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月夜追杀

戚长征和乾罗两人默坐幕低垂的车厢里,由与他身型相若,但头戴竹笙,躲在遮阳纱里的本帮弟兄负责驱车。

本来驾车的应是戚长征,但是乾罗指出受方夜羽指令的本地帮会,定会以种种手法,查证出驾车的谁才是真正的戚长征方肯罢休。所以略变方法,将驾驶这十辆马车的人,换上了假的戚长征,若敌人心有成见,只是查证驾车的人,便要坠入陷阱里,到他们所有人聚起来时,发觉每一个驾车者都是假扮的,已失去了再查探车厢内玄虚的良机了。

姜确是老的辣,乾罗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提点,已显得计中有计,戚长征对这新拜的义父打由心底佩服起来。

当他们快要出城时,一头乱了性的驴子不知由那里冲出来,驾车的兄弟虽手忙脚乱地避了过去,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已知那驾车者绝不会是怒蛟帮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戚长征。

戚长征回想起来,也要心中发笑。

乾罗闭目静养,争取每一分的时间,疗治伤势。

天色黑下来。

马车不徐不疾在道上走着。

戚长征拉开向着车头的小窗,低呼道:“小子!你可以下车了。”

大汉一抽僵索,勒停了四匹健马,回头热切地道:“征爷!让小子随在你身旁,和敌人拚一拚好吗?”

戚长征知道自己已是怒蛟帮年轻一辈里的英雄,受爱戴程度比之上官鹰和翟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微微一笑道:“我才不肯要你白白送命,来!听话一点,依我们早先拟定的路线立即滚蛋,否则遇上了敌人便糟糕了,快!”

大汉不情愿地跃下车去,转眼便消失在道旁的林木里。

戚长征已移到干雍身旁,轻叫道:“义父!现在离城足有五里了。”

乾罗缓缓睁开眼睛,尽管在这么黑沉沉的环境里,戚长征仍见到精芒一闪,不由暗叹乾罗内功之精纯,不知自己那一天才可达致这种境界。

乾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征儿!我走后,你将车驶到道旁,把四匹马驱入林内,斩下树干,绑在其中一匹之上,才让它们散去,记着马有合毫之性,所以你必须一匹一匹地让它们走。”接着微微一笑道:“蒙人长于漠北,最擅千里追摄之术,我倒想看看他们发现这没有马的空车后,又从其中一匹的蹄印发现负了两个人的重物,会有怎么想法?”

戚长征点头道:“义父你要保重。”

乾罗哈哈一笑道:“我还有这么多事等着去办,怎会不珍惜自己,倒是你莫要逞匹夫之勇,打不过便要逃,知道吗?”

戚长征恭敬地道:“孩儿知道了。”

乾罗伸出手,紧抓着戚长征的肩头,眼中射出真挚动人的感情,好一会才放开手,推门下车,一闪便不见了。

戚长征立送车外,见干罗走了,不敢延误,连忙依计行事,这才趁黑上道去了。

他跃上树上,由一棵树跳往另一棵树,脚不沾地,一口气走了半个时辰,绕了一个大圈,才再回头朝武昌的方向走去。

他专找荒山野路走,暗忖:若这样也教方夜羽的人跟来,便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点也不替干罗担心,他这义父虽说伤势未愈,但狡若老狐,江湖经验老到得无可再老到,最多也只是漏出伤势的实况,在他戚长征来说,那有什么大不了。

他为人光明磊落,对乾罗这以虚为实、以实为虚的行事方式,并没有太大共鸣。

这时他心中想到的却是,乾罗应已远远遁去,自己是否应截上方夜羽的人,好好干上一场,也好教敌人知道厉害,但想起义父曾嘱他不要逞匹夫之勇,自己当时又没有反对,只好将这令他快乐之极的念头打消。

正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立即停了下来。

四周寂然无声,只有秋虫仍在卿卿鸣叫。

戚长征必叫道:“乖乖不得了,难道敌人真的这样也可以跟踪上来,那就肯定他们有独异的追摄手法,或者和逍遥门副门主孤竹的恶鹭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中一动,往天上望去。

一弯明月下,连鸟影也不见半只。

一声闷哼,却由身后传来。

戚长征头也不回,哈哈一笑,朝前大步踏出。

风声骤起身后。

戚长征一弯身,乃离背销而出,先往前劈,条地扭腰,刀锋随势旋转过来,往后方猛劈而去。

只是这一刀,已可看出浪翻云对他的推许,并非随便说出来的,因为若他回身挡格,气势不但会减弱,且陷于被动之境,可是如此先劈后砍,气势不单没有减弱,而劲道亦运至最岭岑的状态,且反守为攻。

身后的人“姨”了一声,离地飞起,手中连环扣由软变直,“铿”一声点在刀锋处,借力大鸟般飞往前方。

戚长征身一震,使了下铁板桥,往后笔直倒下去,到了离地尺许处,猛扭腰腿,转了过来,变成脸向地下,双脚一缩一撑,借十只脚趾尖的力道,炮弹般离地冲飞,后发先至,摄在那人身后。

那人的秃头在月光下闪闪生光,最是好认,当然是蒙古八大高手仅馀的五高手之一的“秃鹰”由岂敌。他这次重回中原,信心十足,范良极难缠,那是意料中事,花解语的刁钻强横,却大出他的意料,岂知这样一个怒蛟帮的后起之秀,小小年纪武功竟早具大家风范,可更大出他想象之外,尤其使他惊异的,是那种勇气和不守任何成规以命博命的拚斗方式。

由岂敌一生经历的大小战仗真是数也数不清那么多,故虽为此惊异,却没丝毫为此气,暴喝一声,竟就凌空一个飞旋,飞转回来,连环扣化成软鞭,往戚长征双手推刺过来的长刀猛抽下去,轻功之妙,确不负“秃鹰”之名。

戚长征刚才已尝过他深厚无匹的内劲,知道自己最少要逊他一筹,硬碰无益,尤可虑者,此人轻功佳绝,干罗打不过便逃的良言,恐怕也难以实行。

想是如此想,但他却没有半分气馁,一声长啸,双手一挽,刀锋颤震下,化出无数朵刀花,劲旋嗤嗤嘶响。

“叮叮咚咚!”

由岂敌的连环扣竟抽了个空,待要变招,刀锋已在连环扣上连劈了四下。

连环扣虽末脱手坠地,但左弯右曲,一时间非硬非软,下一招怎样也使不出来。

由岂敌骇然喝道:“好小子!”飞起一脚,向已升至和他同等高度的戚长征当胸踢去。

戚长征亦是心中骇然,原本他准备以巧招诱对方劈空后,第一刀劈在扣上,第二刀便抹向对方脸门,那知连环扣竟仍能应对自如,及时弹起,连挡他四刀,守得水泼不进。

刀势刚尽,对方的脚离胸口只有半尺,第五刀怎样也便不出了。

戚长征闷哼一声,无奈下双手内弯,转以刀柄攻敌,迎在对方脚尖上。

“蓬!”

两人反方向往后飞退,距离迅速拉开至三丈外。

由岂敌脚一沾地,又再弹起,凌空扑来,确有雄膺扑兔之姿。

戚长征落到地上,微一跟枪,口鼻溢出血丝,由岂敌已至。

他夷然不惧,仰天一声长笑下,踏前一步,微弓腰背,双手举刀过头,往由岂敌直劈过去,完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拚命姿态,没有半分保留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