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风声响处,也不知敌方来了多少人,在敌我难分中,一时尽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上面虽是战况激烈,下面的地下厅堂却是宁静异常,甚至听不到声音。

除了没有日光透入,要靠灯火燃照外,这厅堂便若大富之家的厅堂。

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谷姿仙、谷倩莲和小玲珑八女负责把守着这最后一关。

这里的通气设备非常完善,她们没有分毫气闷的感觉。

厅堂的一面墙壁没有任何墙饰家俱,只有一道大铁门。

铁门现在被盖上了御印的红条交又对着,把三个以腊印对了的匙孔都遮着了。

这宝库亦是放置盘龙掩月的地方,整个以钢壁铸合而成,进入之法唯有以独有特制的三条钥匙开启。

这个三合锁乃出自百年前一代土木大师北胜天之手,连当今天下第一开锁妙手范良极,若没有那三条钥匙,想打开这宝库仍要大费脑筋。所以那晚他的所谓妙计,根本是注定不会成功的,因为他绝难在朱元璋到达前,启开宝库。

单玉如她们亦没法仓卒下打开宝库,不过只要她能撕掉封条,融化匙孔的蜜蜡,便振振有词辩说宝库已给人开启了,故诏书无效。

这设计确是情绝伦,不愁引不到单玉如来破坏。

不过任朱元璋智能通天,仍想不到单玉如有办法令浪翻云不插手入这件事内,否则单玉如确是无胜望。

现在却是胜败难测。

虚夜月嘟着小嘴对谷倩莲道:“真是闷死人了,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最不好就是韩柏,好象只有他的武功才够厉害,便把人塞到这里来。”

谷姿仙在诸女中颇有大姐姐的味儿,闻言笑道:“你的韩郎疼爱你,才把你放到这里来,好让他无顾虑在外面迎击敌人。”

庄青霜怨道:“刚才又不听得虚小姐反对,累得人家都不敢说话。”

谷倩莲笑道:“其实你们这两个妮子都不知多么听韩柏那小子的话,看来要颁个三从四德奖给你们了。”

虚夜月正要不依,门闩启动的声音传来。

众女齐跳起来,纷纷掣出兵刀,谁想得到敌人这么快便攻到这里来o金陵城南郊野中。

群臣荟聚。

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名士儒生,都被邀来观礼。

二万御林军,队型整齐地广布平原上,旌旗如海,军容鼎盛。

午未之交,太阳升上中天,光耀大地时,朱元璋领头登上祭坛。

接着是穿上储君袍服的允、燕王和一众王侯贵族,气氛庄严肃穆。

祭台上放着祭祀的牲口,那关系重大的盘龙掩月放在台上最当眼的地方。

在聂庆童的指挥下,一众内侍点起祭台上的香烛,一时烟雾迷茫,香气随风飘散。

首先由太师、太傅、太保三公这三个正一品的大员,当众公布政府体制的改组。

原本掌天下军权的大都督府,改为前、后、左、右、中的五军都督府,以掌军旅之事,及分各地之都司卫所。

兵政和军政则分了开来。

兵部掌兵政,王府只掌军旅征伐:前者有出兵之令,无统兵之权,后者则反之。

至此兵部与王府相互制衡,任何一方都再不能拥兵为患。

太师奏罢,轮到太傅宣读圣谕,废掉宰相之位,权责分予六部,以尚书任天下事,侍郎辅之。

最后由太保宣布任命的名单,陈令方正式坐上了吏部尚书的高位。

朱元璋冷眼看着群臣,心神出奇地平静,没有特别的喜悦,也没有失落的感觉。

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在此刻达到。

大明建立之初,人人恃功自重,如蓝玉者更是骄狂难制。

不过那时蒙人仍蠢蠢欲动,又有扩廓那种无敌猛将,使他唯有压下怒火,耐心等待适当的时机。

胡惟庸可说是由他一手捧出来对付功臣大将的先锋卒子,胡惟庸一死,权力立即集中到他手里来。

在整个历史上,从没有一个皇帝比他拥有更绝对的权力。

他正立在权势的最巅峰处。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特别与旧的感觉。

他失去的珍贵事物实在太多了。

言静庵、纪惜惜、陈玉真,每个都勾起一段美丽和黯然伤魂的回忆。

纵使得了天下又如何呢?

朱元璋嘴角抹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心中浮起了谷姿仙与纪惜惜酷肖的玉容,又想起了怜秀秀。

他轻摇龙首,似乎如此就能把那些扰乱心神的妄念挥掉。

唉!

我真的老了,再没有以前寸土必争的雄心,也开始肯为别人多想一想。

身旁的允和燕王都静如木雕,没有半点表情。

他虽自认有一双最懂看人的眼睛,仍不得不承认没有看破允这小孩童的底细。

只是一厢情愿地去造就他、扶持他。

说到底都是私心作祟。

这时太史出场,来到祭坛旁。

朱元璋领着允等王侯一齐起立,群臣将领,二万禁军和绅商名仕,跪满平原。

朱元璋带着允来到祭坛前。

太史代读祝文,先祭天地,次及日月星辰、风云雨雷、五岳四泽、名山大川。

坛下鼓乐齐奏,坛上香烟缭绕。

朱元璋亲自点燃香烛,朝四方上下拜祭。

最后到了向天敬酒的仪式。

朱元璋在数万人注视下,由三公斟酒,先往祭坛的四周,才举起杯来。

天地寂然无声,鼓乐齐敛。

允的小手颤抖起来。

朱元璋仰天哈哈一笑,把杯内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