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被闹钟铃声唤醒。
眠星星咕哝一声,闭着眼睛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精准地把它按掉。她睡意浓重地转了身,打算再睡个五分钟,结果转身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只手。
她有些困惑地艰难撑开一点眼皮,枕头旁边,赫然是一张放大的精致混血儿脸庞,对方睫毛闭阖,睡得酣甜。
眼睛倏地睁大,清晨的睡意全被吓飞。
眠星星刚醒的脑袋懵懵的,脑细胞还没彻底开工,看着枕边的人,有一瞬间脑子僵滞没反应过来。
这个睡在她旁边的人是谁?!
……哦,对了,是她撞傻的弟弟。
眠星星慢半拍地想了起来。
因震惊而微微昂起来的头重新倒回枕头中,她闭眼吁了口气。
难以相信,她真的跟个男生睡一张床睡了一晚上。
陶洛茶睡相很好,没有乱滚,也没有把她当抱枕抱,昨晚入睡时是什么姿势,清早醒来时还是什么姿势。
他没有被她这番动静吵醒,呼吸平稳,睡颜宁静。
眠星星侧着头端详了下他的脸。
对方眉毛很浓,跟头发一样是栗色的。睫毛特别长,是像贴了假睫毛的那种长,这种长度也只有海棠花的能跟他一拼,细看眼睫毛也是栗色的。
眠星星坐起身拿过床头的小镜子揽镜自照,确定自己的眼睫毛也没有他的长。
她郁闷地拨弄了下自己的睫毛,十分想跟他换一换。
听说外国人好多都有雀斑,他有没有呢?
眠星星现在穿着条鹅黄色的睡裙,光洁的小腿盘着,弯腰凑近去看陶洛茶的脸。蓬松微乱的长发从两侧垂落,发尾末梢挠在陶洛茶的脖子上。痒痒的,挠挠的,像是小动物的毛。
陶洛茶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依然闭着眼睛。
看了半天,眠星星终于在他鼻子旁边找到一点小小的雀斑。
她手指比划了一下,觉得看起来还没痣大。
眠星星饶有兴致地继续找陶洛茶脸上的瑕疵。她以前从来没把目光放在这个便宜表弟身上那么久。因为之前不管陶洛茶怎么亲近和善,怎么任
劳任怨,她总感觉他身上有危险的气息,这是出自草食动物的直觉。
但是现在他都变成傻子了,还危险个什么劲。
别说看一看,就是把他的脸当橡皮揉搓也不会有事。
睡得可真香啊……
眠星星恶劣地揪了揪他的睫毛。
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对方的眼睛缓缓睁开,两轮茶色眼瞳被晨光照得剔透,眠星星像撞进了两汪明澈的玻璃湖,一眼就能望见底的那种。
就着清晨的鸟鸣,两人在小床上久久对视。
久到眠星星以为他清醒了,然而一张口,对方傻子属性暴露无遗:“妈妈,早。”声音犹带晨起的沙哑,性感又傻叉。
眠星星展露一个慈母笑,轻轻拍拍他的肩:“早,继续再睡一会吧。”
这傻儿子清醒了可不省心,还是睡着好。
她有点后悔把他弄醒了。
眠星星把窗帘拉上,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更黯些好帮助他继续睡回笼觉,随即关上门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后,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跟班主任请假,跟班主任说明了下家里的情况。她没说陶洛茶撞傻了现在智商退回到三岁,就说他脑袋受了伤,直接请了个七天假。
结束跟班主任的通话,她又打了她妈妈的电话。陶洛茶出现这种状况必须要跟大人说。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话筒里声音冰冷。
眠星星诧异地挑了挑眉,换了她爸爸的电话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眠星星彻底惊诧了。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失联了?
嗡嗡。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她妈妈的语音:【星星,我跟你爸去了原始森林,这两天可能信号不好。】
一看发送时间。
5:50
整整晚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这一条消息。
眠星星皱起眉,发了条信息过去:【妈,陶洛茶磕到脑袋了,很严重。】
云省原始森林。
这里乔木参天入云,茂密的树冠遮蔽了天空,清晨的光被分割成光束垂落,薄雾缭绕,空气清新湿润,意境清幽。
常娟在溪
流处洗手。
农庄附近有一条很清澈的溪流,水质极其清冽。
眠国庆则在不远处和一对夫妇聊天。
他们在路上结识了一对自驾游的李姓夫妇,年龄比他们大一些,退休了出来周游全国,已经去过很多地方,现在来到云省。
很巧的是,他们原先也是开店的,生的也是女儿,这下聊的话题就多了,于是就相约结一程伴。
常娟的手机放在昨夜露营的帐篷里。
眠国庆的手机放在旁边的烧烤架子上。
帐篷里,常娟的手机铃声响了,眠星星的信息发送到了。
“来了,斯蒂夫,开始工作!”
帐篷外,一名戴黑色鸭舌帽的外国帅小伙,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外国大叔立刻有了动作。
烧烤架子旁,李姓夫妇继续跟眠国庆聊着天,不着声色地挡住眠国庆的视线。
常娟洗完了手在洗脸,蹲在溪流边毫无所觉。
两个外国人鬼鬼祟祟偷溜进了常娟和眠国庆的帐篷,他们拿起常娟的手机,用数据线连接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机器,瞬间破解了常娟手机的锁屏密码,然后准确找到眠星星发的那条信息,把它给删除了。
戴着鸭舌帽的叫戴姆,留着络腮胡的大叔叫斯蒂夫。
“斯蒂夫,重新调整信号干扰器。对方可能会立刻给她爸爸发信息。”
“你这啰嗦的小伙子,不用说我也知道。”
名叫斯蒂夫的重新打开信号干扰器,顿时所有人的手机都收不到外界信号了。
戴姆抱怨自己的搭档:“应该想办法把那大叔的手机也留在帐篷,这太惊险了,万一她先给她爸爸发消息,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眠国庆先生喜欢把手机带在身边,我们找不到机会。总之,有惊无险。”
“boss让我们能拖多久拖多久,而且不能让他们彼此发现异常,这可真是个技术活。”戴姆埋头边操作手机边絮絮叨叨,“让我来设定个自动拉黑功能,先拉黑三天吧。”
斯蒂夫:“不不不,如果三天无法联络那小姑娘可能会担心到报警,我的建议是,设定
一些过滤词汇。”
戴姆思考了一秒钟,摸出来一台随身迷你电脑,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操作:“你的建议让我的工作量大了不少。不过这是个好建议。”
如果眠星星发送给陶洛茶摔伤相关的消息,那么信号就被拦截。
如果眠星星是问父母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那么信号将顺利通过。
他思虑周全,设定好后又飞速设定了一条新命令,假如眠星星在这三天内不再提陶洛茶的事,信号的拦截频次也设定为三条拦截一条,每条信息延迟十分钟。
“完成!”
戴姆动作利落地合上电脑,拔出数据线,把手机放回原位。
两人钻出帐篷时,常娟正好在溪流边洗完脸,站起身打算回帐篷。远处的一声喊让常娟转过身,没看到他们偷溜出帐篷。
喊住常娟的是农庄的农庄主。
这是个穿着高帮胶鞋,步伐稳健样貌淳朴的中年汉子,他左手牵着头小黑猪,右手提着个篮子,小黑猪正吭哧吭哧嗅着地。
常娟和眠国庆并不知道,他们半途遇到的相谈甚欢的驴友夫妇,热情好客的农庄主,以及在农庄相遇的戴姆、斯蒂夫两个外国背包客,全都是一伙的。他们负责拖延他们留在云省的时间,好让眠星星和陶洛茶在家独处。
农庄主喊住常娟,让戴姆和斯蒂夫顺利偷溜出帐篷。
戴姆朝李姓夫妇使了个眼色。
李姓夫妇的目光瞄过烧烤架上眠国庆的手机,趁着眠国庆的注意力被农庄主吸引的时候,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很自然地跟他的手机掉了个包。
原始森林里准备的不充分,两人手机不是一个型号,不过乍眼看上去相差不多,只要不拿起来就不会发现。
把眠国庆的手机放到口袋里,李姓夫妇中的丈夫打了个招呼,很自然地离了场,把手机交给蒂姆和斯蒂夫两人。
蒂姆和斯蒂夫立刻钻回自己帐篷,去搞眠国庆的手机了。
李姓夫妇中的妻子不停和眠国庆聊天,不让他发现手机被调换了。
没过多久,手机被设定好,李姓夫妇再重新将手机调换回来。一
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农庄主笑呵呵地对常娟说:“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也试着去找找黑松露?你看,我这大早上的已经找到这么一篮子了。”他把篮子里的黑松露给她看,“你们摘了黑松露可以自己留着吃,不想吃也可以交给我换钱,现在黑松露收购价格正高。”
常娟听得心动,立刻把眠国庆叫来:“走吧,我们去试试!”
眠国庆欣然同意:“好。”
两人这几天一路游玩都有人哄,住的要么是五星级酒店,要么是偏僻但环境优美的农庄,吃的则要么是星级酒店精致的美食,要么是当地的特产。他们吃得好玩得好,这段时间玩下来人都年轻了好几岁,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
农庄主把小黑猪交给他们。
他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跟他们科普一些知识,黑胶鞋踩着松软的铺着枯松针的沃土。
“黑松露一般长在树脚下,这种菌类自己不能光合作用,只能靠汲树根的养分。现在的黑松露大多是白色芯的,产量较少,碰到要看运气。十月份十一月份的黑松露是茶色芯的,产量更多,更容易找。”
常娟和眠国庆笑着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黑松露,听起来似乎不好找。”
李姓夫妇上前,笑眯眯地道:“你们俩运气那么好肯定能找到,说不定等会找到一朵特别大的黑松露呢!”
正说着话,小黑猪在一颗松树下停住了,猪鼻子在土里使劲拱。
常娟蹲过去帮着它一起刨土,刨出来一朵特别大的黑松露,不由又惊又喜。
农庄主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这么大的黑松露,你们运气也太好了!我早上摘的所有黑松露都没有你们找的这朵大。”实际上这朵黑松露他早就发现了,特地留着作为惊喜给他们发现。
常娟和眠国庆两人眉开眼笑。
“我们中午就吃这个黑松露吧!”
“好,自己摘的吃起来味道一定更好。”
李姓夫妇农庄主还围着常娟眠国庆说黑松露,不住地夸他们运气好,戴姆和斯蒂夫则落后一步,低声讨论:“免得那小姑娘担心,我
们一起拍个照片传过去?”
斯蒂夫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你是boss的哥哥,出镜有暴露风险。”
“我可以负责拍照。”摄像师都是隐藏在幕后的。
斯蒂夫挑了挑眉,走上前去用不熟练的中文热情洋溢地对大家讲:“华国的友人们,为了庆祝这难得的缘分,咱们一起拍个照片吧!”
常娟积极响应:“好啊!”
眠国庆笑呵呵地说:“咱们来自五湖四海,相聚难得,一定要一起拍个照!来来来,用我的手机拍吧,中奖中的新手机,据说有五千万像素,拍照很清晰。”
可怜的眠星星连发了好几个消息都石沉大海,她趴在阳台窗子边沿,郁闷地盯着手机瞧。
嗡嗡。
手机收到一条她爸发来的新信息。
她精神一振,点开看后发现是一张照片。
她爸妈站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她妈手里牵着只小黑猪,她爸手里捧着黑松露,两人的旁边站着一对夫妻和一个穿着黑胶鞋的伯伯,最边上是个外国人。所有人笑容灿烂,做出比耶的姿势,看起来玩得开心极了。
看着这张照片,活到18岁,只去过隔壁省旅游的眠星星羡慕得默默垂泪。
“姐姐。”
陶洛茶揉着眼睛找过来了。
眠星星看到他心里酸溜溜的,有种懂事女儿照顾傻弟弟,无良父母满世界浪的心酸感。
不过这种心酸感只是一点点,看到父母开怀的脸,眠星星更多的是感到开心和欣慰。
收起手机。
算了,二老不是医生也不会看病,赶回来也派不了什么用场。
门铃响起。
早餐外卖到了。
眠星星招呼陶洛茶一起来吃早餐。
早餐是两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馄饨汤清,上面飘着金黄蛋皮、紫菜,还缀着虾皮和嫩绿的小葱。小笼□□薄鲜大,配着一小碟醋。
两人分坐在餐桌两头。
眠星星:“会自己吃吧?”
陶洛茶点点头,看起来完全没问题,结果第一口馄饨就把自己烫到了。
他嘴唇烫得红红的,嘶嘶吐着气,自己不吃了还不让眠星星吃,抓着她的手认真劝道:“
姐姐,这个好烫,我们等会再吃。”
眠星星看着小傻子被烫得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心里突然生起一点投喂的兴趣,她捡起他掉下的勺子,舀起一勺馄饨,慢慢吹凉了,送到他嘴边。
“怕烫吹凉了就好。”
陶洛茶看了她一眼,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把馄饨吃了下去。精致的五官乖巧到极致,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眠星星兴致勃勃地舀起第二勺馄饨,把它凉了继续喂过去。
陶洛茶就跟等待母鸟喂食的雏鸟似的,张开粉色的嘴唇,乖巧地等眠星星喂食,喂食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
然而眠星星喂食了三个馄饨后就没兴趣了,无情道:“知道怎么吹了吧,自己吃。”
陶洛茶顿了顿,拿起自己的勺子,连汤带馄饨舀了一大勺,笨拙地胡乱吹了两下,又被烫得满眼泪花放下勺子,求助似的看向眠星星。
在陶洛茶期待的目光中,眠星星站起身,去饮水机里接了杯冷水,干净利落地倒了半杯冷水进他的馄饨碗里。
哗啦,翻滚在馄饨碗上空的热雾灭了下去。
陶洛茶看着自己的馄饨,身体微僵。
眠星星给陶洛茶的馄饨碗里倒完冷水,又抬手往自己碗里倒了半杯冷水。是太烫了,吃着烫舌头。
见陶洛茶还傻坐着,她热情地,毫无所知地劝道:“吃啊,这下肯定不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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