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忍无可忍,把愣神的眠星星从床上拽起来,拉着她离开客房。
被独自留下的时棠坐在阴影里坐了很久,然后打了通电话。
“谢谢。”
“没什么。”这声音正是刚才狼狈离开女富豪,“也谢谢你愿意接我公司的广告。”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时棠现在正火,代言什么火什么。而且就算没有广告,那短短的接触也能让她回味一辈子。
时棠听出她话语里未尽的意思,瞬间恶心得挂断了电话。
他走进浴室,用力搓洗脖颈处女富豪碰过的地方,搓得皮肤通红起皮都没罢休。
其实那个女富豪借用了视觉盲点,手指离他的皮肤隔了一厘米没有真的碰下去,但就算隔着一厘米的距离也让他心理上厌恶,好像真的被碰到了一样。
因为陆野再次把眠星星抢走,他甚至突破了多年来无法克服的心理性障碍,用了这种手段。他变得不像自己。
想起眠星星和陆野离开的样子,时棠眼角的绯红愈加鲜艳。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隐隐泛起不下于陶洛茶的疯狂。
……眠星星,真的别再让我失望了,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快把他逼疯了。
陆野把人带到拐角。
“放开我!”眠星星低声怒喝。
然后一个头晕,她被陆野压在了墙上。
陆野低头俯瞰她,咬牙隐忍情绪激动:“如果你没出去,他已经跟那个女人上床了,你会能亲眼看到他们上床的样子!就这样,你还要为了他跟我分手?”他简直想不明白眠星星的脑回路。
眠星星偏头避开他,垂着眼睫说:“我会尽量把你送我的东西还给你,你放开我。”
她再次挣了挣手腕。
陆野放不开,他痛苦地逼问她:“眠星星,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别这么轻易的分手。”
眠星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陆野这么卑微的样子。再想到刚才同样崩坏的时棠,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罪不可恕。
她低落道:“……你哪里都好,只是喜欢错了人。”
陆野心头一震,缓缓松开她的手。
叮。
有电梯到达这一层。
眠星星趁着陆野失神之际,离开他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把消沉的陆野关在外面。
眠星星从电梯里面的镜子看到自己哭花的脸,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却擦不掉自己通红的眼眶以及失魂落魄的神色。
今天穿的这一身黑色小礼裙,仿佛变成了小丧裙。
电梯到达一楼宴会厅,眠星星迈步走出电梯,打算直接离开这里回家。
宴会厅中。
一直在注视走廊的苏霁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眠星星,心口仿佛有根弦崩掉了,手中失了力道,玻璃杯噼啪一声被捏得粉碎。
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理性的人,所以好感值系统上线后他放开了手。她不值得被爱,那就放弃。
本来他以为他可以放任眠星星爱上他人,由其他人完成这个任务。但当真的有这个趋势了,眠星星真的要爱上其他人了,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甚至只要一想,无尽的恐慌蔓延上来,脚下空落落的像没站到实地。
“苏先生!”
“苏先生你怎么样?”
被这意外惊吓到的人慌忙检查他的手,看有没有被玻璃伤到。
苏霁不顾旁人的惊慌,抬手阻止他们,然后脸色冰冷地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快要走到门口的眠星星被一名端着盘子的女侍者撞到,礼裙被荡出来的红酒泼湿。
女侍者惊慌:“对不起对不起,我带您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
眠星星低头看了眼沾到红酒渍的礼服,没怎么在意这污渍。她现在只觉得疲惫,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不,您千万等一下,我去拿湿巾来。”女侍者慌张地放下托盘,坚持让眠星星等待,去拿了湿巾来帮眠星星擦拭脏污。
眠星星被这变故耽误了不少时间。
“我自己来吧。”她不想再待在这里,接过女侍者手中的湿巾,神思不属地一边自己擦拭,一边向外走去。
宴会大厅之外是一片黑暗。
这里位于郊区,经过的出租车很少。
眠星星拿出手机用软件叫车,结果距离最近的车离这里还有十分钟。但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她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等待的过程中,一辆银灰色的豪车开到面前。
后排车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清贵的侧脸,赫然是苏霁。苏霁侧头,淡淡道:“上来吧,我送你一段路。”
眠星星看到是苏霁立刻拒绝:“不用了。”
苏霁清淡地扫了眼眠星星,嘴角露出一点嘲讽的笑:“你放心,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用怕我追着你复合。只是顺路载一程,把你送到能打车的地方罢了。”
眠星星还想拒绝,这时却看见灌木丛中有黑漆漆的镜头一闪而过,像是有记者蹲守在那里,心头顿时一跳。
这时前座的司机已经跳下车来,替眠星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
眠星星回头看到陆野出来的身影,不再犹豫,收敛裙摆弯腰坐进车内。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虽然车型是宽敞的车型,但一辆轿车再宽敞,并排坐一起,互相也没有多少距离。
很久没有和苏霁坐在一起了,眠星星感觉有点透不过气,于是降下车窗。
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眠星星吹着风望着窗外的景色,乱糟糟的脑子平静了些许。
“跟陆野闹矛盾了?”清冷淡漠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眠星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苏霁在说话。
她不想回答苏霁这个问题,下意识觉得她现在怎么样不关苏霁的事,懒得就这个话题跟苏霁聊天。于是反问:“你跟钟梦萱没在一起?这次慈善晚没看到她来啊。”
“嗯,没在一起。”
眠星星问完得到答案,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懊恼地闭嘴不说话了。
她侧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希望苏霁不要再说话。
然而今天的事一直不如她意。
苏霁忽然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钟梦萱,眠星星。”
“啊,哦。”
眠星星转过头来,敷衍地应了两声。
苏霁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钟梦萱她其实无所谓,她对苏霁的好感值还停留在原先可怜的百分之二十一。
她现在心神都被时棠牵动。
苏霁看出眠星星的敷衍,他敛下眉眼,骨节清晰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愈加不甘。
坐在前排的司机仿佛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坐一个安静的开车工具人。车子在安静的马路中继续行驶。
有刺眼的灯光不知从哪里闪进来。
眠星星心里一咯噔,忽然有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地抬眼从后座望去,结果看到一辆高速行驶的失控大车开着远光灯从对面呼啸而来,远光灯炽亮,喇叭声刺耳。
司机猛打方向盘拐弯。
但来不及了,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两辆车狠狠相撞,感觉自己被抛起的眠星星恐惧得大脑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苏霁猛然翻身将她护在身下。
撞击的巨响过后,天地寂静。
被苏霁紧紧护在身下的眠星星眼睛呆滞大睁,感觉脸颊湿湿的,有粘稠的血液从苏霁身上流淌下来,淅沥沥地流到她脸上。
在昏迷过去之前,眠星星看到苏霁沾着血的睫毛缓缓闭阖。
陆野率先接到车祸的消息,之后是时棠,两人相继赶到医院。看到完好无损的眠星星,他们重重松了口气。
眠星星在救护车拉往医院的中途就醒了,她没受什么伤,纯粹是因为惊吓晕厥过去的,现在一些细小的擦伤被处理过后,正坐在急救室外。
这场意外中,苏霁重伤,司机当场死亡,只有她只擦破点皮。
见到两人赶来,眠星星仰头望了眼时棠,又望了眼陆野,然后沉默垂下眼睫。
她今天很累,一个字都不想说。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无声陪伴她。
一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出来:“谁是家属?”
眠星星起身刚要回答,陆野已经出声道:“我是他的远房亲戚。”陆家和苏霁往上数三辈确实是亲戚。
医生先打了个预防针:“你们不要激动,我们尽力了,送到的时候有些晚……”
眠星星惊惧得手指发凉,颤声问:“医生,什么叫……尽力了?”
“病人送来的时候大脑皮层的功能已经丧失了,经过抢救也没有回复功能,我们也没办法。”医生遗憾地说。
“什么叫大脑皮层的功能丧失了?”
医生神色抱歉,但尽自己的职责解释清楚:“用你们常用的概念来说,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眠星星腿软踉跄了下,时棠和陆野同时伸出手去扶她,眠星星推开他们,自己站直了。
陆野对医生说:“我们想办转院手续。”
救护车送来的医院是最近的,却不是最好的。论医生的医术还有医院设备来看,还是苏霁自己的私人医院比较优越。
于是昏迷的苏霁被转送到了他的私人医院。
那里的医生经过几次集体会诊,也觉得很棘手,但他们认为并不是没有希望。
那边的医生说:“大脑皮层的活动并没有完全消失,先观察48小时吧,如果这48小时内院长醒来那么问题不大,如果48小时内没醒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之天无绝人之路,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眠星星明白这是委婉的说辞。
如果48小时内没醒来,苏霁很大概率要成植物人了。
眠星星:“这48小时内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医生:“病人需要刺激,最好让病人在意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来陪护,在旁边多说说话,这样病人会更有动力醒来。”
“好,谢谢医生。”
苏霁的秘书和助理们也都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眠星星认识其中一个助理,跟她快速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然后问她:“你知道苏霁父母的联络方式吗?”
“知道是知道。”秘书神色焦急又为难,“可是苏总的父母都在国外,等赶过来后恐怕来不及了。”
眠星星又想问她知不知道钟梦萱的联络方式。
但还没出口,猛然想起
苏霁在车上说他从来没喜欢过钟梦萱。
而且……眠星星怔怔地想,苏霁在性命关头这么保护她,看来依旧喜欢她。不,这种拿命护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喜欢,比喜欢要更深。
苏霁被送入了特护病房。
眠星星穿着无菌服坐在病床外,出神地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的苏霁,输液瓶滴答滴答一滴滴输液。
陆野和时棠站在病房外。
两人忍着恶心,查阅了眠星星现在对苏霁的好感值,不出意外,看到了一个很高的数值。
陆野和时棠虽然也很想提升好感值,让眠星星更加喜欢他们,但两人彼此都有一个默契,那就是在不伤害眠星星的前提下。
而苏霁为了攻略却丧心病狂地安排了这一场车祸,车祸这么危险的事情,一个弄不好眠星星是会受伤的。苏霁实在太不择手段。
病房外,两个争得你死我活的男人此刻安静地站在一起。
陆野蓦然开口:“苏霁不是需要刺激么,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让眠星星投入你的怀抱。”
时棠抬眸冷笑:“你也可以当着苏霁的面挽留她。”
两人冷冷对视一眼。
现在眠星星正震撼于苏霁的救命之恩,谁去谁碰壁。不论是谁这么做,绝对都会降低眠星星对其的好感值,所以现在两人都怂恿对方去。
但是对方都没有上当,都不愿意撞枪口。
于是又纷纷安静下来。
这局面简直无解。
陆野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了陶洛茶电话。
既然已经这么乱了,不妨更乱些,让同样无耻的人过来。陶洛茶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治苏霁。
接到电话的陶洛茶很快赶来。
她不止没劝眠星星,也没茶言茶语内涵苏霁,反而很贴心地带了她很多生活用品过来,鼓励她在医院多陪陪苏霁。
眠星星用陶洛茶带来的卸妆乳卸了妆,把礼裙换下换了身舒适的衣服,然后坐在病床旁边一直跟苏霁说话。
“你不是喜欢我亲手叠的纸吗,如果你醒来,我亲手给你折一千只千纸鹤好不好?”
“我以前送你的那些折纸你有没有丢掉?”
“苏霁……如果你不是心血来潮来载我,说不定不会出事,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陆野以前救过她两次,但两次都没有受伤,可苏霁这次为了救她快要成为植物人,回想当时可怖的场景,以及苏霁将她护在身下的样子,眠星星无法不动容。
陆野和时棠都不想看到眠星星上当受骗,以及受不了她这么专注地看着苏霁的样子,相继离开医院。
只有同样穿着无菌服的陶洛茶陪在眠星星旁边。
他像个小妾似的殷勤端给她一杯温水:“姐姐,不要太伤心了,好好注意身体,要不先睡一会吧?”
“谢谢。”
眠星星不想喝水,接过水后就放在一旁。
她看着昏迷的苏霁,双眸渐渐迷茫。
这一学期她碰到了太多人,时棠、陆野、苏霁,三个人的影子不停在脑海中盘旋。时棠落泪的样子,陆野隐忍崩溃的样子,苏霁将她护在身下眼睫被鲜血濡湿的样子……
他们都是非常值得被爱的人,对她都很好,可是她只有一个,也只能选择一个,又不能把自己劈裂成三份。
无论选谁都对不起另外两个人。
眠星星这么想着,心头深处忽然涌起一股厌倦。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她无法控制的,开始觉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