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要上专业课,简宜很早就到了。
她选了个隐蔽的后排靠窗座位,因为今天阿楚没来上课,她负责帮她喊到。
她坐下看了会书,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概是因为午睡刚起,大家都没什么精神,教室里异常安静。
只是,快到上课那会,周围的人忽然开始窃窃私语。
坐在旁边的朱婷雪拿笔戳了她一下,示意她看门口。
“怎么了?”
简宜说着,抬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大家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有人能拒绝在困顿疲乏的下午欣赏一个活生生的金发帅哥。
尤其那个人还是卫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一头张扬的金发,显得皮肤白得耀眼,并且今天一反常态,没有继续走他的反季节穿搭路线,而是穿了一件米色的印花毛衣,是饱和度很低的暖色,简宜平时极少见他穿毛衣,没想到意外地合适,衬得那张冷得要结冰的脸像是要消融了,没有往日那么生人勿近。
温暖,她竟然在卫寒身上看到了这个词。
她抬起头的瞬间,站在门口的卫寒终于看到了她。
很快,她的桌面多了一杯咖啡。
卫寒给她带的。
“我在隔壁上投资学原理。”
“哦。”
简宜眨了眨眼,点头。
见她有些迟钝,卫寒问:“还没睡醒?”
“没有啊,睡醒了。”
卫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简宜梗着脖子不敢乱动。
说实话,她不太习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方式,脸颊都有些滚烫,但此刻她还是端正了工作态度,配合地挤出笑容,望着那杯咖啡,说了声谢谢。
不过这句“谢谢”说得生疏,也不符合语境,她回忆着朋友对男朋友的称呼,她或许应该说“谢谢宝宝”或者“谢谢亲爱的”诸如此类。
她还没总结好经验,又听见卫寒说:“下课我在门口等你。”
“好。”
她迅速点头,装出乖巧模样。
咖啡在桌面放着,卫寒刚离开,下一秒,宿舍群就弹出了消息。
朱婷雪:【哇哦,你们和好了?】
孟雅琳:【探出八卦的小耳朵.jpg】
简宜:【嗯,好像是吧。】
朱婷雪:【好你个简宜,和好了竟然也不告诉我们!】
孟雅琳:【怎么和好的,快展开讲讲。】
好问题。
她也不知道。
简宜看着放在桌面上的那杯咖啡,陷入沉思,是哦,他们怎么就和好了呢。
下课,卫寒在教室门口站着等她。
顶着那头张扬的发色,简宜很难不一眼看到他。
她走过去,近距离地打量:“你怎么……染头发啦?”
“不好看?”卫寒挑眉。
“好看!”简宜拍起了马屁,眼里亮晶晶的,“有这张脸,染什么颜色不好看。”
卫寒右手掩唇咳嗽了两声,努力控制自己正在上扬的嘴角。
走到楼下,简宜问他:“晚上是有什么聚会吗?”
不然为什么要等她下课。
“不是要去买手机?”
简宜想起,昨天晚上她的确和卫寒提起过要去给妹妹买手机这件事,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怀着这样的疑问,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了学校附近的数码城。
其实在来之前,她就做了不少功课,在网上看了好些评测视频,但还是拿不准主意,所以想去线下看看实物。
她在线下门店里试机,正犹豫不决,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她戳了戳卫寒的肩膀:“卫寒,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
没想到简宜会征求他的意见,卫寒感受到了某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卫寒显然对数码产品有足够的了解,他大致看了介绍,从处理器、芯片、影像参数给她分析,最后得出结论。
“左边。”
他分析得很专业,简宜不疑有他。
但准备去付款前,她还是有点担忧。
“你说买这么贵的,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那就再买。”
“……”
她就多余问他。
买完手机,简宜又去了对面的超市逛了一会,周二是这个超市的会员日,很多东西都降价,简宜想买一些保健品到时候让妹妹带回去。
买完保健品,她漫无目的地在食品区和生鲜区闲逛,卫寒竟也没有任何怨言,就这么在旁边帮她推着购物车,还真像是一个尽职的男朋友。
她走在身后,看着卫寒的背影,有些恍惚。
中途卫寒接了个电话,超市里音响太大声,简宜示意他到超市外面接听。
等简宜已经买好东西,卫寒还没见回来。
她拎着满满一大袋东西走出门,东西很沉,手心都被勒出了红印。
正打算把东西换到右手去提,站在门侧的卫寒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你打完电话——”
简宜的后半句话咽回了喉咙里,因为下一秒,卫寒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指节交缠。
简宜大脑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眼睛因为惊讶变得浑圆,偏偏卫寒的神情过于云淡风轻,让她开始怀疑自己。
她环顾四周,难道是附近有什么熟人,所以需要她配合?
这么想着,简宜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乱动,任由卫寒这样牵着她的手,这半截路她只觉得自己右边的胳膊都快要麻了。
这大概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牵手,卫寒远不如表面所展现的游刃有余,唇角抿紧,喉结剧烈地滚动,耳后根红得发烫。
一路上异常沉默,没有人开口,气氛诡异又平静。
到了地下车库,松开的时候,两人手心里都是汗。
轿车发动,驶离市区,简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卫寒,你刚刚……在干嘛?”
她语气带着些迟疑。
“什么?”卫寒扭头。
“刚才是有熟人在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这样?”
简宜用左手和右手做了一个牵手的动作。
路口,红灯,卫寒没好气地笑了笑:“你说呢?”
简宜茫然。
就这么对视了二十秒,卫寒在她澄澈懵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简宜,你是真不懂?”他再次发问。
她诚实摇头:“不懂。”
果然,没谈过恋爱就是麻烦,这也不懂,那也不懂。
卫寒无奈。
绿灯,车重新启动,卫寒扭头看向副驾驶座,正想说点什么,但简宜已经戴上耳机,听起了英语听力。
——
境德中学来江大游学的时间定在周五,简宜一下课就往学校门口赶。
她前一天晚上交代过简心玥,让她在校门口旁边的书店里等她。
只是走到约定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她正想着联系她的同学,手机却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简宜迟疑了片刻才按下接听键。
“姐,你下课了吗?”
电话一接通,耳边响起的是简心玥兴奋的声音。
“我在门口了,你在哪?”简宜又看了一遍来电显示,更是疑惑,“心玥,你怎么用的是傅老师的手机?”
傅屿岸从前在境县支教过,即便后来他资助建了学校,但他们那里的学生现在仍称呼他为“傅老师”。
“因为傅老师就在我旁边呀。”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换了人。
傅屿岸低沉沙哑的声音就这么闯入耳膜:“我下午恰巧有空,就过来看看他们,带他们参观一下学校。”
心玥也在一旁吱吱喳喳地补充:“我在门口等你的时候碰见傅老师了,傅老师见我饿了,就带我过来吃东西。”
“那你们现在在哪呢?”
她有些着急,傅屿岸大概是听了出来。
“别急,我现在带心玥过来找你。”
没一会,简宜就看到手里捧着杯炒酸奶的简心玥在巷子尽头朝她挥手,旁边的傅屿岸提着她的粉色小书包。
他一身摩卡色的西装,手上拿着这个书包,说不出的突兀,但傅屿岸本人表情倒是自在,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简宜连忙走了过去,准备接过心玥的书包,但傅屿岸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拿着吧,我的车就在那边。”
他下巴轻抬,望向不远处的那辆宾利。
傅屿岸往前走了两步,但简宜还停在原地。
“我们这是要去哪?”
“之前你说要教我做饭的事还作数吗?”傅屿岸扶了扶镜框,转过头征询她的意见,“不如就今天吧。”
简宜当下就要拒绝,又听见他说:“刚好我买了些复习资料给心玥,可以一并拿回去。”
那句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车停在傅屿岸市中心的公寓,这里离他的公司很近,他常住在这边。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简宜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过了。
站在门口,她瞧见他熟练地输入密码021218.
12月18,是她的生日。
他的密码竟然还没有改。
简宜右手抠进肉里。
她以前问过傅屿岸为什么要用她的生日当密码,他当时说的是“换新锁那天刚好你在,随手输进去的”。
她不相信这个解释,上网搜索“为什么男生会用女生的生日当密码”,跳转的第一条答案是“这说明男生很在意她,希望自己能时刻牢记对方最重要的日子”。
简宜压下心底那酸涩的感觉,清空大脑。
“傅老师,我能看会电视吗?”走进门,简心玥指着客厅中央的电视。
来的路上,她们在大巴车上看了一部电影,才看到一半就下车了,她想把剩下的那一半也看完。
傅屿岸看向简宜,笑着说:“你姐姐同意的话,才可以看。”
决定权交给了简宜,简心玥眼巴巴地望了过去。
“我就看一个小时,可以吗?”
“好。”简宜点头。
这次难得出来一趟,她只想让她开心。
心玥在客厅看电视,简宜去了厨房做饭。
拉开冰箱,傅屿岸像是猜到她今日会来,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和肉,而她之前送给他的腌菜和腊肠放在最顶层,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没一阵,傅屿岸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我来给小简老师打下手。”
简宜准备教他做腊肠饭,配料和食材全都摆在大理石操作台上,傅屿岸帮忙把冷冻的腊肠切成薄片。
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不会做饭的人,操刀的手法熟练,甚至刀工比她还要好,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规整得像是拿尺子量出来的。
简宜这下意识到,她被骗了。
傅屿岸却突然开口:“我听说你前阵子送给卫寒一个圣诞小雪人。”
简宜洗菜的手一顿。
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他车上看见的,很可爱,我猜应该是你送的。”
简宜:“我第一次做毛毡玩具,其实做得不太好。”
“说实话,我都有些嫉妒了。”傅屿岸笑着把后半句补充完整,“嫉妒你对他那么好。”
傅屿岸仍是那副笑意吟吟的神情,让人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简宜头脑有些发热,心里乱作一团。
她想,有些话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其实有一样东西,我一直想还给您,但后来你出国了,就一直拖到现在。”
“什么?”傅屿岸看了过来。
“您上次送给我的发夹,我这几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收下。我知道您对我只是像对学生一样的关心和照顾,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份礼物我收下并不合适。”
“是哪里不合适?”他仿佛真是不解,追问道。
“我觉得,我和您之间应该保持一些距离。”简宜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喉咙都有些干涩,声音越来越弱。
空气好像凝固了,水龙头的水柱还在哗哗地往下流,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拧上开关,似乎只有这些微的噪音,才能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傅屿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的话说得这样直白,傅屿岸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又听见简宜说:“我记得您以前提过会在31岁之前结婚,希望您在今年会遇到彼此喜欢的结婚对象,我和卫寒都会为您感到开心的。”
仿佛有什么从高空中迅速地往下坠,摔得又重又狠。
傅屿岸脸色变得铁青。
这是去年他拒绝简宜时说的话“我打算在31岁之前结婚,而你那时甚至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他的话说重了,她竟还记得这样清楚。
傅屿岸没说话,把水龙头的开关拧上,这下厨房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们没再交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是,当她把洗好的青菜放进沥水篮里,扭头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傅先生,您、您切到手了。”
鲜血汩汩流动,案板上一片刺眼的红色,简宜走近看到傅屿岸指腹处有一小片肉几乎被切了下来,简宜手足无措,反应过来才想到要去客厅拿止血贴和纱布。
“不要紧。”
傅屿岸阻止了她的动作,血仍从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涌,他像是失去了痛感,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要紧,总会好的。”
他低声重复。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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