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完资料,姜逢晚便准备回明水镇。
来到车站,门前的木椅上坐满了人,她蹲在人少的角落,低眼看雨滴一连串砸下来,绽出朵朵小水花。
不知何时,风雨偏急,一滴微凉的雨珠滴到她手背,姜逢晚抬头,撑着黑色雨伞的高大少年闯入她视野,雨珠正是从伞沿滑下来的。
四目相对,姜逢晚站起身,对褚闻说:“你也回明水吗?”
少年点头,手里提着一个白色药袋,外面印着医院两个大字。
姜逢晚将装着书本、复印资料以及卷子的袋子递给褚闻:“这是给你补课用的。”
想起褚闻付的书钱,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纤长的眼睫往下垂,遮住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褚闻伸出手接过,启唇:“谢了。”
说完,他径直来到姜逢晚身边,挺直高瘦,眉眼慵懒,隐晦不明。
过了会儿,不知道是过了一大会儿还是过了一小会儿,反正是过了会儿,那时姜逢晚将将平复心情,褚闻转头问她:“你饿了没?”
她一惊,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下意识反问道:“你呢?你饿了吗?”
没想到褚闻还真点了点头。
“附近有家面馆,”褚闻撑开雨伞,目光落到女孩身上,“一起去吗?”
“嗯。”姜逢晚弱弱冒了句,打开伞,走出屋檐,跟在褚闻身后。
来到面馆,此时正是中午,四处坐满了人,只剩下零星几桌。老板娘将桌面收拾好,喊他们坐下,店内风扇来回打着转,人声嘈杂。
姜逢晚和褚闻面对面坐下,她手里只有一个帆布包,只好紧拽着帆布包。
老板娘指着墙上贴着的菜单问他们:“吃什么?有小面、馄饨、凉皮、酸辣粉……”
褚闻要了二两小面,微辣。
姜逢晚要了二两馄饨,微辣。
小店不大,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两个很有分量的瓷碗被老板娘端来,走之前热情地说了句:“慢点吃哟。”
姜逢晚不解,问褚闻:“她为什么要喊我们慢点吃?”
褚闻从筷子筒里拿出两双筷子,顺手递给她一双,低下头吃面,随口道:“可能是说烫吧。”
“哦。”姜逢晚接过筷子。
不时用余光瞥向男生,发现他吃得又快又斯文,怕耽搁时间姜逢晚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却还真应了老板娘那句话。
——“慢点吃哟。”
姜逢晚暗暗叹口气,忍住舌尖的鬼叫。
对面忽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她眼前,褚闻将纸杯放到女孩手边,而后垂下眼继续吃面。
杯中的凉茶及时解救了姜逢晚,之后她再没做过傻子举动。
说实话,这真不怪她。因为只要褚闻出现在身边,姜逢晚的理智就跟没了一样。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让她本人格外困窘却又无可奈何的囧事。
吃完饭,两人一同坐客车回家,只不过这次换了顺序,姜逢晚的位置在褚闻身后。
她伸手,距离他的黑短发,不过分毫,触之可及。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下午。
姜逢晚正在思考。明天是先给褚闻补习英语,还是先把书本钱以及馄饨钱给他。
他只有老年机,不能微信转钱,现钱她只有五十,还差二十四。
说到这儿,姜逢晚就像被牵着走的羊羔一样。
因为褚闻替她付了馄饨钱,说是谢她帮忙补课,可姜逢晚深知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她要感谢他救了她。
但付钱却总是落后一步……越欠越多。
不由得扶额叹息,窗外猛然传来路昭的声音:“姜姜,你在吗?我来找你玩!”
姜逢晚连忙探出头:“好,我马上就下来。”
楼下不止路昭,还有路绪。
路昭今天穿着粉色裙子,与头发相得益彰,分外好看,身旁路绪穿着天蓝色短袖,额前刘海茂密。
路昭走上前拉着姜逢晚的手:“伤好些没?还疼不疼。”
姜逢晚浅浅弯唇:“已经结痂了,不疼,你别担心。”
一向话少的路绪罕见冒了句:“以后走路要注意安全,下次小心些,等你伤好还想去山上看向日葵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说起向日葵,姜逢晚猝不及防想起那条滑溜溜的小黑蛇,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婉拒道:“还是不了。”
路绪点头,没再说什么。
三人坐在竹木椅上,姜逢晚和路昭正在聊天,门外冷不防冒出一个男声。
“粉头发、的那个女生?我可算找着你了。”
路昭回头,对上舒景澄这张脸,她冷声一哼:“你找我干嘛?”
舒景澄飞快跑进屋,指着鼻翼上架着的眼镜,解释道:“我近视,那天我不是说你是粉毛……”
一听这话,路昭的眼睛明显凶了起来。
舒景澄连忙道出后面的话:“我不是说你,我是看见一条粉毛小狗……”
路昭笑了,打断他的胡编乱造:“明水镇哪里有粉毛小狗,你撒谎也不打一个草稿,你有本事找一条出来呀,不然我是不信的。”
舒景澄被气到了,摘下眼镜用力指着它:“我是没带眼镜,把一个粉色垃圾袋错当成粉毛小狗了。”说完,还觉得有几分委屈。
闻言,路昭回想了一下,当时脚边好像确实有个粉色垃圾袋。
她舒缓了一下神色:“嗯,我知道了。”
舒景澄压住心里的澎湃情绪,被路昭这淡淡的语气弄得心脏疼,呼吸声都重了。
见此,路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然还能说什么,指望着她向他道歉吗?
路昭最恨被别人说粉毛了,谁知道他当时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主要那句“粉毛,好稀奇”简直太气人了!
过了会儿,舒景澄憋了半天没憋出什么屁话,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大丈夫不与小女子计较,何况她哪能称为小女子,明明就是个母老虎。
来到顶楼,舒景澄推开门发现褚闻正在看书,他走进去:“你在看什么?”
瞅了一眼:“英语?褚闻,你真听进去我的话了呀!”
舒景乘拍了拍掌,大喊:“好样的!”
褚闻回头白了他一眼,冷冷出声:“来找我干什么?”
“找你玩呗,”舒景澄收敛了一下语气,“马上高三,这是最后一个暑假了,该玩就好好玩,回学校再认真学。”
话末,他补充一句:“不过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我等着下次考试你超过我。”
舒景澄拍了拍褚闻的肩,蓦地发现桌子上有一包棉签和一瓶酒精,随口问:“你受伤了?”
褚闻放下黑色签字笔,走出门:“没。”
见褚闻往外走,舒景澄也跟上前。
然后就瞧见褚闻摘了一个黄瓜,洗过之后递给他:“吃吧。”
舒景澄大喜,褚哥居然把他当自己人了,刚开心没一秒,便听见褚闻回到房间坐到柜子前,淡淡吐出一句话:“堵住你的嘴。”
舒景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一个两个都来气他。
不过这刚摘的黄瓜就是新鲜,咬一口下去,真水灵。
褚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酒精和棉签上,垂下眼帘看手里厚厚一本复印资料,不止英语,还有语文,刚好是他所需要的。
想到这儿,他浅浅勾了勾唇角。
**
翌日。
一大早,姜逢晚点开微信,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是路昭哥哥路绪发来的,姜逢晚点了通过,走下床开始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弯。
数着时间到8点59,姜逢晚推开门往顶楼走,刚上几步台阶,一抬头就看见楼梯上方的褚闻。
对方正朝她这个方向来,距离不过五步远。
姜逢晚轻呼一口气,试探性提出:“去天台?”
“好。”褚闻回。
两人往楼梯上方走,距离拉近,只有两步远,姜逢晚再次体会到了心脏的呼喊声,像是撞破屏障要跳出来才好受。
跟着褚闻来到天台的葡萄藤架,姜逢晚才知道他会错了意,不过这里和房间都可以,她便没有开口解释。
四周挂满了沉甸甸的葡萄,枝叶爬满整个木架,绿意萦绕,有几分闲适的氛围感。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到藤椅上,中间的桌子放着褚闻带来的资料书。
姜逢晚昨天临时复习了一下知识点,可是现在仍然觉得有些慌乱,她开口:“只补习英语吗?”
“英语和语文两科可以吗?”少年问。声音低沉好听,模样安静脊背挺直,今天穿的深灰色卫衣,很贴身,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姜逢晚眼睫乱颤:“可以。”
褚闻弯起唇角,眸子似晚星:“辛苦你了,姜逢晚。”
“不辛苦。”但是能否别再喊她名字,她心跳难以遏制,在“咚咚咚”地撞。
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姜逢晚说:“现在先看英语吧,语文我还没想好。”
“有卷子吗?考完对过答案的那种。”
褚闻找出来递给她,是期中考了95的那张。
姜逢晚拿在手中看。
单是听力就错了六道,阅读理解短文填空包括大、小作文和语言运用这些扣分都比较严重。
她大概知道褚闻的英语水平了,总结就是——每个题型都需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