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倩女多情

怒蛟岛。

观远楼上临窗的幽静厢房内,浪翻云独据一桌,喝着名为‘清溪流泉’的美酒。

不一会已尽一壶。

浪翻云站起身来,走到门旁拉开了一条缝隙,向着楼下低唤道:“方二叔,多送三壶‘清溪流泉’到我这里。”声音悠悠送出,震汤奢空气。

方二叔的声音传上来道:“翻云你要不要二叔藏在地窖里的烈酒‘红日火’?”

浪翻云哈哈大笑:“烈酒?我让它淹我三日三夜也不会醉,快给我送‘清溪流泉’,只有这酒才配得起洞庭湖的湖水。”

脚步声响起。

方二叔出现在楼梯下,仰起头来道:“那酒确是要把人淡出鸟来,还叫什么‘红日火’,想骗骗你也不成,刻下酒楼里的‘清溪流泉’已给你这酒鬼喝光,我刚差人去左诗处看她有新开的酒没有,没有的话,不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喝得太快。”

浪翻云道:“左诗!”

方二叔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浪翻云道:“就是那天你扶起那小女孩雯雯的母亲,年纪这么轻便做了寡妇,自那毒女人乾虹青逃掉后,左诗便是怒蛟岛最美的女人了。”跟着压低声音神地道:“现在岛上人人都在猜,那日和左诗结一眼之缘时,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浪翻云,究竟有没有心动。”

浪翻云哑然失笑,天下间总不乏那些好事之徒。

自己有心动吗?

浪翻云表面若无其事,淡淡道:“没有酒,先给我送一壶龙井上来吧!”假若有双修公主的野茶就更好了,想到这里,那晚明月下和双修公主共乘一舟的情景又活了过来。

方二叔应诺一声去了。

浪翻云让门漏开了一条缺隙,坐回椅上,拿起桌上带来的一本书,翻开细看。

轻碎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

良翻云眉毛一耸,往门外看去,刚好透过门隙,看到小女孩雯雯捧着个酒壶,红着小脸,勇敢地一步一步走上来,上气不接下气。

浪翻云跳了起来,移到门前,拉开门欢迎这小朋友,伸手就要接过酒壶。

雯雯避过了他,奔到桌前,将大酒壶吃力地放在桌上,回头喘着气道:“不用人帮我,我也办得到!”

浪翻云哈哈一笑,夸奖道:“可爱的小家伙!”

雯雯欢天喜地跳了起来,便要冲出门去,到了门旁忽地停下,掉过头来道:“娘也来了!”再送他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走出门外,不一会轻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处。

浪翻云扬声道:“左诗姑娘既已到来,何不上来一见?”

一陴清润柔美的女子声音由下传上道:“雯雯真是多事!骚扰了浪首座的清兴,小女子仍在为亡夫守静之时,不宜冒渎!”

浪翻云道:“如此浪某亦不勉强,只有一事相询,就是姑娘酿酒之技是否家传之学?”楼下的左诗姑娘沈默了半晌,才轻轻道:“左诗之技传自家父……”

她语声虽细,仍给浪翻云一字不漏收在耳里,打断道:“姑娘尊父必是‘酒神’左伯颜,当年本帮上任帮主上官飞,亲自将他从京城请来酿酒,自此以后,我和帮主非他酿的酒不喝,唉!的确是美酒!可惜自他仙游后,如此佳酿再不复尝,想不到今天又有了‘清溪流泉’,左老定必欣慰非常。”

左诗静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我走了!”

雯雯也故作豪气地叫道:“浪首座我也走了!”

步声远去。

浪翻云微微一笑,拔去壶盖,灌了一大口,记起了亡妻惜惜在五年前的月夜里,平静地向他说:“猜猜我最放不下心的是什么事?”

望着爱妻惨淡的玉容,浪翻云爱怜无限地柔声道:“浪翻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猜到仙子心里想着的东西。”

纪惜惜叹了一口气,眼角淌出一滴泪珠,道:“怕你在我死后,不懂把对我的爱移到别的女子身上,白白将美好的生命,浪费在孤独的回忆里,云!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这人世间还有很多可爱的东西!”

“笃笃笃!”

敲门声响,凌战天推门而入,来到桌前在他对面的空椅坐下,嘿然道:“又是清溪流泉,大哥是非此不饮的了。”

浪翻云眼中抹过警觉的神色,因为凌战天若非有至紧要的事,是不会在他喝酒时来找他的。

凌战天挨在椅背上,舒出一口气道:“刚收到千里灵带来的讯息,厉若海战死迎风峡。”

浪翻云眼中爆起精芒,望往窗外的洞庭湖,刚好一队鸟儿,排成‘人’字队形,掠过湖面。

再一个中秋之夜,他就要与这个击杀了绝世武学大豪厉若海的魔师决战,只有到那一副,生命才能攀上最浓烈的境界。

在浪翻云过去的生命里,最痛苦难忘的一刻,就是惜惜死去那一刻。

而在将来的生命里,最期待的一刻,便是这由命运安排了与远大敌相见的刹那。

厉若海已先他一步去了。

厉若海倘死而有知,必忘不了那与庞斑定出胜败的一刻,为了知道那刻的玄虚,亦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凌战天的声音继续传进耳里道:“赤尊信、厉若海一逃一死,庞斑以事实证明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仍然是他的!”

浪翻云望向凌战天,淡淡道:“你立即使人侦查庞斑有否负伤,若答案是‘否’的话,天下所有人,包括我浪翻云在内,均非他百合之将。”

凌战天一愕道:“厉若海真的这么厉害?若厉若海临死前的反击,确能伤了庞斑,那就是庞斑破天荒的首度负伤了!”

浪翻云灌了一口‘清溪流泉’,叹道:“谁可以告诉我,庞斑一拳打出时,厉若海究竟刺出了多少枪?”

凌战天目瞪口呆道:“你怎知庞斑是以空拳对厉若海的枪?”

浪翻云哂道:“庞斑雕我那立像的刀法,乃蒙古草原手工艺的风格和刀法,所以庞斑若有师传,就必定是蒙古的‘魔宗’蒙赤行,只有连大宗师传鹰也不能击败的人,才能培植出这样的不世人物。”

凌战天何等机灵,立时捕捉了浪翻云话中的玄机。

蒙赤行的武功已到了返祖的境界,以拳头为最佳武器,这技艺自亦传给了庞斑,蒙赤行的可怕处,是他不但有盖世的武功,更使人惊惧的是他的精神力量,庞斑亦是如此,因为他就是蒙赤行的弟子。

浪翻云眼力竟高明至此,从庞斑的手挑战书推断出了对方的出身来历。

浪翻云举起‘清溪流泉’,一饮而尽,脑海泛起厉若海俊伟的容颜,道:“这一杯是为厉若海的丈二红枪喝的。”语罢,长身而起。

凌战天刚坐得舒舒服服,不满道:“才讲了两句,便要回家了!”

浪翻云取回桌上的书哂道:“我要赶着去打他十来斤清溪流泉,拿回家去,自从有了这绝代好酒,我自己酿酒的时间腾空了出来,累得我要找部老庄来啃啃,否则日子如何打发!”

凌战天哑然失笑道:“我们忙得昏天黑地,你却名副其实地‘被酒所累’,生出了这个空闲病来。”

浪翻云将书塞入怀事,拍拍肚皮道:“讲真的,战天!当你不板着脸孔说公事话时,你实在是个最有趣的人。”

转身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