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一筹莫展地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现在有四条路可走:第一,马上跑去找看林人,通报他的发现,然后,跟看林人一起将此人送到镇医院;第二,把此人丢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也许第二天早上,看林人就会发现他,到时候,他们一定会送他上医院,当然还会报警,这是最省事的做法;第三,将此人背出树林,直接丢在镇医院门口;第四,反正他也是医生,可以为其作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想办法弄醒他,让他自己离开这里。
他选择四。
让他背着这么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汉穿过荆棘丛,他实在没那体力;而通报看林人,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因为这么一来,他夜闯许家树林的事就会败露。谁知道许家人会不会因此将他告上法庭?而更麻烦的事是,许家因此可能会加强对树林的看管,也许因为这事,他今后再也不能来他的墓地了。这片墓地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失去它。
男人还躺在木箱里。他先用手电筒将此人全身上下照了一遍。显然,这家伙是被人谋害的,但血迹只集中在衬衫的领口处。由于此人穿的是黑色皮衣,所以暂时看不清衣服上到底有多少血迹,不过,至少乍看之下,血迹并不多;而衣服的下摆、裤子好像都很干净,这说明,伤口很可能在此人的头部,而且伤口不会很大很深。另外,除了血迹之外,此人的衣服还算干净,没有沾染污泥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说明此人很可能在受伤后,直接被弄进了木箱。他又用手电筒检查了一遍木箱的四周,发现在箱子的角落,就在靠近男人鼻子的地方,有个小孔。他想,如果没这个小孔,恐怕这男人早就死了。
我是不是该报警?他问自己。但回答是否定的。
镇派出所一共有五个人,他认为他们中没有一个愿意在晚上10点摸黑到这片树林里来。再说,这人也没死,伤得也不算重。对于派出所的人来说,人没死,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再说,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从衣着打扮看,多半是城里人,老黄就算来了,也不会愿意多管闲事。老黄快六十了,他最希望太太平平地混过这三个月,然后顺利退休。如果这几个月没案子发生,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这人被打破头扔进木箱里活埋,明显属于谋杀案,只不过是谋杀未遂。小镇已经N年没发生过恶性案子,老黄碰见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呢。他估计老黄接案后,顶多随便问两句,然后就会劝此人到市里去报案,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所以报警实在没多大的意义。
他绕着箱子走了一圈,随后在箱子的一边停住。他放下手电,蹲下身子,用力扛起木箱的一端,箱子摇摇晃晃地竖了起来,他又走到箱子的正面,把几乎直立面对他的男人,从箱子里拽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这么一折腾,男人会醒来,可男人却毫无反应。
他猜想这男人在箱子里可能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不管是被击伤还是吃了安眠药,都很难让一个人昏睡超过八小时。因而,他判断这男人很可能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或者别的什么药物。换句话说,这男人是被投毒了。
投毒、钝器打头、活埋,这属于三料谋杀吧?是什么样的菜鸟杀手,这样还没能杀死这男人?首先,“他”肯定是初犯,不然,“他”应该至少会准备一个更密封的箱子;其次,“他”可能是个女人,或者一个小个子男人,因为没办法在体力上抗衡对方,所以才会选择投毒;最后,只有缺乏耕种经验或体力差的人才会挖这么浅的坑!只要有条野狗就能让这只箱子暴露无疑。所以,这个人绝不会是农民,“他”应该来自于城市。
金元把男人平放在泥地上,这一次,他翻遍了男人身上的所有口袋,没有钱包,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看来凶手早就搜过这家伙的身了。
他决定先给男人作一个简单的全身检查。结果如他所料,男人身上唯一的伤口在后脑下方,伤口不深,口子也不长,不过四五公分而已,但有感染的迹象。他庆幸自己的急救包里还有一把刮刀。他将手电绑在身边一根颤巍巍的细树枝上,然后,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他先用刮刀迅速剃掉了男人后脑的大部分头发,接着,他用酒精消毒,最后用专业外科手术线缝合了伤口。
这对他来说,只是个小手术。在诊所,他算是个全科医生,小到在手指上涂红药水,大到切除肿瘤,什么都干过,前些日子,他还替两个孕妇接生过孩子。可是,树林跟诊所毕竟不同,由于光线太暗,手术时间比他预期的长,但还算顺利。他没带麻药,因而他一直希望手术的疼痛能将男人惊醒,但直到他包扎完毕,男人仍然昏睡不醒。
“你可真能睡!”他忍不住说道。
他拨开男人的眼皮,用手电照了一下,又替男人测了血压和心跳。结果是,血压偏低,心跳过缓。
“看来不给你洗胃的话,你是活不了了!得了,先给你验个血。”
他的急救包里时时刻刻都放着注射器和六个密封小罐,这是为应付街上的临时病人准备的。近一两年,他走在街上常被人拉住,让他临时出急诊。他本来可以拒绝的,但他生性不愿与人争辩,再说对方往往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由于他空手到病人家无法救治,有好多次,他不得不返回诊所去拿注射器。于是,久而久之,为了免除来回奔波的麻烦,也为了节省救治时间,他现在干脆把该带的都带在身边。他包里还有个冰袋,他通常用它来为食物保鲜,现在,他将搜集到的血液样本放在存放冰袋的泡沫小盒子里。
他决定回诊所一次。因为男人需要的葡萄糖水和催吐剂,他身边都没有。
看这男人现在的情形,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而他又没法把他弄出林子。所以,他觉得应该在林子里给这男人找个暂时的栖身之地,一个看林人夫妇不会注意到的小角落。
他知道就在离河边不远,一棵老树后面有个隐蔽的树洞,小时候,他曾经在那里避过雨。树洞大约有十几平方米大,住人没问题,完全可以作为临时病房使用。
他花了几分钟找到了树洞。
他拉着男人的双手,往树洞的方向一路拖行。他故意重手重脚,随意拽拉,只希望男人会被惊醒,但是,中毒和睡觉毕竟是不一样的,无论他怎么做,男人始终双目紧闭,像死人般一动不动。
“好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到时候就给你洗胃。”他对男人说,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见。
蒙眬中,莫兰好像听见客厅里有响动,她立即从床上跳起来,开门冲了出去。可是到了客厅,她才发现,她刚刚听到的只不过是斜靠在玄关的雨伞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不甘心,又透过猫儿眼朝走廊张望。她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从这个小玻璃孔朝外看了。可是走廊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从来不喜欢运动,可今天,从晚上7点之后,她至少下楼四次,过了晚上10点,她甚至还穿上鞋到小区里去逛了两圈。然而,无论是门外的走廊、附近的街角,还是小区的绿地,她都没找到她要找的人。高竞既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短信。在他们吵架之后,他对她置之不理超过十二个小时,这还是第一次。
可是,这是置之不理吗?他真的是在怄气吗?莫兰越来越觉得不可能。她知道,不管高竞有多傻,有多固执,有多不可理喻,归根结底,他还是爱她的。要不然,他不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他那么做,无非是为了和好。他是想和好的。所以,假如他看见她的来电,无论多忙,他都会想办法尽快回复的。如果没有的话,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是手机被偷了?可即使手机被偷,他仍可以打电话给她,只要他愿意。他身边不会连打电话的钱都没有吧。其实如果遇到这类事,她相信,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向她诉苦。
那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消息?
莫兰越想越不安。她终于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事实上,晚上7点之后,她就打过了。她没听见电话铃,只听见一句她已经听腻的话——“对方已关机。”
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是——车祸?!这两个字飞过她的脑际时,她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她连忙对自己说,高竞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虽然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康复,还不能快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残废。其实现在,他走起路来已经比两个月之前利索多了,遇到类似的险情,他应该有办法躲开的。再说,高竞应该没那么倒霉,自己也没那么倒霉,他们从没干过什么坏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她一个劲地推翻那些可怕的猜想,拼命安慰自己,可她的思绪仍像从山坡上掉下来的石头,无法阻止地朝一个方向滚去。
会不会是穿过马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辆加速行驶的汽车?
不可能!
可是,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如果他是健康的自由的,为什么不回她的电话?现在已经是夜里12点了。
他在哪儿?难道他已经……
有那么几分钟,她像冷冻人一般僵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时,发现内衣已经全湿透了。她没顾上换衣服,抓起手机,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替男人洗完胃,金元已经精疲力竭。
他看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晚上11点半。
X——他现在管这个人叫X——刚刚吐过一阵,虽然仍没醒来,但他为其量过血压,确实平稳了很多,心跳也几乎恢复了正常,所以看起来,洗胃还是有作用的。他将输液瓶挂在身边的一根树枝上,又把X的手从毛毯里拉出来,在其手背上插上输液针管。
他打算等一瓶葡萄糖输完后,就打道回府。
X输液的时候,他在X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打了个瞌睡,今天他可累得够呛。烤好的玉米和鸡翅早已冷掉,他将它们用塑料袋装好,放回包里。现在,他已经没精力再支起炉子做烧烤了,还是带回去放进微波炉里转一下吧。之前出门的时候,他往包里塞了两小包苏打饼干,现在他正好饿极了,便就着矿泉水吃了起来。等他吃完,已经差不多快12点了,输液瓶里的葡萄糖还有一大半,他打了个哈欠,没办法,只能接着等。
葡萄糖滴得真慢,等金元再次醒来时,发现瓶底还剩下一小部分没有滴完。他在“要不要现在拔针”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好几分钟。他真想立刻回家,上床好好睡一觉,但他没有浪费药品的习惯,而且,总不能就这么把X丢在树林里吧?要是X明天早上醒来,被看林人夫妇发现,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跟他金元有关的蛛丝马迹。
怎么办?
“喂……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他重重推了一下X,他发现X的睫毛在颤动,“你得罪谁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是不是交了不该交的女朋友?还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他又推了一下X。这一次,他听见X哼了一声。
“你是干什么的?什么地方的人?对了,你一定想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吧,你在F镇的许家树林。其实这树林本来不姓许,几年前,那个姓许的买下了这附近的地。……喂,你听见我说的没有?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的身体素质不错,你是干什么的?”他连声问道。
X又哼了一声,他的头慢慢转向另一侧。
金元知道,这是X即将醒来的信号。他接着闲扯:“这树林平时没人来,来的都是他们许家的亲戚和朋友,可许家好像也没什么亲戚。喂,醒醒,醒醒,你睡了很久了,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喂……喂……”他发现X皱着眉头,脑袋在又冷又硬的石头上转来转去。“喂,别动,你把纱布都要蹭下来了!不舒服是不是?不舒服也没办法,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是你这倒霉蛋被人活埋的地方。知道吗?活埋!你差点死了,你长得人高马大,怎么会被人扔在箱子里埋在这里?你可真菜!我看害你的八成是个女人吧!她是不是很漂亮?”
他看见X的睫毛在剧烈地颤动。X一定听见他说话了。
“喂,你醒醒,醒醒!”他提高了音量。
“啊……”X喉咙沙哑地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但紧接着他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啊……嗯……”X发出一连串的嗯嗯啊啊,最后才口齿不清地说出一句话:“你是谁……”
“我是救你的人。现在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X闭着眼睛微微点头。
“你是不是眼睛睁不开?”
X费力地撑开眼皮,但马上又闭上了。
“行了,别白费劲了,你药性还没过呢。”
X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X咽了下口水,又说了句什么。这次金元听清了,X想喝水。
金元将矿泉水倒在杯子里,在里面丢了一根吸管递到X的嘴边。X吸了一大口。
金元拿开水杯,替X又量了一遍血压:“75,100,还有点低,不过已经好多了。”
X勉强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金元知道X能听清他说话,便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得告诉你,现在已经半夜了。如果你不能跟我离开这里,就得留在这个山洞里。你别到处走动,现在谁都可以把你弄死。搞不好,把你埋在这里的人,还会回来看你,所以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我明天早上过来看你,我会给你带吃的来。”他起身要走,X骤然拉住了他的手臂。X的臂力大得惊人。
“我怎么了?”X声音沙哑地问,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在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你中毒了。”
“中毒?”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X茫然地看着他。
“你除了中毒,还被丢在一个箱子里,被埋在这里。”
“这里……”X的眼光在树洞里扫来扫去。
“这是F镇的许家树林。你认识许家的人吗?”
X毫无反应。
“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我……怎么了……”
这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了。
看起来,要完全恢复正常还需要时间。
这时,洞外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他熟悉这片树林里所有的声音,他肯定,那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而是脚步声。这么晚谁会来树林?
他来不及细想,啪地一下扑灭了洞内的篝火。他庆幸树洞非常隐秘,就算里面有火光,在洞外也无法察觉。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灭掉光源为妙。
“别说话,外面有人。”他低声对X说。
X皱起眉头,似乎想强撑着坐起,但没成功。
脚步声就在离树洞不远的地方。听起来,像是只有一个人,没人说话。这么晚,谁会来这里?金元按捺不住好奇心,等那脚步声渐远后,蹑手蹑脚地爬出了树洞,在黑暗的树林里,他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是个女人!
而且,他还认出了她。年过半百的女人,还有如此妖娆的身材,在小镇上绝无仅有,而且恐怕在这个镇子上,也只有她,才会穿着旗袍到处转悠。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他知道她是那三姐妹的母亲。
在午夜的树林里,她穿着剪裁合身的旧式旗袍、绣花鞋,披着白色的毛皮披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久病不起的老女人,倒像是刚刚从宴会上回来的陈白露。这还是金元第一次在树林里看见她,而且还是半夜,他真是想不明白,这位娇滴滴的老妇人怎么会来这里?上一次看见她,她还坐在一个破旧的躺椅里喝着红枣茶,一边叹气,一边对他叹苦经:“我命苦啊,小金,我真的命苦,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只能整天闷在这破房子里。”
既然腿脚不方便,为什么还会跑到树林里来?而且,还是半夜。
树林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背影,一个人的脚步声,看起来,她也不像是在跟谁幽会,那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真的仅仅是散步?
他爬回来的时候,X的眼睛睁着。
“是谁?”X问他。
他还没回答,X又问:“是不是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X没说话。
“你先别管外面的是谁,你先说说你自己是谁。”
金元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然而,一分钟过去了,X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喂,你叫什么名字?”金元担心起来。他不会是逃犯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惹祸上身了。
“我叫……”X抬起手,想扶住自己的脑门,因为用力过猛,他手背上的针头被扯了下来,眼看着血滴到了地上,金元连忙从急救包里取出酒精棉按在X的手背上。
X迟钝地垂下眼睛,想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了。
“别看了,我刚刚在给你输葡萄糖,针头让你扯下来了。快按住!”他抓起X的另一只手放在那流血的手背上,将酒精棉塞在他的两根手指中间。“按住!”他喝道。
X勉强按住了棉球。
“按一会儿就没事了。”金元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
“莫兰。”X突然说出两个字来。
“莫兰?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
X一脸茫然。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他道。
“是不是活埋你的女人?”
“不知道……这个名字,一直在我脑子里……但应该不是害我的人,我梦见她朝我笑,她在做菜……”
“那八成是你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也或者她就是那个害你的人……”
X放开按在手背上的棉球,摸摸自己的头。
“你的脑袋被砸了个小洞,我已经替你缝好了——不要乱动你的头!”金元指着X的手,X正要去拉扯自己的头发,“你的后脑勺有部分头发被我剃了,没办法,要缝合伤口,只能这么做。”
X朝他看过来:“你是医生?”
“算是吧。”金元把用过的棉球和纱布一一装进垃圾袋,“可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我也是偷跑进来的,如果你能走,你就得跟我一起钻狗洞。要不然,你就留在这里,我明天再来看你。其实也不是明天,已经是今天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离开,要不要干脆等X的状况好一些,两人一起离开?
X显然不想一个人留守树洞。他扔掉棉球,慢慢侧过身,用右手使劲撑起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可刚坐定,身子一软,又跌了下去。
“行了。我留下!”金元道。
X神情呆滞地看着他。
金元靠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又问:“莫兰,这两个字怎么写?”
“莫愁的莫,兰花的兰。”
“除了这两个字,你还能想起什么?”
X把脸挤成了一个橘子,最后又蹦出两个字:“赵胜……”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但马上又放弃了。“想不起来了。”他道。
“赵胜。这听起来像个男人的名字。怎么写?”
“赵,就是那个赵;胜,胜利的胜。”X说完,又皱起了眉头,“可我真的觉得,这不是我的名字……”
“得了,你慢慢想,我先睡会儿了。”金元说完就坐在石头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