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但沉雄有劲的声音在舫外先叹一声,喟然吟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意在流水。纵使伯牙重生,亦不外如是。朱棣向秀秀小姐请安。”
伯牙乃古代音乐宗师,名传千古,这燕王朱棣以之比拟怜秀秀的筝艺妙韵,既得体又显出学养,教人不由减低因他冒昧来访而生的恶感。
只从这点便可看出他是个人物。
朱元璋最着重君臣之礼,所以群臣见被他对了王的诸子时,都要行跪叩之礼,现在这燕王毫不摆架子,已使人折服。
可见他端的是个领袖群雄的人。
这些想法掠过浪翻云的脑海,禁不住想看看怜秀秀如何应付这痴缠的燕王。
从屏风缝隙看出去,怜秀秀正蹙起黛眉,神情无限幽怨,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应。
这时老仆歧伯的声音在外面枪板处响起道:“小姐今晚不见客,燕王请回吧!”
舫旁艇上立时爆起“斗胆”“无礼”等喝骂声,当然是燕王的随行人员出声喝骂。
燕王忙喝住下面的人,然后恭敬地道:“秀秀小姐请恕奴才们无礼,冒犯了贵仆。今次朱棣来京,实是艰难非常,一待父皇大寿过后,便要回顺天,所以才如此希望能和小姐有一面之缘,绝无非分之想,小姐可以放心。”
躲在屏风后的浪翻云心中暗赞,燕王应对如此随和得体,怜秀秀若再拒绝,便有点不近人情了。
果然秀秀幽幽轻叹后,柔声道:“燕王大人大量,不要怪敝仆歧伯。”
燕王豪雄一笑道:“如此忠心义胆,不畏权势的人,朱棣敬还来不及,如何会怪他呢?”
怜秀秀双目闪过异,应道:“燕王谓进舱喝杯茶吧!”
这次轮到浪翻云眉头大皱。
燕王的手下自然有一等一的高手护驾,否则早给楞严或胡惟庸的人宰了,自己躲在这里,实在非常不安,但这刻要躲到其它地方亦办不到,心中忽然涌想大笑一场的冲动。
*
长沙府外的荒郊里。
戚长征风行烈两人窜高伏低,最后来到一所庄院外的密林处,才停了下来,小心窥看。
风行烈皱眉道:“此事大大不妥,若真是甄妖女驻脚的地方,为何庄外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老杰的情报怕有点问题。噢!不对!早先老杰侦查此处,必然不是这个样子,老杰怎会犯这种明显的错误。”
戚长征脸色凝重道:“奇怪的地方还不止此,你看院内灯火出奇地辉煌,连不应点灯的地方亦亮起灯来,可是半点人的声迹都没有。”
风行烈伸手搭上成长征肩头,叹了一口气道:“甄妖女比我们想象中厉害多了,分明猜到我们两人杀了莫意间后意气风发,会我上门来向她算账,所以耍了我们一着。兄弟,要否进去看看,我猜里面小猫亦休想找到一只。”
戚长征站了起来。道:“你在外面给我把风,让我探他一探,看看甄妖女会以什么来款待我们兄弟两人。”
风行烈点头答应。
戚长征再不迟疑,几个起落,到了庄院中。
庄内果是人影无,除了大件的家当外,空空如也。
戚长征一生在黑道打滚,江湖经验丰富,不敢托大,先在外围侦察一番后,最后才走进大厅里去。
厅心放了一张大台,却没有摆椅子。
台上有张粉红色的书笺,被两条铜书镇压着上下两方。
戚长征掠过一阵寒意,来到台旁,往书笺看去。
淡淡的清香透入鼻里。
只见上面写着:“戚风两兄大鉴:秋夜清寒,惜未能以酒待客,共邀风月,引为憾事。
待素善处决叛徒后,自当找上两位,那时挑灯夜语,纵谈天下,不亦乐乎。
甄素善敬奉”
戚长征的脸色倏地转白,狂风般后退,退出了厅外去。
*
韩柏自怨自艾时,虚夜月娇艳欲滴的俏脸泛起圣洁的光辉,其神情竟和秦梦瑶有几分俏似,只是她总多出点神秘和骄傲。
韩柏恍然她的剑法定是来自玄门正宗,只不知除铁青衣外,谁还够资格做她的师傅。不敢迟疑,舞起流星,如拈起两个小酒杯般方便,显出强绝的腕膂力。
广场上各人凝神注视,默然无声。
这两个流星每个重达二百斤,沉重非常,就算铜皮铁骨的壮汉亦挡不住,更何况虚夜月人是如此娇柔,手中之剑是如此单薄。
韩柏虚应故事,叱喝作态,流星排山倒海般迎往虚夜月的剑影。
虚夜月俏脸若止水般恬然,剑影突收回前胸,改为双手握剑,看似随便地再推出去,送入流星间正中处,左右摆动,点上流星。
韩柏心中骇然。
虚然月这一剑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看似简单,其实大巧若拙,他连变招亦办不到,硬是给他破去盘攻势。
“当当”两声同时齐鸣。
两般柔和的力道,送入内,韩柏忽感两个流星失去了至少一半的重量,像是无论如何用力,亦将发挥不出流星作为重武器的特性。
这是什么内功?
剑光转盛。
韩柏手忙脚乱,急忙退后。
流星改攻为守,施出绵细的招数,勉强顶着虚夜月狂风扫落叶的攻势。
“嗤!”
韩柏左肩衣服破裂,幸好只是画破皮肉,但已狼狈非常。
韩柏随手抛掉流星,叫道:“且慢,这对怕不是那么好使,只是虚有其表,在下要换兵器。”
虚夜月长剑凝定半空,遥指着韩柏,有好气没好气道:“那有这么无赖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定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