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天霹雳

单玉如在妩媚、迷情两女护翼下,迅速离开皇城。她们进出之路,均经精心策划,不但有内奸接应,还把地形殿势利用尽致,使守城的禁卫难以对她们作主力拦截,避过了十多阵箭雨后,凭诡异莫测的迅快身法,来到人潮熙攘的长安大街。

街上洋溢欢渡年节似的热闹气氛,人人换上新衣,小孩则联群结队,燃放鞭炮烟花为乐,一点不知大明皇朝正进行生与死的斗争。

她们三人闪进一间普通的民居里,里面都是天命教布下的人,对她们似视若无睹,若有人追踪来问,当然只会说不曾见过任何人。

这些人均是自京城建立时就安居于此的,身份上绝对没有问题,不觉会给人识破。

片晌后,她们由屋内一条秘道离开,又在对街另一所民居离开地道。

这秘道共有三个出口,所以即使秦梦瑶能找到秘道,成功破坏她们开启了的拦截机关,仍须为选择哪个出口来追踪她们感到为难。

单玉如思虑精密,否则也骗不倒朱元璋,早为自己预留退路,故此能利用这些布置来逃避秦梦瑶的追杀。

她生平最顾忌约三个人以言静庵居首,庞斑和浪翻云只是居次。

秦梦瑶的厉害尤胜乃师,所以见她突然出现,即心胆俱寒,抛下一切,立即逃遁,保命要紧。事实上皇位之争,无论阴谋是否成功,已交到允炆和辅助他的人手上。眼下当急之务,就是避过秦梦瑶的追击。

若允炆成功登上皇位,那她就可做其幕后的操纵者,杀尽反对她的人,否则也可保命潜逃。以她潜踪匿隐的功夫,保证没有人找得上她来算账。

她再来到街上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

京师最多寺庙,人人见惯僧侣,所以这身份绝不会惹人注目。

而迷情和妩媚则改成另两种身份,分别离去。

单玉如心情大定,她并非随意易容改装为僧人,而是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以这身份作掩护,成为了珍珠河旁最大庙宇珍珠古刹其中一个有身份地位的高僧,寺内其他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佛门僧侣,成了她最佳的掩护。

这身份乃她的一个秘密,天命教内除有限几个心腹外,谁也不知她平时是以这样的方式躲藏起来。

现在她只须回到寺里,便可安全地敲经念佛,静观大明皇朝的变化,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她手托钵盂,安然地在大街上缓缓走,见到行人向她恭敬问讯,都合什回礼。

经过了金水河、复成桥、太平桥、她悠闲地转入了成贤街。

珍珠古刹那使人静心涤虑的竹林已然在望,那是闹市里一处避开尘世的佛门胜地,也是她避人耳目的绝佳庇护所。

她感觉不到秦梦瑶的存在,虽有点觉得如此轻易就甩掉了秦梦瑶而惊异不解,不过此时已不容她多作猜想。

珍珠古刹寺门大开,际此天子大寿之期,善信们纷纷前来还神祈福,香火鼎盛,香烟隔远便传入鼻内。

单玉如随人潮进入寺门。

珍珠古刹乃历史悠久的佛寺,规模宏大,全寺布局分南北两大部份,佛殿和佛塔位于北部,沿轴线对称布置,依次为金刚殿、天王殿、大雄宝殿、琉璃塔和法堂。

南北两部份山一道名为宝渡桥的大石桥连接起来,珍珠河穿流其下,两旁植满树木,景色幽深。

单玉如虽非真是佛门中人,但因长居于此,对这古刹亦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她经过了宝渡桥,来到寺内最壮观的大雄宝殿前,内外均拥满善信,见到这么多人,她泛起了安全的感觉,只要她混进这些寺僧善信之中,她才不信秦梦瑶可把她辨认出来。

大雄宝殿建于宽广的台基之上,建筑精致工巧,斗拱彩绘,飞格翘角,如鸟展翼,壮丽如同皇宫。

此殿平时关闭,只在特别日子,才开放与人三拜礼佛。

单玉如看到不远处耸出天表,与日竞丽的琉璃塔一眼后,微微一笑,合什由侧门进入殿内,加入了正在佛座两旁为善信们敲钟念经的二十多个僧人的队列中。

就在此时,她骇然惊觉在佛座前诚心叩拜的男女当中,秦梦瑶也正盈盈跪在我佛跟前,默然静祷。

当韩柏回到春和殿时,殿里殿外尽是西宁派、燕王和鬼王府三方组成的联军,固守在所有战略要点,首先是四周的高墙、广场、殿门、窗户、殿顶,这些人除常规武器外,都配备盾牌和弩弓劲箭,可应付任何方式的强攻。

通往春和殿的所有通路,均由叶素冬的副手,同是酉宁派高手的马标负责指挥,自禁卫里挑选出来的近千精锐,配合陈成的过百名锦衣卫高手,重重拱护把守。

韩柏毫无困难来到最第一进的前殿里,见到了高踞龙椅之上,满脸春风,龙目闪前所未见光采的朱元璋。

老公公等影子太监守侍身后,叶素冬和严无催正不住收集雪片飞来般的报告,经过整理分析,再往他禀告。

燕王棣一面欢容,与戚长征、风行烈、范良极、虚夜月伫立一旁,静待意旨。

朱元璋见韩柏来到,向他竖起拇指,表示夸赏,一边仍留意聆听报告,没暇和他说话。

虚夜月见到韩柏,立时甜笑招手,唤他过去。

燕王有点紧张,只和他略一点头,精神便集中到朱元璋那边去。

韩柏来到风、戚等人处,虚夜月早小鸟依人般傍在他旁。

他作贼心虚,怕人问起白芳华的事,先探问道:“其他人呢?”

风行烈神情一黯道:“沙公、向宗主、庄派主和忘情师大都受了伤,正在后殿由御医治理。其他人都在那里作陪。”

韩柏松了一口气道:“伤得不太重吧!”

戚长征道:“除了师太外,都应不会有问题。只是师太给解符在背上印了一掌,五脏俱碎,恐怕大罗金仙亦要束手无策。”

风行烈自责道:“我们实不该由她一人单独应付解符。”

戚长征叹了口气,不过想起当时的情况,忘情师太根本不容他们插手其中。

韩柏想起云素,心中一颤,便要往后殿走去,给范良极一把扯,喟然道:“师太昏迷不醒,你去看她也没有用,而且那处也够人多的了,留在这里看看有什么用得我们的地方吧!”

刚好这时朱元璋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伸手招呼各人往他御桌前靠去,双目生辉欣然道:“今次朕的妙计,取得了绝对成功,现在他们以为朕喝了毒酒,性命不保,正调动车马,以讨伐燕王为名,控制大局为实。很快就要闯来此处。”

韩柏呼出一口气道:“为何他们如此焦急,大可待皇上传出死讯,才再动手,那不是更为稳妥吗?”

范良极也道:“皇上龙体欠适,允炆这小子身为皇储,怎可不伴侍左右?”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他就算有此胆量,天命教的人也不许他冒这个险,朕诈作出事回宫,这小贼立即乘机溜走,显是要另作安排。”

叶素冬接口道:“臣下等已奉旨发出命令,召三公来此,只是这一着,允炆便被迫得要立即发动人马,好在三公抵达此地之前,夺得宝库的控制权。”

众人无不交相称绝。

朱元璋显是心情极佳,失笑道:“内皇城全是我们的人,城中车马又早给调出城外,现在允炆正试图说服守在外皇城的帅念租和直破天两人,说燕王联同素冬无惧两人,挟持朕意图谋反。哼!朕正热切期待这小贼带同整批奸党到来,看到朕安然无恙时的神倩呢。”言罢又开怀大笑起来。

众人见他满脸红光,都大感兴奋精彩。

燕王叹道:“总算证明了直帅两人不是天命教的人了。”

戚长征忍不住道:“现在朝中文武百官都以为皇上龙体欠适。自然会随允炆一窝蜂拥来请安,那怎能分辨出谁是天命教的人?”

燕王微笑道:“我们早想到此点,既为此广布线眼,又尽力保密,只有天命教的人才知确实的情况,所以他们必然会出动所有家将亲随,好能及时在起事时尽歼吾等诸人。故只从这点上,就可看出谁是天命教的人了。”

朱元璋向韩柏冷笑道:“小子你要朕放过的宋家父子,亦是有份调动家将的人,今次看你道会否为他们说话。”

韩柏和风行烈听得呆若木鸡。

戚长征则脸上血色尽退,悲愤直腾脑际,终明白了韩慧芷失身于宋玉,是因对方巧妙地运用了不正当的卑鄙手段。

叶素冬插入道:“现在证实了与皇太孙最接近的三个大臣里,除方孝孺外,齐泰和黄子澄均是天命教的人,其他居一品高位的只有由钟仲游化身的李景隆。其他如张芝辈,只是一品以下的官员。”

朱元璋双目寒光连闪,沉声道:“叶卿再把名单上的人念一次给朕听清楚。”

风行烈最明白戚长征的心事,移了过去,轻拍他的臂膀道:“不要激动!”

戚长征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叶素冬念道:“御史大夫景清、礼部侍郎黄观、兵部侍郎齐泰、太常卿黄子澄,户部侍郎卓敬、副都御史陈子宁、礼都尚书陈迪、大理寺少卿胡润、监察御史董镛……”

范良极吐出一口凉气轻声道:“他奶奶的!原来有这么多的人!”

朱元璋不待叶素冬念罢,暴喝道:“在今晚日落前,这些奸臣乱贼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再留在此人间世上!”

严无惧匆匆进来,跪禀道:“皇上明鉴!皇太孙偕同三司和六部大臣,在帅念祖和直破天陪同下,正朝春和宫门来,微臣不敢拦阻,请皇上定夺。”

朱元璋仰天长笑,霍地立起,仍大笑不休,状极欢畅。

众人都心情兴奋,等待陪他一起迎上允炆时那精彩绝伦的一刻。

朱元璋愈笑愈是得意,举步前行。

才跨出一步,笑声倏止,身躯一阵摇晃,有点像喝醉了酒的人。

叶素冬等吓了一跳,却不敢上前扶他。

朱元璋仍是满脸红光,但眼神却露出惊恐的裨色,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呼吸艰难。

老公公,燕王和韩柏大惊失色,往他扑去。

朱元璋喉头发出咯咯怪响,往后便倒。

韩柏一把将他抱,惊呼道:“皇上!皇上!”

燕王亦是六神无主,抓他肩头悲呼不已。

还是范良极清醒点,厉喝道:“还不找御医来。”

当下叶素冬忙赶往后殿。

众人都围了上去。

朱元璋脸上红光尽退,口吐白沫,已是入气少出气多了。

韩柏手掌抵在他背心上,真气似拼掉老命般输入他龙体去。老公公则搓揉他的太阳穴。

这一突变,震撼得在场诸人失魂落魄,没有人知道应作如何应付。

朱元璋翻了一会白眼后,又清醒过来,喘气艰难地道:“朕不行了,这叫人算……呀!”颤动的手分别紧抓韩柏和燕王,喘气道:“立即逃出京师,再回过头来与天命教决一死战!记……地道……”两眼一翻,就此断气,双目睁而不闭,显是死得绝不甘心。

众人无不遍体生寒,同时知道辛苦赢回来的所有注码,就在朱元璋驾崩的这一刻,不但全部输去,连老本都倒赔了。

单玉如故作悠闲地离开大雄宝殿,往寺南的僧房走去,经过了挂有“游人止步”的路牌,进入了清幽雅静的内院,四周尽是奇花异木,左方远处堂僧房相对而立,钟楼池沼点缀其间。

登上一条小桥后,单玉如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揭掉精巧的面具,露出如花玉容,又解下僧衣,让被白衣紧里的娇美身段重见天日。

她解开发害,任由乌亮的秀发散垂两眉,探头凝望桥下小池自己的倒影,显影自怜般道:“唉!这是所为何来呢?”

秦梦瑶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答案只能由教主自己从心底里找出来,没有人可帮得上忙。”

单玉如愁眉不展,转过身来,轻轻道:“当日言斋主找上玉如时,问我肯否随她返慈航静斋。专志修行,当时给我断然拒绝了。”接着露出深思的表情,望往寺北处的高塔,轻叹道:“事后我每次回想,都思忖假设我答应了言斋主的要求,我是否会更快乐呢?”

秦梦瑶缓缓步至桥头,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姿容挂浅浅的笑意,漫不经意地道:“教主若是想对梦瑶施展媚术,只是浪费精神罢了!”再微微一笑道:“只从教主魔功没有多大长进这一项上,便可猜知教主为了与朱元璋争天下,费尽了心力。”

单玉如心中涌起一股寒意,秦梦瑶虽是说来轻描淡写,但却清楚暗示了她有绝对把握收拾自己。最可怕是她知道秦梦瑶说的是事实。她虽突破了媚术“肉欲”的境界,达到了“色相”的巅峰成就,却始终无法步进媚术“无意”的最高境界,不能由有法入于无法。所以秦梦瑶这句话可说一针到肉。

她从容一笑,与秦梦瑶清澈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后,摇头叹道:“当年言斋主杀不了我,梦瑶可知是什么原因?”

秦梦瑶嘴角飘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淡然道:“当然知道,因为教主不惜损耗真元寿命,激发潜能,以‘天魔遁’在瞬那间逃出百里之外,避过了师傅的杀着。”

单玉如叹了一口气,哀然道:“假若玉如再施展一次天魔遁,恐怕最多只能再活三年。所以横竖要死,我不如看看可不可以找言斋主的爱徒一并上路,把她在天之灵气坏好了。”倏地往后飞起,落到右后方一座方亭之顶处,袖内骤见碧光闪闪的玉环。

秦梦瑶双手负后,走上小桥,轻吟道:“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别过头去遥望亭上衣袂随风飘扬的单玉如微笑道:“教主心怯了!”

单玉如心内抹了一把冷汗,她确是因心怯才要离开秦梦瑶远一点。事实上由秦梦瑶现身春和殿开始,对方便一直占在先机,直至此刻她也未能争回半点优势。即使以前面对言静庵,她亦未曾有这么无奈乏力的窝囊感,只此一点,她便如今战是有败无胜。

单玉如发出一串天籁般的悦耳笑声,左右玉环轻敲一记,震出袅袅清音,余韵未尽前,娇叱道:“来!让本教主看看梦瑶的飞翼剑,看它有没有因主人的失贞而蒙上了尘垢。”

秦梦瑶想起了韩柏,甜甜一笑,半点都不介意对方口出侮辱之言,先瞧了单玉如一会后,才徐徐把那只欺霜赛雪的纤美玉手,移握剑柄处,轻轻抽出了少许。

午后艳阳的光线立时斜射在剑体上,一丝不差地映照上单玉如的秀目处。

就若她的飞翼剑甫出鞘便爆起了一天耀人眼目的强烈电芒。那角度位置的准确,使人难以置信。

秦梦瑶只把剑抽离了剑鞘少许,便停了下来,可是一阵惊人的剑气,随剑离鞘而出,直迫五丈外亭上的单玉如,使得她要摆开门户,才隐隐在气势上没有败下阵来。

高下之别,纵是不懂武功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秦梦瑶仍是那么闲雅如仙的淡静神情,若无其事道:“教主放心吧!梦瑶绝不会为教主破杀戒,只会废掉你的魔功,看看教主的真实年纪有多大。”

以单玉如的擅于隐藏心意,亦不由脸色微变,她一生人最自负就是绝世的容颜,而能青春常驻,主要是靠借魔功媚法。若给破去,她真的会立即变成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那比杀了她更难受。

想到这里,她终生出了逃走之意。

皇城一切仍与往昔无异,但他们的心情却有天壤之别。

虽然无人不对朱元璋又敬又怕。但他确是支撑整个大明朝的擎天巨柱。现在大木一去,天下立足的台基立即坍塌。变成四分五裂的局面。只是在皇城之内,便有两股势力作生死之争。

表面看是皇族内权位之争,其实却牵涉到江湖上正邪两方长期以来一直进行的斗争。

燕王棣在得力手下张玉、僧道衍、雁翎娜的陪同下,加上了严无惧、叶素冬、老公公和韩柏,步下春和殿的台阶,朝人声鼎沸的外宫门走去。

众人由眼看大获全胜的峰顶,一下子跌到了绝望的深渊,心情之劣,说也说不出来。

穿过广场,到了大门前,燕王深吸一口气后,喝令道:“开门!”

宫门大开。

外面倏地静了下来。

陈成和马标两人,领数百禁军和锦衣卫,拦在门前,挡了以允炆为首的大臣和将领,加上帅念祖、直破天他们两人手下的五百精锐死士,允炆自己的数百亲随,叛党们麾下的家将高手,万头骤动,看也看不清有多少人。

燕王棣锐目一扫,见到钟仲游化身的李景隆,正伴在允炆之旁,另一边则是恭夫人和失踪多天的楞严,按就是齐泰、黄子澄和一众叛党名单榜上有名的文官武将,众星拱月般环允炆这明月。

帅念祖和直破天两人一面疑惑之色,站在一侧。

允炆这组人后方是六部大臣、军方将领和三司的官员,独不见那太保、太史、太傅三公。

李景隆未待燕王等来到门外,便失声叫道:“燕王你好胆,竟敢挟持皇上,意图谋反,还不立即跪地受缚,爱我三司审判!”

众党羽等齐声起哄,群情汹涌。

但其他大臣将领见一向忠心耿耿的俨无惧和叶素冬都陪燕王,均心中疑惑,没有出声附和。至于老公公,则大部份人都不知他的真正身份,故并不在意。

未待燕王出言,韩柏哈哈大笑道:“此事真个奇哉怪也,皇上身体不适,燕王和近卫把皇上送回春和殿睡觉休息,由御医调理。忽然间便来了你们这数千人,声势汹汹的胡言乱语,若惊扰了皇上安眠,谁人担当得这罪名?”

楞严冷笑道:“韩柏你假扮高句丽使节,混入我大明朝图谋不轨,本身便犯有欺君之罪,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叶素冬大喝道:“皇上早有严谕,即使忠勤伯外貌长得与韩柏一模一样,都不得指称他是韩柏,楞统领明知故犯,人来!给我绑他去见皇上。”

当下有十多名禁卫往楞严扑去。

允炆一声尖喝道:“不准动手,皇太皇不在。谁敢不听本皇太孙之命?”

那十多名禁卫呆了一呆,停下步来。

燕王冷然道:“三公何在?”

李景隆尖声细气道:“你发令请三公入宫,是否要胁逼他们改立遗诏,好遂你篡朝登位的狼子野心呢?”

所有人声立时静止下来。

这句指责极为严重,明指朱元璋已给燕王害死了。

忽然一人挤了出来,原来是陈令方,声嘶力竭叫道:“谁知道皇上不是正在殿内休息?曹国公此言太不负责任了。况且我们都知严指挥使和叶侍卫长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皇上。”

僧道衍笑道:“皇太孙不是害怕皇上起床出来见你吧!”

齐泰冷喝一声,道:“这处哪轮得到你来说话。陈公请回来,我们掌握了确切情报,皇上已被燕王所害,此事千真万确,我齐泰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字虚言。”

本来已再开始沸腾的人声,又静了下来,四周的禁卫和锦衣卫,均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外貌清秀,年约四十间的黄子澄双目精光亮起,振臂大嚷道:“由这刻开始,皇太孙继位为大明天子,凡不听命令者,均以叛国论,罪诛九族。”

帅念祖冷喝道:“太常卿此言差矣,皇上安危未知,怎可便上皇太孙为天子,何不先入殿一看究竟,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是否由你承当。”

允炆的小孩声音喝道:“一切就由本皇太孙担当,你们先给我拿下这些人,本皇太孙才入殿见太祖,查个究竟。”

严无惧冷笑道:“皇太孙既阻止三公入殿,又要把我们这些负责皇上安危的人拿下,口口声声责我们害了皇上,恐怕想谋反的是皇太孙吧!”

韩柏移到燕王之旁,大笑道:“皇上昨夜曾召三公入宫密议,何不把三公召来此处,看看皇上说了些什么话?”

允炆愕了一愕,他终还是个小孩子,一时无言以对。

恭夫人冷笑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才寒声道:“这是我大明朱家的家事,怎到你这个外人插口说话。皇上被害一事已是千真万确。陈成!你站出来说出所见所闻。”

韩柏等无不愕然,望往陈成。

严无惧更是气得脸无血色,不能相信地看这自己一向深信不疑的副手。

所有大臣将领,均知陈成乃保卫朱元璋的主力亲信,严无惧的心腹,若有他作证,自是可信之极。

陈成扑了出来,跪在允炆之前,抱头悲泣道:“皇太孙恭夫人在上,小人亲睹燕王联同叶指挥以毒丸谋害皇上……”未说完又再失声痛哭起来,避了解释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和怎样能够得逞种种问题。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

允炆立即迫出一脸眼泪,激动大叫道:“众禁卫听命,凡从我诛除叛党者,重重有赏。”

李景隆以内功迫出声音高呼道:“皇太孙已是大明皇帝,听命者站到我们身后,与叛党划清界线。”

楞严亦暴喝道:“厂卫接命,准备擒下叛党。”

韩柏等都头皮发麻,看原本站在他们那一方的禁卫和锦衣卫,逐一投往敌阵,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这些人都是西宁、少林或白道八派的弟子,因这种关系,才坚持在这一边。

春和殿高墙外广阔的御花园里,一道是允炆方面以千万人计的皇太孙党,另一方只是寥寥数百人追随燕王棣,强弱之势,悬殊可见。

陈令方立在两阵之中,苦笑了一下,向韩柏走过来,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这才是真兄弟。”

燕王微一颔首,低喝道:“若本王仍有命回顺天,必不会簿待陈公。”

“嗖!”

风声响起,一枝冷箭由允炆方面射来,照陈令方背心电射而去。

韩柏大惊失色,这时陈今方离他有两丈之遥,救之已是不及。

人影一闪,帅念祖闪电横移,一把接冷箭,厉声道:“叶素冬、严无惧,你们告诉帅某一声,皇上是否驾崩了。”

叶、严两人同时一呆,不知怎样答他才好。

燕王等心知不妙,帅念祖已仰天悲笑道:“皇上你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最信任的两个人会害你,动手!”

韩柏抢前一把挟起了陈令方,心中暗叹,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结果都发生了。

皇城之战,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