要跟她解除婚姻关系。
“或许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特尔了。唉!我那可怜的宝贝啊……”
想到此处,伊雯的双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想办法从公馆里面逃出去。我要到老祖母那里去找特尔……可是,特尔根本不会到那里去了……唉,他一定被人劫持到别的地方去了!
“可是,不管他被人劫持到什么地方,我都要想方设法把他找回来……对了,我可以向警方求助……如果想要找到特尔,那就必须赶紧从这个魔窟逃出去。”
想到这儿,伊雯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绳索对她的束缚。可是,这条绳子已经深深地勒到她的肉里面去了,只要手脚微微一用力,立时就会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为了我心爱的儿子,我也必须要忍受所有的痛苦……”
伊雯用尽全力地挣扎着。
经过很长时间的挣扎和努力,她的右手已经可以略微活动一下了,她相信只要再多加一把力气的话,双手立刻就会有更大的活动范围的……想到这里,她的内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求生的强烈欲望。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要还有一线微弱的光线存在,那么就绝对不可以失望,也绝对不可以轻言放弃。
坚毅果敢的伊雯凭借着这一线微弱的生机,为了获得自由而不断地活动着双手,努力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慢慢地,她的左手也可以略微活动一下了,如此一来,她的斗志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于是,她满怀信心地投入了更大的努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鲜血正从她的手腕上一点一滴地向下淌着,钻心一般的疼痛立时向她袭来。可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对于这种疼痛的感觉,她已经毫不在意了,一门心思地只想尽快挣脱束缚。
这段努力的过程可真是艰苦卓绝、痛苦不堪啊,然而,伊雯已经下定了决心,在爱子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折磨和考验的准备。
母爱的力量是无比伟大的,尽管伊雯年纪轻轻,但身为人母的她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而遍尝艰难险阻所带来的一切痛苦。最后,她终于成功地挣脱了绳索。
双手终于可以自由地活动了,现在该轮到让双脚得到放松了。在她把紧紧勒在皮肉之中的绳索解开之后,她又解除了双脚上的束缚。
当伊雯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八点整。
她踉踉跄跄、一步三晃地走到窗前,轻轻地把玻璃窗打开,不停地向外面张望着,仔细地查看四周的情况。
由于这一片都是住宅区,所以街道上罕有行人。
“唉,假如能有辆巡逻车开过来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伊雯耐着性子,一直在窗前等待着,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一辆警车开过来。
她打算从窗户跳下去,可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来说,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啊!警车终于来了……”
这时,只见街道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道白光。伊雯赶紧从窗户把身子探了出去,想冲着那辆巡逻车大声呼喊以求得帮助。
然而,她立刻忍住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语,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假如她此时此刻站在窗前大声求救的话,伯爵肯定会听得清清楚楚的。
因此,伊雯大失所望地咬了咬嘴唇,目送着警车缓缓地驶过了窗前。
她心灰意冷地跌坐在长椅上,轻抚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闪现着:
“从现在起,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啊!”
此时此刻,伊雯的大脑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可就在她茫然失措的时候,大脑突然间一转,浮现出一个念头,她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啊,对呀……”
伊雯立刻站起身来,在书架上面搜寻了好久。过了好长时间,她把书架当中的一本书抽了出来,翻阅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原位。接着又把旁边的一本书抽了出来……
就这样,在她翻看了五六本书之后,终于从其中的一本书里面找到了一张名片,只见这张名片上赫然印着这样的几个字:赫拉思·布尔莫。
在姓名的下面,还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这里写的是地址——沃夏路街俱乐部。
“就是这张名片。”
很多年以前,公馆内曾经举办过一场盛大的晚宴,而名片上的这位绅士当时也在场。那个时候,他曾经凑到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夫人,当你遇到意外或者不测的时候,假如需要帮助和援助的话,那您就把这张名片寄给我。我把它放在了书中,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您有需要,我一定会赶来相助的。”
说完,那位绅士把这张名片夹在了书里面,把它递到了伊雯的手中。
当时,伊雯还觉得那位绅士有些故弄玄虚、神秘古怪,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惶恐。不过,她还是略带迟疑地接过了那本书,把它摆放在了书房的书架上。
她竭尽全力地去回想那位绅士的容貌特征,可毕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所以记忆早已变得非常模糊了,不过,她还是依稀记得那是一位潇洒高雅、性格坚毅的年轻绅士。
那位绅士当时或许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所以把那张名片递到了她的手上。然而,处在绝境之中孤立无援的人,即便是眼前仅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伊雯此时非常想向那位神秘古怪的绅士求助,想借助他的力量使自己成功地逃出去。即使是不能成功,她也想要尝试一下!
于是,她立刻把限时送递的邮件信封取了出来,把那张名片装了进去,然后在信封的下方写下了这样的一行小字:
沃夏路街俱乐部 赫拉思·布尔莫
写好之后,伊雯来到了窗前,悄悄地向外面打量着。
窗户临着一条街道,可幽暗沉寂的长街上现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伊雯便看到了一个手握手电筒的巡警,这名巡警正从大街的拐角处向前走着,于是,伊雯立刻用尽全力把这封求助信甩了出去。信件随即飘飘忽忽地落到了阴暗的长街上。
“假如巡警能够发现地上的那封信件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伊雯用渴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那封信,然而,当那个握着手电筒的巡警拐到第二条街的时候,径直朝前走了。
这令她大失所望。就在这个时候,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
“哎呀,还是不行啊!”
伊雯用双手抱住脑袋,伤心欲绝地瘫倒在长椅之上。
空荡荡的公馆里面悄然无声,只能听到从附近的树丛之中传来的几声愁苦凄惨的猫头鹰叫声。
十二点半……一点钟……一点半……屋子中能发出响动的只有墙上的时钟,每隔半个小时,它就会“叮、叮、叮”地敲上几下。
等过了一点半之后,楼下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没过多长时间,又有打开房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了,空洞宽敞的公馆里沉静得仿佛淹没在了大海里一样。
伊雯此时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她的一颗心自始至终都在牵挂着儿子特尔。可是,房门却被她的丈夫从外面牢牢地锁上了,而布努拉似乎正站在门外守卫着。因此,她即便是有心逃走,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办到的。
然而,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楼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啊!沃尼利……”
伊雯顿时感觉到全身上下刹那间就变得冰冷僵硬。那是因为沃尼利一旦进入到这个房间里来,看到她已经解开了自己的束缚,盛怒之下不知道又会使出怎样残忍的手段来对待她了。
只见伊雯此时惊慌失措,战栗不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脚步声是从走廊上传来的,又轻又缓,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她的门口。可是,那个人却停下了脚步,似乎正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屋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上的锁被轻轻地打开了,之后是门把手缓缓地转动起来。伊雯的第一感觉是沃尼利来了,所以惶恐不安地睁大了眼睛,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
房门被悄悄地推开了,在漆黑一团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慢慢地浮现出来。这个男人打开了手电筒,将一束电光投到了伊雯的脸上。
“啊……是你……”
伊雯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这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赫拉思·布尔莫。只见他身着一袭笔挺的西装,胳膊下面夹着礼帽。
“夫人,一听到您的召唤,我立刻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布尔莫弯下腰,将伊雯的右手拉起,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完全是一个上层社会的绅士所应该具有的礼貌。
“夫人,我来得有些太迟了。不过,假如您使用的是限时投递的话,没准我会来得更晚一些呢。是一位好心人捡到了这封信,特意交到了我的手上。所以,如果这样来看的话,或许比限时专递还要更快一些。”
“真是你吗?哇,真是你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不管何时何地,一旦你有了危险,我立刻就会出现在你的身旁。”
“是的,可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夫人,我不是已经赶到这里来了吗……”年轻潇洒的绅士笑容可掬地说道,之后,他又彬彬有礼地朝着伊雯点了点头。
接着,他把地上的一团绳索捡了起来,非常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是伯爵把你捆起来的吗?看起来还挺结实的,不过,你居然能够成功地挣脱开它,然后又到窗口去投递信件,看得出来,您是一位非常沉着镇定的女性。而且,在此之后,您就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了,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啊!”
说完,他快步走到了窗户前面,想要把窗户关好。
“不,请不要关上它。如果发出任何响声的话,那是会招来麻烦的。”
“不,根本就不会有人听到,因为除了夫人和我之外,整个公馆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
“不是啊,我丈夫和一个男仆都在公馆里啊!”
“大约在10分钟之前,他们主仆二人就离开了。”
“真的?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两个到伯爵的母亲那里去了。因为伯爵刚刚接到了他母亲病危的电话,所以他便和仆人一起急匆匆地赶过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匿名电话正是我打的。等他们二人离开公馆之后,我便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把房门打开了。”
伊雯切实感受到了站在眼前的这位绅士是如此的神通广大和诡秘异常。所以,她感觉到浑身上下有一些不自在。
当布尔莫察觉到她的这种惶恐不安的神色时,便笑着对她说道:
“请不要担心,我并不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怪人,我只是一个您私下里的保护者。”
“可是,当他们发觉自己上当了之后,还是会回来的啊!”
“不错,伯爵一旦意识到自己受骗了,立刻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可是,这样一折腾,来来回回地至少也需要四五十分钟。”
“不管怎么样,在他们回到公馆之前,我必须想方设法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再把特尔找回来,哦,对了,他被人拐走了。”
“不,他不是被拐走了,而是被送到他祖母那里去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他平安无事地交给您的。”
“可是……假如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夫人,只要有我在,您就大可放心。夫人您居然还保留着我六年前送给您的名片,这让我感到十分荣幸,而且您还用它来向我求助,如此说来,您对我是深信不疑的。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您竟然立刻便想到了我,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和厚爱,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特尔找回来的。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那个可爱的宝贝送回到您的身边的。”
风度翩翩的年轻绅士布尔莫的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全都是热忱和坚毅。
伊雯除了感觉到匪夷所思之外,同时也非常吃惊。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对我如此鼎力相助呢?然而,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唯有借助这位绅士的力量这一条出路了,除了这条路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了。于是,伊雯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布尔莫先生,不管怎么样,请您都要把特尔救出来,把他带来见我……”
“请夫人尽管放心!沃尼利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在三点一刻之前,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回到这里的。
“现在刚好是两点三十五分,在三点钟之前我们必须要离开此地,然后去寻找到你的心肝宝贝特尔。
“可是,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田地呢?我必须要弄明白这其中的曲折原委,不然的话,我贸然将特尔带回来,反而会出现意外的情况,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夫人,请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好不好?”
“好的,只要是对解救特尔有帮助的,不管是什么秘密,我都愿意直言相告……”
“伯爵是不是有所图谋?”
“好像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派人把特尔劫持了呢?他有什么阴谋吗?”
“是啊,他为什么要劫持特尔呢?唉,我也想不明白啊……”
“伯爵想解除跟您的婚姻关系,然后再娶另一个女人为妻,而这个女人也不是外人,正是您的闺中密友,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在公馆中暂住。当您看穿了您丈夫的不轨企图之后,一怒之下把那个女人逐出了家门……”
“那……那个……”
“您没有必要否认,也无须对我隐瞒什么。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因为在公共社交界,它已经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了。
“您千万不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或者是家族的名声而对我隐瞒事情的真相。伯爵对那个女人情有独钟,想要与她结为连理,所以必须要对您始乱终弃,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不错,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投奔到你们的公馆,接受你们夫妇二人的接济。可以这样说,她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赤贫者。另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伯爵事业上很不顺利,家境一日不如一日,于是只能依靠他的老母亲沃尼利夫人每月给他的钱和儿子特尔所继承的遗产来维持生计。
“特尔有两个伯父,他继承了他们二人的遗产。不过,特尔现在毕竟年纪尚小,所以他的财产一直都是由你们夫妇二人共同掌管着。
“现如今,你们夫妇只能花费这笔财产所带来的利息,并以此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夫人,是这样的吗?”
“是的!”
“可是,伯爵却心怀鬼胎,想要把这笔巨款据为己有。但由于您对此极力反对,所以伯爵想要把您一脚踢开,然后再娶那个美丽温柔、百依百顺的女人为妻。”
“是这样的!”
“但是,您却不同意离婚?”
“不错,不仅是我个人不同意,我的婆婆对此也是坚决反对,她是一位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只是……”
“只是什么?请您继续说下去……”
“只是他一旦掌握了我不贞洁的证据,那么我就不得不同意跟他离婚了。”(天主教的教律中有严格的规定:天主教徒的婚礼是由上帝主持的,是十分庄严圣洁的,除非是夫妻之中有一位对伴侣有不忠贞的行为,否则的话不准离异。)
“然而,您恰恰是一位十分罕见的洁白无瑕的妻子,对伯爵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忠贞之处……您从来没有跟伯爵以外的男子相爱过,所以他也就无法以不贞洁的罪名将您抛弃了。”
“正是如此。尽管我十分反感他的所作所为,但我对他始终是无比贞洁的,从来没有做过辱没门风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他对你毫无办法……不过,他这一次或许绞尽脑汁地找到了跟您离婚的办法。”
“那是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认为他的手中一定掌握了什么证据,而且是对您十分不利的证据。他一旦将那些证据送交法院,那么法官就一定会判你们离异的。”
“可我并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啊!尽管我对他十分不满,可是自始至终,我也没有对他不忠贞过啊!”
“您真的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吗?比如说其他男人给您写的书信,或者是您给别的男人写信时留下的草稿等……”
“绝对没有!”伊雯已经有些愤怒了。
“那就怪了,一定有什么东西……”
布尔莫慢慢地合上了眼皮,轻咬着嘴唇,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突然,他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大声问道:
“伯爵平时有与他来往甚密的朋友吗?就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与其商量的人。”
“没有!”
“那么,昨天有人来找过他吗?”
“不,昨天没有人来过。”
“您被他捆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吗?”
“是的,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不过,在他出门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谈话声,那是他跟男仆布努拉在说话。”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听清楚。不过,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什么珠宝工,什么明天午时来……”
“真的吗?珠宝工……那到底指的是什么呢……夫人,您的珠宝首饰平时都放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快要破产的时候,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卖掉了。”
“一个也没有留下吗?”
“不错……哦,只剩下这一件,其他的首饰一件也没有留下。”
伊雯伸出了左手,只见她那如水葱一般洁白修长的手指上佩戴着一枚钻戒。
“这是你的结婚戒指?”
“是……是的……”伊雯支支唔唔地说道。她的脸颊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绯红。
布尔莫猛然间看到了伊雯的这种怪异表情,心想钻戒里面肯定另有玄机。于是,他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
“这枚钻戒是您丈夫送给您的吗?”
“是……不是,这并不是他送的。结婚之后,我把戒指放到了壁炉上面的装饰柜上,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不见了。
“尽管我四处搜索了一番,也严格地审问了仆人,可是却一无所获。值得纪念一生的结婚戒指就这样被我弄丢了,假如这件事情被我丈夫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来惩罚我的。于是,为此担惊受怕的我向珠宝店老板求助,让他按照那枚戒指原有的样子再打造一只一模一样的,就是这一枚了。”
“当初的那枚结婚戒指,也就是真的那枚钻戒上应该刻着结婚日期吧?”
“不错……它的后面刻着10月23日的字样。”
“这枚钻戒呢?”
“没有日期。”
布尔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尽管钻戒上没有刻日期,可我特意吩咐珠宝匠刻上了两个字母——‘O·B’,由于字体十分细小,所以假如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就无法发现。但是如果借助放大镜的话,那就看得非常清楚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那两个字母是我少女时代钟情的男朋友的姓名的第一个字母。”
说到这里,伊雯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仿佛成了一个羞答答的小女孩。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曾经结识过一个非常要好的男朋友。那时候的爱情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最最纯真的爱,而且根本就没有过谈婚论嫁的念头。然而,我始终将这份甜美而纯洁的回忆深深地留在心底。
“没过多长时间,我便和沃尼利结成了夫妻。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夫妇二人相敬如宾,然而,这种美好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在我们快要破产的时候,我丈夫的脾气突然变得十分暴躁,与此同时,他也开始逐渐地迁怒于我。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伤心欲绝,经常暗地里哭得泪流满面。每当我偷偷掉眼泪的时候,我便会想起昔日的男友,而这个时候,我的内心里便可以得到一丝慰藉。
“所以,当我让人打造这枚假钻戒的时候,我让工匠在戒指的后面刻上了他姓名的第一个字母。
“我并没有动过与他约会的念头,只要他的名字戴在我的手指上,只要我能够接触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中就会立时涌起一股热浪,我也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当然,我从来都没有找过他。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在人间,或者是已经去世了,对于这一切,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然而,他却永远都存在于我的内心之中,他早已成为了我精神上的动力源泉。
“每当我伤心欲绝、悲痛不已的时候,他就会为我的心灵注入一股源源不断的活下去的力量。”
“我非常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字会为您带来麻烦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
“您或许并没有在乎这件事情,只是把少女时代的美好回忆天真无邪地用字母镌刻在了戒指的背面。可是,这似乎已经成了足以导致你们离婚的最主要理由了。”
“你说什么?”
伊雯的脸色立时变得十分苍白。
“不知何时,沃尼利发现了戒指背后所隐藏的秘密,然后让他的母亲看了戒指上面的字,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成了他指责你有过错的最有利的证据,他完全可以凭借着这枚钻戒诬蔑你与其他的男人有了私情。
“沃尼利夫人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一旦得知了结婚戒指背后的秘密,就再也无法保护你了,同时,她也找不到任何能够阻止你们离婚的理由了。”
“沃尼利真的会抛弃我吗?哎呀,那我可真完了……”伊雯绝望地大叫道。
“啊!我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呢?这次真是走投无路了啊!”
“不,夫人,请您不要绝望。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请您把那枚戒指交给我,我会另外伪造一枚戒指,在它的背面刻上10月23日的字样,那样就不会有您原来男朋友名字的缩写了。夫人……请您把那枚戒指交给我吧,好吗?”
“不!不行!”伊雯如同发疯了一般大声叫喊着。
“为什么?”
“我的戒指摘不下来了。这枚戒指在不经意间已经陷到手指上的皮肉之中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在费尽心机地想要把它取下来,可怎么也弄不下来。或许是天长日久,我的指关节变粗了一些,戒指嵌进了肉里……取不下来了……”
伊雯的双眸中立刻闪现出了泪花,只见她拼命地扭动着手指,想要把戒指取下来,可不管她如何尝试,那枚戒指都无法摘下来。伊雯悲痛欲绝地跌坐在了长椅上,双手掩面失声大哭。
看到此情此景,布尔莫也感到非常伤心,他默然无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一段沉寂过后,他站起身来,把手搭在夫人的肩头,用无比温柔的语调说道:
“夫人,我理解您。”
伊雯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布尔莫。
“伯爵铁了心要跟您离婚,因此,他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离婚理由,首先窃取到了您戒指上的秘密。他用一大笔钱收买了当初为您打造戒指的那位工匠,因此,只要伯爵开口的话,那个人一定不会拒绝的。
“与此同时,那个工匠也把您委托他打造戒指并在戒指背面刻上两个字母的秘密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伯爵。
“得知了这个秘密之后,伯爵可真是大喜过望啊。因为这样,他就有了最合适的离婚理由了。接着,他把母亲接来,把戒指拿给她老人家看,表明除了丈夫以外,你还与其他的男子有染。
“如此善良慈祥的老伯爵夫人,一旦让她知道你不守妇道,那么她只会同意你们离婚,而这一切也正是伯爵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即便是你的戒指无法摘下来,伯爵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你的手指弄断,总之他是非要得到你的戒指不可的。听说伯爵已经请珠宝匠明天中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
“不错,布努拉刚才亲口说过的。”
“明天中午,伯爵也会把他的母亲请过来,他打算当着母亲的面亲手把你的戒指摘下来。”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掳走特尔呢?”
“假如他跟您离婚的话,特尔会跟随您一起离开这里的,如此一来,特尔所继承的巨额财产也就由您掌握了。这样的结果对伯爵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所以他才会将特尔劫持。”
说完这句话,布尔莫把绳索从地上拾起来,并且一把拉住了伊雯的纤纤玉手。
“啊!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你捆起来!”
“你……你说什么……”
“夫人,冷静一下。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在此之前,伯爵不也把您的手足捆住,而且连嘴都堵住了吗?
“在伯爵返回公馆之后,一旦发现您已经挣脱了绳索,肯定会想到一定是有人到这里把您给救了,说不定还会认为救您的人正是戒指上刻着名字的那个男人。假如伯爵这样对他的母亲说了,那您可就非常被动了。
“老伯爵夫人立刻就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会认为您与其他的男人有私情,这样,她就不会再阻止伯爵与您解除婚姻关系了。”
“啊!那我该如何是好呢?请快些把我的手指割断,我要把戒指摘下来。”
“傻瓜,那样做也于事无补。假如您把手指切断了,他们一定会认为那是您的那位男朋友干的好事!
“即便您能够从这里逃出去,您也不清楚您的爱子特尔究竟被他们藏到了什么地方,况且您根本见不到他的面。所以,到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我把您再捆住,然后按照我的话去做,您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指挥。同时,您也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回那枚真正的结婚戒指,相信我一定会拆穿伯爵的阴谋诡计,而且,我也一定会找到特尔,并把他带回到您的身边。”
布尔莫话音刚落,便手脚麻利地把伊雯绑了起来,然后又把她平放在那张长椅上面。
等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之后,布尔莫又伏在伊雯的耳边,对她悄声说道:
“您大可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您都不要慌张,一切有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伊雯合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长椅上。没过多久,一阵大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响声便传了过来。
大概在三点半的时候,汽车的刹车声在大门口响了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房门便被打开了。伯爵凶神恶煞一般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把伊雯手脚上捆绑的绳索检查了一番,然后又查看了一遍戒指,并用力地向下拉扯它,想要把它摘下来。
尽管戒指并没有被伯爵摘下来,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把伊雯吓了一大跳。
等她的大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口中的手帕已经被拿掉了。当伊雯抬起头来向四处看的时候,却发现伯爵就站在不远处,并且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宝贝在什么地方?特尔,你……你快点把孩子还给我……”伊雯有气无力地说道。
“特尔此刻正待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对此你完全可以放心。现在,你我之间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讲清楚,所以,我把母亲也请到公馆里面来了。”
“你说什么?母亲已经……”
“不错,我想让母亲看一样东西,或许,当她看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她就可以为我们两个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关于那枚钻戒的……就是你手上戴的那枚戒指。”
伯爵此时就好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阴险狡黠地笑着,接着,他迈步走上前来,把绑在伊雯手脚上的绳子解开了。
伊雯疲惫不堪地瘫倒在摇椅上。为了将手指上的戒指掩盖起来,她故意将右手盖在上面,全身上下笔直僵硬地坐着。
由于伯爵要接母亲过来,所以他大踏步地出门去了。
伊雯浑身颤抖不止,呆滞无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暖炉上的大钟,这个时候已经是10点35分了。
“唉,布尔莫先生,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伊雯紧张地用右手捏了捏已经汗湿了的左手手指,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让人将她的手指和钻戒一齐取下来。
伯爵和老夫人一起走了进来。老人家长着一张清瘦的脸庞,颧骨很高,看上去非常消瘦。这时,她正用一种不屑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伊雯。从她的表情便能够看出来,她已经被伯爵的谎言迷惑了。
“我们并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我听儿子说……”
这时,伯爵连忙插上一句:
“母亲,我绝对没有欺骗您,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可以用自己的声誉来担保,伊雯有过不检点的行为,当然,我掌握着无可辩驳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三个月之前。
“那个时候,为了换掉她卧房里的地毯,我聘请了一个修理工,然而,工人无意中却在地板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钻戒,而且正是我们结婚时我送给她的那枚。
“钻戒的背面刻着10月23日的字样,这是我们结婚的日期。”
“那么,伊雯手指上现在佩戴的那枚结婚戒指是……”
“那只不过是一个按照老样子重新打造的冒牌货罢了。由于她不小心弄丢了具有一生纪念意义的结婚戒指,同时又害怕我对她的怪罪和谴责,所以独自一人悄悄地找到了珠宝匠,请求他为她伪造了一枚假的。
“我让布努拉打听这件事情打听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为她打造钻戒的工匠。那个工匠告诉我说,他奉伊雯之命在结婚戒指的背面刻上了两个看不懂意思的字母。
“我记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字母了。不过,那位工匠倒是牢记于心的,于是,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他回复我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为我提供证据的。
“今天早上,布努拉把他请了过来,现在,他们两个人正在客厅里候着呢。”
接着,伯爵声色俱厉地对伊雯说道:“赶快把那枚戒指交出来!”
伊雯立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
“戒指……取不下来了……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而我的手指也变粗了……”
“是吗?那么我让珠宝匠把这枚戒指切断……过一会儿他就会把工具拿来了。”
啊!完蛋了!这下子全完了!假如珠宝匠把钻戒切断了的话,大家都会看清楚背面的字母,那我该如何是好呢?尽管那只是为了纪念我少女时代的纯洁感情,可是,我那虔诚的婆婆,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放过我呢?
伊雯低下了脑袋,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她的大眼睛中流下了几行眼泪。她把目光投向了地板上铺的地毯,然而,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瞧不清楚。
伯爵带着珠宝匠走了进来。
“我吩咐你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吗?”伯爵对工匠问道。
“我清楚了。听说夫人手上的戒指无法取下,所以让我来将它切断,是这样的吗?这种事情不费吹灰之力,用剪刀剪一下不就行了?夫人……您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伤到您的手指头的,请您放宽心!”
“请你赶快把戒指切断吧!然后再看看戒指背面的字母是不是还很清晰。”
“好的……夫人,请原谅。”
接着,珠宝匠从一个巨大的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把剪刀。当他走到伊雯的身旁时,伊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在一片绝望之中,伊雯仍然在有意无意地倾听着有没有布尔莫的脚步声传来。
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那是一个男子发出的声音。
已经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的伊雯,仿佛听到了天堂的福音一般松了一口气。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声响渐渐远去,原来那只是小商贩从窗户下面经过而已。
伊雯感觉自己又掉进了绝望的深潭之中。
她觉得自己不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了,因为伯爵已经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而站在一旁的老妇人也正在用鄙夷和困惑的眼神盯着她。
珠宝匠一下子便抓住了她的左手,伊雯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只见她浑身战栗不止,并忍不住地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叫声。
“夫人,或许您有些紧张。然而,希望您能够忍耐一下,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我就可以把它取下来了。”
珠宝匠死死地扣住了伊雯的手腕,伊雯感觉自己的手腕就如同被钳子夹住了一般。这个男人的力气非常大,立时便让伊雯动弹不得。
伊雯一动也动不了,索性失望地闭上了眼皮。
珠宝匠把伊雯的左手平放在桌子上,此时此刻的伊雯真想一死了之。
珠宝匠花了好长时间,总算把冷冰冰的剪刀尖端插进了手指和戒指之间的缝隙里。戒指终于被剪断了。珠宝匠让戒指的两端弯曲下来,没用多长时间便把戒指整个取了下来。
“啊!总算弄下来了!疼不疼?”
珠宝匠得意扬扬地把已经断裂了的戒指交到了伯爵的手上。
伯爵立刻凶神恶煞一般地将其抢到手中,随即开始查看戒指的内侧,只听得他突然狂吼了一声。
原来,戒指的内侧仅仅刻着“10月23日”几个字而已,至于什么神秘的字母,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
“啊……”
伯爵再次发出了一声怪叫,他并不甘心失败,仍旧在耐心地检查着戒指。
只见那枚断裂的戒指表面明亮耀眼,金光闪闪,这正是伯爵亲手送给伊雯的那枚结婚戒指。
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让伯爵惊诧万分。在此之前,伊雯始终都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徘徊不已,而此时此刻的她仿佛虚脱了一般,整个人倒在了地板上。
沃尼利老夫人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伊雯,并且不住地斥责着呆立在一旁的困惑不已的伯爵,并且命令他赶紧过来抢救伊雯。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门铃声传了过来,布努拉赶紧跑过去开门。
“水……水……快把药拿来……”老妇人气愤不已地对伯爵大叫道。
“他,他到底……”
伯爵怒不可遏地向四周打量着,可哪里还找得到那个珠宝匠的踪迹。
一直到伯爵从迷惘困惑中回过神来,他的手里仍然握着那枚真正的戒指。
我(本书作者)和罗宾一起坐在蒙地卡罗[1]的观礼台上。罗宾在把上面的这个故事讲述完毕之后,便点燃了一根香烟,一边悠然惬意地抽着,一边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结局又是怎样的呢?”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结局……”
“就是你刚刚对我讲的那个故事的结局啊!”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由于伯爵并没有什么借口能够抛弃伊雯,所以伯爵夫人终于摆脱了困境。后来,特尔也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她的怀抱。就是这些。
“不过,等到第二年,在老妇人去世之后,伯爵便跟他的情人私奔了,但却留下了一大笔巨款。而伊雯也把伯爵家传的公馆和广阔领地变卖掉了,从那以后,她便和爱子特尔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现如今,特尔已经长成了一个17岁的英俊少年,在巴黎的一所高中里面读书,母子二人的生活过得好不惬意。”
“这样的结局真是太圆满了。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伊雯手上佩戴的那枚戒指,不过是一个冒牌货,不仅没有刻上结婚的日期,反倒刻着她高中时代男友姓名的缩写字母。可是,为什么被珠宝匠弄断的那枚戒指上却没有字母,反而刻的是日期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罗宾沉默不语,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法郎的硬币,把它放在手心上。
“喂!你看看这是什么?”罗宾非常神秘地问道。
“五法郎的金币啊!”
罗宾点了点头,将双手合在一起,然后又把手张开,可是,他手里的金币却消失不见了。我惊诧万分地凝视着他,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对我解释其中的玄机: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伎俩而已,在珠宝匠把刻着伊雯男友名字的戒指剪断之后,递到伯爵手上时,却突然之间变成了那枚真正的结婚戒指。
“这其实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把戏,不过,它却绝对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发觉。这个小技巧必须是心灵手巧、眼疾手快的人才能办到,因此,这个技艺必须要练得无比纯熟才可以。
“这个技艺是我从一位名叫比库曼的知名魔术师那里学来的,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啊!”
“你说什么?你……你的意思……如此说来,你就是那个珠宝匠?”
“不错!那个珠宝匠正是我乔装改扮的。当然,我也使用了化名,那就是布尔莫这个名字。”
“什么?布尔莫……”
“是的!我那个时候化名为布尔莫。在我听说了伯爵夫人伊雯的悲惨遭遇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帮她一把,于是,在一次晚宴上,我对她许下了诺言。
“在我离开伊雯的房间之后,立刻去了一趟伯爵的房间,一番调查之后,我从伯爵的书桌抽屉里面找到了那枚结婚戒指,于是,我大喜过望地把它装进了衣服口袋里。
“随后,我又在伯爵的书桌上发现了他写给珠宝匠的回信。于是,我便按照信件上面所显示的地址,开车前去,并找到了那个工匠。
“我给了他一枚金币,他才将伯爵的请求讲了出来,那就是第二天到伯爵的公馆去为伯爵夫人取下戒指。
“我又把第二枚金币递给了她,请他同意让我装扮成他的样子代他前往伯爵公馆。这位珠宝匠看在我那两枚金币的份上,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于是,我便使出了炉火纯青的易容术,装扮成珠宝匠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伯爵府。”
“然后你就把伊雯手上的戒指剪了下来,用放在衣服口袋里面的真的结婚戒指换掉了那个冒牌货,是这样的吗?”
“不错,事情正是如此。多亏了我那精湛绝伦的魔术技巧,才一举骗过了伯爵、老夫人和伊雯。”
“但是,真的结婚戒指是完好无损的啊!”
“不,我在珠宝匠的作坊里面就已经把它给弄断了,之后又把夫人那枚假戒指弯曲成和真戒指同样的形状……你没有料到吧?”
“啊!真是极为高明的妙计啊!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如此不辞辛劳、费尽心思地去解救那位夫人呢?我真是想不通。”
“那……那是六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如约去参加沃尼利伯爵公馆中举行的晚宴。那个时候,我曾与伯爵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而当时我便察觉到伯爵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似乎心中正隐藏着难以言表的苦衷。随后,我便开始打听让伯爵夫人烦恼不已的真正原因,最后终于搞清楚那正是由于受到了伯爵的欺负凌辱所导致的。
“所以,我掏出了一张名片,把它偷偷地递给了伯爵夫人,并且嘱咐她说,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她遇到了什么样的艰难困苦,只要她通知到我,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地赶来相助的。
“伊雯夫人喜出望外,就好像得到了一件宝贝一样,把我的名片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起来。
“这一回,由于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因此她便送出了名片。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便立刻赶来解救她了。伊雯非常诚恳地把整件事情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她不小心弄丢了结婚戒指,丢掉了如此贵重并且十分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为了避免受到丈夫的斥责和辱骂,她便自作主张地请人另外打造了一个跟原来一模一样的冒牌货。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她的那枚假结婚戒指的内侧刻上了她原来男友的姓名的缩写。
“在伊雯对我原原本本地讲述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立刻下定决心要竭尽全力地去帮助她摆脱困境。于是,我便用高明的手段把戒指巧妙地调换了一下。你瞧,这就是那枚假戒指。”
说着,罗宾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枚戒指,并把它展示给我看,接着,他又翻到戒指的内侧,把刻在上面的字母指给我看。
“你看,这里有两个非常细小的字母。”
的确如此,戒指的内侧赫然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
“O·B……这两个字母,不正是你的化名——布尔莫的英文缩写吗?”
我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
“不错,它确实是跟我的化名的英文缩写完全一样。然而,那并不是我姓名的缩写,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伊雯早就会有所察觉。所以说,‘O·B’两个字母代表的是另一个人。”
“你知道那个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尽管我也算得上是信息灵通广大的,可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曾经听伯爵夫人讲起过,她也不能确定她的这位前男友是否还在人世。
“不过,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个男子会永远活在她的心中。”
罗宾悠然自得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夫人,从我们两个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当这位夫人看到罗宾的时候,脸颊立时变得一片通红,并且不由自主地低下了脑袋。
罗宾连忙站起身来,向这两个人行礼致意。
“那位夫人正是伊雯,旁边的是她的儿子特尔。特尔现如今已经长成一位潇洒帅气、风度翩翩的青年了。”
“她知道你就是怪盗亚森·罗宾吗?”
罗宾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以此来表示否定。
“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仅仅把我当成救命恩人而已。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另外,我还听说特尔是个十分孝顺淳朴的好儿子,每逢暑假,他都会回到母亲的身边,陪着她到亲友家去作客度假。”
突然,母子二人停下了脚步。不知道那位夫人对儿子耳语了些什么,只见那个年轻人随即回过头来,朝着罗宾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而伊雯则始终在注视着罗宾。
尽管伊雯已经是一位中年妇人了,可她仍然保留着年轻时的那种气质和风韵,那是一种让人惊艳的美丽。
此时此刻,落日的一抹余晖正温柔地映照在她那一头光洁柔美的金发上。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对母子啊……但愿……”
罗宾怀着满腔的热忱和感情在祝福着他们,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过了很长时间,罗宾始终都在默默无语地目送着这一对母子的背影。他的双眸中涌动着万千的感慨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