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风大,卫寒给的衣服还真的起了些用处,哪怕只是这样抱着,都暖和了不少。
那衣服有股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清爽,像柑橘和柠檬混合的香气,不知是香水还是洗衣凝珠留下的味道。
回到寝室,她把衣服放进了衣柜里,打算下次再还给卫寒。
距离午休还有段时间,简宜吃完饭,坐在书桌前打开卫寒送她的那本书。
翻开第一页,她才发现原来那本书上面写着名字——徐逊章。
字迹遒劲大气,笔锋凌厉。
简宜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总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好一会,她终于想了起来,隔壁学校外语系的教授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那个教授很有名,编撰过不少相关的教材,她大一那会还特意去听过他的讲座,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她一开始以为只是同名,往后翻了翻,发现中间的书页还做了一些教学的标注,简宜更加确认,这就是徐教授本人的书。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能在二手网站买到教授的书。
这本书太珍贵了,她一边看,一边打开电脑把相关资料补充进论文,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寝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阿楚和孟雅琳走了进来。
她们在讨论圣诞节要去哪里过,讨论了好几个方案都还没定下来,刚好瞧见简宜也在宿舍,便问她圣诞节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朱婷雪笑说:“不用问,简宜肯定是要和卫寒一起过的,你们两个有没有眼力见……”
阿楚后知后觉地敲了下脑门,因为卫寒平时很少主动来找简宜,导致她总是忘记简宜是个有对象的。
她忙摆手:“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她们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只是简宜忽然意识到四天后就是圣诞节了,而她还没给卫寒准备圣诞礼物。
说起礼物,她倒是想起一件诡异的事。
几个月前,七夕情人节那天,卫寒约她出来见面,地址是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她以为是很多人一起的聚会,没想到去到后发现就只有她和卫寒两个人。
直到吃完饭,整张餐桌仍旧只有她和卫寒,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她正疑惑着,突然,卫寒招了招手,两个侍应拿着礼物走了过来。
简宜看着侍应手里那一大束玫瑰,还有那好几个奢侈品的礼品袋,她受到了惊吓。
战战兢兢地接过礼物和鲜花,等人走远了,她才小声问卫寒:“是不是需要我配合发一下朋友圈什么的?”
“什么?”
卫寒皱眉,像是完全没听懂。
那就更奇怪了,如果不是为了发朋友圈让他的前女友吃醋,为什么要弄这一出呢。
这些东西拿着烫手,简宜生怕弄坏了,小心翼翼地把鲜花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她小声问道:“这些是拿来干嘛的?”
“送你的。”
他抿了口红酒,语气稀松平常。
“真送?”
“不然呢?”
卫寒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简宜这会更是诧异,现在演戏也要演得这么真了吗?
她还纳闷着,又听见卫寒问她:“你的呢?”
简宜惊慌:“啊?”
卫寒抬眼看她,那眼神看上去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简宜慌乱解释:“我、我没准备,再说了,我们俩不是假的吗?”
她话音刚落,卫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那顿饭吃到最后,卫寒再也没说一句话。
由此,她吸取到了教训,逢年过节还是得学会做做表面功夫,免得再出现像上次一样的情况。
回过神来,简宜开始懊恼该给卫寒送什么圣诞礼物。
她翻了下卫寒的朋友圈,想找下灵感,但两分钟后她就清醒了,清醒得很彻底。
她和卫寒又不是真的,管他喜欢什么呢。
算了,随便买点吧。
——
圣诞节那天刚好是周六,简宜兼职结束后就坐车去了半山别墅。
那地方她以前去过一次,里面花园、泳池、网球场一应俱全,她一开始以为是度假村,还在找哪一幢别墅才是卫寒的,后来发现原来这一片都是。
邵逢告诉她,这是卫寒十八岁那年,他爸爸送他的成人礼。
成年礼。
简宜当时琢磨了几秒,忽然一下对“成年礼”这个词感到陌生。
从出租车下来,简宜绕过花园和露天泳池,走向最里间的别墅。
还没走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声响,她站在门口往里看,现在是白天,但客厅中央的欧式大吊灯还亮着,墙上悬挂着几幅名家的画,她一直好奇这到底是不是真迹,因为摆放得实在太随意。
巨幕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外国电影,但没人在看,似乎只是开着听个响儿,沙发上坐着十来个人在玩牌,她一个个看过去,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
有个女孩手里握着牌,抬头瞧见她,疑惑地问:“你找谁?”
旁边那人认得她,同她解释:“她是卫寒的女朋友,你之前没见过。”
女孩诧异了两秒,招呼她过来一起玩牌,边做自我介绍。
“我是卫寒的高中同学潘雯雪,你可以叫我潘潘,我刚好有点累了,你要不过来顶我的位置?”
简宜摆手:“谢谢,但我不太会,你玩吧。”
女孩很热情,打趣道:“别怕,我教你,很简单的,要是输了,待会记在卫寒账上就行。”
简宜一听,头摇得更快:“还是你玩吧,刚才坐车有点累,我休息一下。”
那人没有勉强她,望了眼头顶上方:“卫寒在楼上,你要不要去找他?”
简宜立刻拒绝:“我在这坐会就行。”
简宜找了个离门口近的位置局促地坐着,一边看着屏幕上播放了一半的电影,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看了一会,她都有些困了,忽然,沙发那边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被人往外推:“张俊,这局你输了,说好了,谁输谁就去买吃的,你别想抵赖。”
张俊没当一回事,懒懒散散地掏出手机:“我找个跑腿还不行么,费多大劲,非得我遭这罪。”
“不行,愿赌服输这句话听过没!赶紧去,别磨叽了!”
张俊不忿,手机反面盖上:“我去也行,那再找个人和我一起去。”
去市区那边路程一个多小时,他一个人嫌无聊,而且跑来跑去的,太折腾了,外面天气又冷,这种苦活累活得找个人和他分担一下。
“谁和我一起去?”
大家一下安静了。
不出所料,果然没人愿意去。
张俊正要甩脸色,就听到门口处传来陌生的声音:“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胆怯和局促。
张俊回过头,眼睛霎时亮了,脸上的阴霾顿然散开。
女孩穿着一件枯叶绿的连帽牛角扣大衣,里面是条挂脖的红色连衣裙,很普通的装扮,那张脸几乎没化妆,素得彻底,但五官仍旧明艳秾丽。
听旁人说那是卫寒的女朋友,不过他是第一次见。
他还在走神,简宜已经走了过来。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忙拿点东西。”
张俊一下就不反抗了,笑容跃上眼底,露出一口大白牙,又拿着手机朝那群人晃了晃,“你们要买什么,现在就发在群里,十分钟后截单,警告你们,别点太多,老子可不是给你们跑腿的。”
有人趁机调侃:“瞧张俊这没出息的样儿,这态度前后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啊。”
张俊瞪了那人一眼,示意他别瞎说,坐在沙发上干等了一会。
还没到十分钟,他就从座位上起身,又从茶几抄起车钥匙,右手拿了件大衣,准备出门。
简宜跟在他身后,外面的风呼呼地吹,她把围巾裹紧了些。
张俊特意走慢了等她,简宜问:“是不是还要带什么?”
张俊摇头:“没,把手机带上就行。”
“哦,好的。”
简宜和他并排走着,比起在这里无聊地坐着,她宁愿出去走走逛逛,而且最起码得有两三个小时见不到卫寒,她心里不知多轻松。
只是,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喊住了,准确来说,喊的是简宜。
“你去哪?”
听见这个声音,简宜后背绷紧,不用回头她都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卫寒那张板着的脸。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不耐烦:“什么时候来的?”
简宜如实回答:“……半个小时前。”
“怎么不告诉我?”
简宜迅速找借口:“我以为你在忙。”
“忙?”卫寒垂眸反问,“我有什么可忙的。”
也是,这些二世祖天天忙的不就是吃喝玩乐吗。
简宜转移话题:“对了,我准备去市区一趟,你要吃什么吗,我去买回来。”
卫寒审视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又转头瞥了眼张俊,来回打量后,眉头拧紧。
“就你们俩?”
张俊听出了点不对劲,讪讪解释:“外面太冷了,他们都不愿意去,就简宜愿意去。”
室内沉默了片刻,卫寒下巴抬了抬,对张俊说:“你在家里呆着。”
又对简宜说:“走吧。”
简宜瞪圆了眼,她忽然意识到卫寒的意思是他要和她一起去。
眼看着换了人,大家哪还敢使唤卫寒帮忙买东西,都从沙发站了起来,这会倒是积极了起来,说要跟着一块去。
但卫寒已经走出了大门,他们面面相觑,一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
室外果然很冷,简宜估摸着这会室外温度在5℃左右。
从大门到地下车库这段路,卫寒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简宜自然也没什么要说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车库,卫寒上了车,简宜自觉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
车门关紧,一下暖和了许多,但简宜始终觉得有股低气压笼罩在她头上,卫寒好像……有些不高兴?
她悄悄扭过头观察他的表情,还是那张吝啬展露情绪的脸,但她确实觉得和平时那懒得理人的状态不一样。
但他不高兴的缘由是什么呢,难道是担心她会说漏嘴,所以不想她和他的朋友走得那么近?
思考了几秒,她主动开口解释:“刚才他们在玩牌,说输的人去跑腿买东西,张俊输了,他说需要一个人和他一起去,我看都没人愿意去,所以——”
方向盘打转,卫寒冷哼了声:“你倒是热心。”
听上去是挖苦人的语气,不过简宜都习惯了。
“而且我看东西挺多的,他一个人肯定拿不了,我正好没事做,就想着帮帮忙。”
“你和他很熟?”
“第一次见。”
“那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
简宜彻底语塞。
真是冷血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没再说话,车内暖气很足,她身上还盖着毯子,太安静舒适,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真的睡着,因为她要是睡过去了,卫寒准要生气。
就这么打着瞌睡,车终于在市中心的商场停了下来。
广场中央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几乎有两层楼高,很多人都站在树下拍照,现在这会已经是傍晚,挂在上面的灯饰一闪一闪的,特别漂亮。
简宜有些看呆了。
开门下车,简宜也朝那边走了过去,拿出手机拍照。
她其实对圣诞节没什么感觉,但很喜欢圣诞树。
在很多年前,傅屿岸曾经送过她和妹妹一棵圣诞树,是他用学校的旧纸箱做的,外壳用彩色的铅笔上了色,外面围了一圈会发光的灯。
“能用的材料太少,这些彩色铅笔还是找吴老师借的,是不是很简陋?我答应你们,以后一定带你们去看真的。”说着,傅屿岸摸了摸她的头。
她当时就想说,这就是真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真的。
简宜很喜欢,把那棵圣诞树放在房间里,她还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有多圆,她和妹妹有多开心,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了一次圣诞节。
脚步声在旁边停下,简宜知道卫寒就站在她旁边。
她仰头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准备离开,但卫寒挖苦的话虽迟但到。
他说:“有什么好拍的?”
手机放进口袋,简宜没回话,懒得和他计较。
走进商场,她指着不远处的那间甜品店开口:“那我们分工合作,我去排队买奶茶,你去买蛋糕?”
那家奶茶店是有名的网红店,一向很多人,排队也能排半个小时,而且还不能预先在手机上点单。
她选了累人的活,把轻松的留给卫寒。
谁知道卫寒还不答应,他拒绝了她要分工合作的提议,说要一起去。
“可是这样很花时间,回去估计都到七八点了。”
卫寒:“有什么问题?”
“……”
行,他都不嫌麻烦,那她更加没意见,反正她的时间也不值钱。
两人买完蛋糕去到奶茶店,果然门口的队伍已经很长了,一走进门,简宜正想去排队,卫寒就拉住她的手臂,望向对面那张空的椅子。
他说:“你去坐着。”
简宜诧异,抬眼看他。
这人转性了?
直到卫寒站在队伍里,简宜仍然有点恍惚,她开始阴谋论,不会到月底了,他就以这为原因说她消极怠工,然后扣她的钱吧。
越想越不对劲,简宜如坐针毡,时不时就抬头看卫寒,二十分钟过去了,队伍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卫寒正低头看手机,她扯了下卫寒的衣角:“你累不累?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不用。”
简宜再次确认:“真的不用?”
她在想,要不要录个音,这样好像保险一点。
得到的仍然是否定的答案,简宜回到刚才的座位,继续忐忑不安地刷手机,忽然想起口袋里有两颗薄荷糖,她装模作样地走过去“献殷勤”。
当她把这颗薄荷糖塞进卫寒手心里,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刚好有两颗,我们一人一颗。”
简宜摊开自己的掌心,她手里还有一颗。
包装纸撕开,卫寒把薄荷糖放进嘴里,眉眼柔和了许多。
简宜刚走,身后的人就羡慕地对卫寒说:“哥们,你女朋友对你真好,我在这排了这么久,我女朋友都没问过我一句。”
卫寒不置可否,嘴角弯了弯。
买完奶茶,他们又开车去了城西和城南,几乎把大半个江城都跑了一圈,估计之前是为了整张俊,所以大家故意点了这么多吃的,没一会,后备箱都快装满了。
忙了这么半天,她还以为卫寒会生气,没想到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竟然没有一句怨言。
回去的路上,等红绿灯那会,简宜戳了下他的肩膀。
“卫寒。”
卫寒转过头:“嗯?”
“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么?”简宜试探性地问。
卫寒:“怎么?”
“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在……哼歌?”说到最后,简宜都迟疑了。
而且哼的还是周杰伦多年前唱的一首小甜歌:与你约会过的地方都不舍得删/在脑海里储存欣赏……
耳后根渐渐红了,卫寒轻咳了两声,神色恢复如常:“没有,你听错了。”
回到别墅那会天已经彻底黑了,简宜看了眼时间,果然和她预估的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已经快八个小时没进食,她这会饿得不行。
拎着蛋挞和奶茶下车,简宜刚走进门,脚步忽然突兀地停了下来。
客厅墙角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棵约莫两三米高的圣诞树,周身挂满了灯饰和铃铛,竟比刚才她在商场门口看到的还要更精致漂亮。
她听见邵逢和卫寒说:“舅舅刚才让人送过来的。”
卫寒问:“他人呢?”
邵逢指着楼上:“舅舅在楼上打电话呢,说一会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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