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孟佳,梁平打车来到火车站,准备乘坐南京到紟州的动车。途中,他接到了张玥打来的电话。张玥已经从外地回到家中了,问梁平在哪里。思量过后,梁平认为这事还是不该瞒着老婆,他把冯驰离奇死亡、自己即将前往紟州调查此事的想法全都告诉了张玥。

张玥听完后十分焦急,说道:“冯驰都已经死了,你还敢参与这件事?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梁平说:“张玥,你还没明白吗?不是我想参与这件事,是我‘被参与’了。你以为我不到紟州去就平安无事了吗?后果可能更严重!”

“听我说,梁平,这件事也许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说不定有什么隐情。你现在先回北京,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分析一下。”

“来不及了张玥,我现在已经上动车了,两个小时后就到紟州。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咱们随时电话、微信联系。”

“等等,喂……”

梁平已经挂断电话了。他知道解释没有太大的作用。

坐在动车的软座上,梁平又收到了几条张玥发来的劝阻自己去紟州的微信。他以动车上信号不好为由,干脆关机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梁平抵达紟州。他这是第一次来,却没工夫欣赏一下几个四面环山、独具特色的小城,只觉得有几处场景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大概是之前在一些图书或电视上看过吧。梁平招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紟州饭店”。

到了酒店门口,他发现这是一家准四星规格的中档酒店,一共有七层楼,看上去还比较新,应该是最近几年才修建的。梁平走进大堂,询问前台507房间有没有订出去。不巧的是,这个房间已经被客人在网上预订了。

梁平说:“我出双倍的房价,能把这个房间安排给我吗?”

前台小姐迟疑了一下:“行吧,我帮您跟那位客人换一下房间。”又好奇地问,“您为什么非得要住这个房间呢?”

梁平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喜欢这个房间从窗外看出去的景色。前台小姐帮他登记入住了。

乘坐电梯来到五楼,梁平走到507房间的门口,用房卡打开房门。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最普通的酒店大床房。面积十多平方米,玻璃卫生间、壁挂电视、电脑桌、茶几、椅子、衣柜……一切都很常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要说稍微特别一点的,就是正对大山的一排窗户了。刚才梁平随口说订这个房间是为了窗外的景致,不料这理由居然真的成立。他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欣赏着对面郁郁葱葱的山景,感慨这番景致只有在紟州这种依山傍水的小城市才能看到,北京城内要想推开窗户望见大山,完全是痴人说梦话。

突然,梁平觉得有些头痛,脑子里好像有根神经被拉扯了一下似的。他揉了揉额头,回想从凌晨五点到现在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正好到了酒店,可以小憩一下。

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梁平却无法放松。现在是白天,那女鬼会跟我托梦吗?

想到这里,他又随即联想到另一个问题——这女鬼为什么非得跟住这个房间的人托梦?难道这间屋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许这女人就是死在这个房间里的,甚至跟曾经的某位客人有关。或许她是个为男性客人提供性服务的酒家女……

想着想着,梁平睡着了。他确实太疲倦了,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起来后天色都有些暗了,他肚子也饿了,出门吃饭。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做梦,睡得很好。

酒店的门口有不同档次的餐馆,梁平走进一家中餐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味道还不错。

晚饭之后,梁平步行来到附近比较热闹的一条大街。这条街上正在摆夜市,各种小吃摊、烧烤摊和小饰品、小工艺品摊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宠物的,好不热闹。梁平好久没逛过这种小城市的夜市了,倒有几分亲切感。其实为什么会有亲切感他也说不上来,他从小就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大概是以前旅游的时候,曾经逛过类似的夜市吧。

虽然刚才已经吃饱了,梁平还是有兴趣尝尝本地的特色小吃。他在一个烧烤摊前坐下来,点了炭烤猪蹄和烤玉米。等待的时候,他望着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缺。梁平赫然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披着长发的黑衣女人,似乎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梁平浑身一颤,头皮倏然绷紧,他迅速站起来,但人流已经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拨开人群,再次望去的时候,街对面已经看不到这个女人了。

梁平感到毛骨悚然。这代表什么?我已经被盯上了?

他没有心情吃东西了,付了烤猪蹄和烤玉米的钱,对老板说不要了,请别人吃吧。老板呆呆地望着他。

回到酒店,是晚上九点。梁平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心绪却始终有些混乱。十点钟过后,他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了。

他有心理准备,会做一个梦。

他确实做了一个梦。

但是跟冯驰描述的不一样,没有什么黑衣女人到床前来托梦,甚至都不是一个噩梦,而是一个美梦,就像在看一部爱情电影。

唯有一点体会跟冯驰一样。梁平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有醒来。

一对年轻男女,挽着手在夜色中散步,就算只能看到背面,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甜蜜和浪漫。女孩留着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靠着男生的肩膀,或者依偎在他怀里,情意绵绵。

然而两人同时驻足,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女孩的头以不可能的方式转动了180度。这个过程缓慢而惊悚,当她整颗头转到背后的时候,梁平看到了她的脸。这是一张被扒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脸,失去了眼皮的血红色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他。

“啊!”梁平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在没有心理防备之下受到的惊吓是最大的。如果一开始就有噩梦的暗示,倒不至于吓成这样。但之前分明就是一个普通而美好的生活场景,毫无预兆地转变画风,任何人都会受不了。

梁平甚至可以理解,冯驰为什么会在噩梦中被吓死了。

他从床上起来,喝了一杯温水压惊。然后开始思考这个梦境带来的启示。他没有忘记,自己是研究“梦”的专家。

梦中的这个女孩,跟冯驰所说的“黑衣女人”,显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是,黑衣女人通过托梦要冯驰去做一件事。而这个梦,却旨在展示某个故事,或者某件发生过的事情。

也许是上次托梦失败,这个女鬼换了一种方式,让我直接通过梦境获知关于她的事情?梁平揣测。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梁平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刚才的梦境记录下来。

然后,他意识到,因为从梦中惊醒,导致他没能完整地“看完”和获知整件事情。他只能像观看连续剧一样,明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