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月十五日,仁科一早就下山了。
九点前,他来到了有富春牛温泉的分岔点。没有公共汽车,只有步行下山。仁科开始行走,在途中,躲在某处监视他的组织,按理也应该赶来。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果真有吉普车扬起灰尘追了上来。
“想到哪儿去?”开车人是山泽。
“准备去带广。”仁科坐上了助手席。
“想逃走吗?”山泽粗暴地问,随即发动了汽车。
“为什么我非得逃跑不可呢?”仁科从容不迫地问。
“我们认为你背叛了组织,因为你—进山就失去了方向。”
“那么,已下了杀死我的指令了吗?”
“倒还没有。”
“那太幸运了!”仁科笑了。
“的确,我是断绝了联系,背叛组织也是事实。可组织按理应预料到我终会背叛的吧,不是吗?”仁科叼起香烟。
“为了了解这点,我们布下了网。抓住你,进行麻醉分析的指令已经下达。”
“如果拒绝接受,那又会怎样呢?”
“那你我之间,将不知谁会死在这儿!”
“我还不想死……嗯,好吧!不过,还有个条件!”
“条件?”
“对。到了带广,我住旅馆,你与汉斯取得联系后,转达我的条件:将陷害我的人,即杀害平井刚一的凶手,和杀害峰岛记者的犯人引渡给我,如果不同意这个条件,我就拒绝接受麻醉分析。恐后你们也不想在旅馆的房间里发生手枪战吧?”
“……”
“怎样?为什么不说话?”
仁科看着山泽的侧影,仍旧是那毫无表情的脸。不过,那无意中脸上闪过的表情,并未逃脱仁科的眼睛。那表情就似被折断手指,和刺穿手掌时皱眉一样。
“明白了吗?给汉斯转达!我掌握着能搞清金块的地方,按说,这并非一笔好交易,不过……你们在跟踪中臣克明吗?”
“在。”山泽点头道。
“特殊部队的人?”
“来了,是五个人。”
“那中臣一行的动向如何?”
“没什么大的行动。中臣克明大概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搞到了可以作为金块埋藏点的证据。如果你所掌握的证据是事实的话,就说明组织拉拢你的作法是正确的。我看,你眼里还没有发狂的神态。”
“我找到了证据是事实,不过,我并不是好对付的!”
“知道!我也如此。中臣克明今早下山了,看来,已进了带广市。”山泽瞟了仁科一眼。
“难道怀疑我与中臣克明合作吗?”
“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好吧,反正早晚会明白的。”仁科沉默了。
吉普车一个劲地在单调的公路上奔驰。
午前,进入了带广市。
仁科让山泽将车开到了车站附近的旅馆,预定了房间。
“汉斯来了吗?”他回到吉普车旁问山泽。
“来了。”
“那何时将两个凶犯引渡给我呢?我可没耐心等待啊!”
“明天之前吧,让我想想法!”山泽考虑了一下说。
“那么就此分手吧!”
仁科叫了辆出租小车,向市政府驶去,后面没有车跟踪。
他来到矿山科。
“是淘砂金的吗?”
出来答话的是个年轻的办事员。
“对于淘砂金,并不进行监督……”
“那么,谁都可以淘砂金啰?”
“因为没有建立申报制度,所以,是这样。当然,如果用机械砂金的话,必须有河川局的许可。不过,单用砂金斗的话……”
一个同事拿着书向正在解释的办事员走来。
“又是淘金?”那个同事笑了。
“是的。”办事员回答说,然后对仁科道:“所以,请自便吧,没什么关系。”
“谢谢。”仁科述过礼走了出来。他走进一家餐厅。仁科对早晚都吃罐头的生活已经厌烦了,他要来新鲜蔬菜和鲜鱼,还喝了啤酒。
吃完饭,他回到了旅馆。
进了房间,关上门,又将床拖过来抵住门,然后在澡盆里放满水,好久没洗澡了,他洗了头,又刮胡子。
痛快之余,他叫服务员拿来威士忌和冰,他加了足够的冰,然后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干杯吧!为事件的结尾!”仁科喃喃自语地说道。
八点钟,山泽打来电话。
“看朝刊了吗?”山泽语气平常地问。
“没有,刚刚起床。不过……”
“那还是看一下的好。我今晚六点钟左右来。”
只说了这些,山泽就挂断电话。
仁科下楼到柜台要了份报纸,回房间摊开看着。
“逃亡刑事杀人实属冤枉,真正凶犯留下遗书自杀!”
粗大的标题跳跃在眼前。
仁科似乎要将报道吞下肚一般,仔细阅读着。
“……十五日午后四点过,从杉并区高屋公寓一间房门里流出水来,邻人发现后,敲门,无人回答。试着开门,门却没有锁。在屋里,一个叫东高一、36岁的人服毒自杀了。水是因为厨房里的水龙头忘记关而流出来的。”
“屋内有遗书。叙述了杀害平井刚一的经过,并称其证据是,在平井刚一被袭击的弹痕处,有粒豆大的黑痣。警察与死者家属对证,系属事实。子弹射中了黑痣。因只有开枪的凶手才知道,所以,警察判断,遗书的可靠性很高。但是,东高一的杀人动机却丝毫未涉及,警察正在调查中。”
仁科从报上移开目光,想起了山泽的话:“组织早就计算到会这样。”
午后六点正,响起了敲门声。
“门开着的,进来吧!”仁科坐在椅子上未动。
进来的是汉斯、山泽,作麻醉分析的医生,一共三个人。
“好久不见了!”汉斯壮牛似的身体走近了。嘴唇紧闭着,伸出右手。
“到那边去,坐在床上!”
仁科拿出藏在桌下的手枪,枪口对准汉斯。
“这是怎么回事?”汉斯皱着眉头。
“我说过有条件的!”
“条件已履行了,你看了报纸吧?”
“对。不过,杀害峰岛的凶手呢?”
仁科慢慢站起身。
“真粗暴!”
汉斯的眼内含着鹭鹭鸟的阴险绿光,坐在床上。
“把枪交给我,拿出来!”
汉斯和山泽默默交出手枪。
“现在告诉我吧!”仁科回到椅子上,“杀峰岛的人是谁?”
“这样做,搞不成交易!”汉斯左右摇晃着肥大的脑袋。
“我告诉你吧!”山泽开口了,“杀害峰岛的是我!”
“是吗?又是你!”
仁科一直就怀疑:“该不会是山泽吧?”
在吉普车里提出条件时,山泽露出的不应有的充满痛苦的表情,仁科一直挂在心上。
“在这里杀我吗?”山泽镇静地问。
“不,在这儿不妥当。下次遇上再决斗吧。喂,你!”仁科用枪指着麻醉分析医生。
“我?什么……”
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微胖医生。
“解释麻醉分析的作法!把皮包拿过来!”
“呵……”医生看着汉斯。
“想挨枪子儿吗?”仁科露出凶相站起来。
“我说。”医生慌了,走近皮包,取出安瓿瓶,“这是巴比妥酸性诱导液,往静脉里慢慢注射,尽可能慢地注射,一看到患者的变化,就可以知道药物起作用了。因此,此时就可以边问边注射。”
“患者?”仁科苦笑了一下,“多顺口的话啊,用这种药窥视人内心秘密。”
医生往后退去。
“把这个给我!”仁科将两人的手枪装入提包中。
“等等!”汉斯慢慢站起来阻挡着。“这不是违反协定吗!”
“协定?我记不得了!”
“这样做,你认为能平安无事吗?”
“还是规矩点儿的好,我会毫不留情地打穿你肚子的!快回到床上去!”
仁科用手枪指着床,汉斯耸了耸肩,回到床上坐下。
“从现在起,就是真正的战斗了,准备好吧。在哪儿遇见了,我们就会互相残杀。我在寻找金块,但决不会给你们,给日本政府吗?我还没这种想法。你们打草惊蛇了,不过让蛇出洞也是你们的目的吧……”
仁科拿着提包站起来。
山泽毫无表情地看着仁科,汉斯的脸上露出阴沉的怒气,这是一张非常懊悔的脸。
“把吉普车钥匙给我!”仁科向山泽伸出手。
山泽默默地把钥匙啪地一声扔在仁科手上。
“你真是蠢人!”汉斯尖叫着,“你以为我们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吗?我们利用你并没有白费力,你引导我们达到了最终目标,胜利是我们的。你已经没事了,只要默默地为组织尽力,你是不会死的。”
汉斯的眼里露出猫科动物似的目光。
“给你们这种肮脏的组织干?扯蛋!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就在这儿,象对付平井刚一那样,用毛毯裹着手枪,打碎你的头!”
仁科丢下这句话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