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号乘风破浪,以一个超乎宇宙任何美态的弧线,朝我们驶来,看似缓慢,事实上快至无法形容、难以掌握,令人根本来不及思索,几乎是乍见到她的一刻,她已来到你眼前。
第一个往她投去的是歌天,在那一刹那,最接近她的是歌天和漠壁。漠壁接着效法,我不清楚漠壁当时的心态,可是不论任何生物,如有登上大帝号的万载良机,怎肯错过?
当歌天踏足前桅帆顶的刹那,他至少创出一个宇宙记录,就是成为第一个在大帝号起航后登上她的首位生物。
漠壁则降落船尾斜桁的吊索处,像一片挂在那里的小帆。
大黑球道:“怎么办?”时间不容我答他,大帝号正路经下方,若让她来至脚下才投去,极可能失之交臂,我催动大黑球,一个空翻,笔直下射,眼前一花,我进入了大帝号的力场,有如乘坐星鹫,不论她的速度是百光年还是千光年,相对我的运动她仍是零速。
我直降在主桅楼和船首数起第四桅帆间的甲板上,一股对父母般孺慕崇敬的火热油然而生。主帆桅高起达三十地米,最低的第一帆桅和第十帆桅也有十地米高,我仿如被万古原始森林般的帆海包围。
大帝号总长逾二百地米,宽约十五地米,没有船舱,亦不见进入船舱的入口,全船用不知名的奇异物质造成,不计其秘异莫测的宇航能力,不计其能纵横宇宙的摇滚异术,只以她的结构建造论,已可见制造者奇连克仑的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其鬼斧神工处,确是壮人观止,令人屏息。
大黑球从我脚下溜出来,变回有手有脚的形态,陪我一起对着眼前神迹般的奇景发呆,完全忘掉了生命金环乃至于黑空。
逾百张帆片,迎着强风剧烈晃拂,形成强烈的动态,就像大帝号永恒地在暴风中逆风而行。
生命攀上最浓烈的高峰。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又是如斯实在。
浪花在船舷两旁激溅开去,风急浪高,宛如大帝号能把任何虚空转化为波涛汹涌的大海汪洋,一切只为她而存在。
在我身处大帝号的一刻,任她载着我遨游宇宙的危险空域,对此以前令所有生物瞠目结舌的现象,我有了全新的体会和理解。奇连克仑弹思竭虑构思出来的终极航舰,确是了不起的意念。地母阴魄就是大帝号,而大帝号等于圣土地球,她是每一张帆、每一条支索、每一块船板;正如以前的她是圣土上每一片落叶、每一粒微尘。
以黑空旅航为例,帆片以神游级的极限速度吸取途经处四周的沌子,形成似风的动能,再由船体喷射出去,造出浪花四溅的现象,让我们看到“沌子海洋”的真面目。
“隆隆”声响,我和大黑球举头朝上方瞧去,生命金环降临主桅楼上方,缓缓转动,金光绽射,情景诡异。
我猛然醒悟过来,黑空邪力的阴谋正一步一步迈向成功。
我刚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对圣土地球的熟悉感觉,也是对地母的感觉,而生命金环散发的光和热,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能在黑空远传开去,背后的目的与我们相同,就是吸引大帝号到黑空来。黑魔的真正目标是大帝号,只有大帝号超凡的宇航能力,她神奇的力量,加上生命金环,方可以解开黑空的枷锁。
我记起绝色离开堕落城后,我曾一度心神恍惚,回想当年的情景,黑空邪力是透过邪星趁虚而入,盗取了我地母阳魂的某些素质,正是现在生命金环散发的生命力。然后邪星便像得到自主权般遁往荒弃的神庙,引发后来的连串事件,直到此刻。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趁黑空尚未被开启的一刻,夺得生命金环,然后携环跳船远遁,令黑空邪力五千多万年前大帝号建成后构思的奸计功亏一篑。
这些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闪过我的思感神经,我已腾身往主桅楼上的生命金环弹去。大黑球适时的变回球体移往我脚下,令我更添动力。
强大的能量横袭而来,原来是漠壁从船尾杀至,我没想过他来得这么突然迅捷,幸好晓得上面还有歌天,连忙煞止上升之势,一掌朝漠壁攻来的手掌拍去。
在大帝号的奇异力场里,我计算到只要超越千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将会丢出力场外,等于被抛离大帝号,可能永远没法登船。过激的能量亦会和大帝号的力场相抵触,至于后果,则恐怕没有生物清楚,肯定稍有智慧的生物绝不敢以身试法。
所以在大帝号上只可施展近身搏击,以漠壁之能,亦不敢发放能量弹,又或以分身幻术肆无忌惮的狂攻。
“砰!”两掌交击,能量在掌中间爆发。
他是全力出手,我是仓卒应变,高下立判,他的毁灭性能量千川百河似的入侵我的能量经脉,沿手刺入我的真身,且祸及脚下的大黑球,令我们如断线风筝不堪强风摧残般,朝后抛去,速度肯定超过大帝号的逃逸速度。
难道我和大黑球就这么完蛋?这个念头刚起,我的背脊已撞上一块正强烈抖动的帆片。
出奇地我们并没有被帆片反弹开去,又或撞破帆片,而是深深的陷进去,漠壁摧心裂体的能量被一古脑儿的吸走,还似有双温柔的手,抚平我的创伤,感觉就像投入母亲充满爱和怜悯、亲切如胎儿对母体的眷恋似的怀抱里去。
我终于接触到地母阴魄,却不是没有隔阂,有些东西阻挡在我们中间,却没法摸清楚是什么东西。
大黑球并没有被她一视同仁的看待,幸好有我,连忙向他输送能量,助他驱除入侵的死气。
漠壁出现眼前,双掌乘胜追击朝我胸口推至,他仍是那副密藏斗篷长袍内的形相,斗篷内只见血红的眼睛,从袍袖伸出来的手,像两管流动的液体矿物,我不知称之为“手”是不是适合,但在我的视觉翻译功能下,确实负担着手的作用。漠壁迅速迫近,离我不到三地米。
从未如此接近他。
两边船舷外溅起的浪花愈趋激烈,我踏足大帝号时浪花口全局逾甲板少许,现在已是高起三地米,显示大帝号正不住接近黑核,有点像驶进尖窄的海峡,风浪愈急,浪涛愈凌厉。
我两手穿出,往外扩,硬将漠壁双手震往两边,同时一脚撑出,正中漠壁“小腹”的位置。
漠壁怕是作梦也未想过我可以这么快回复过来,还能疾施反击,且是这般能量十足。
光花四溅。
“蓬”的一声,漠壁应脚后抛,重重撞在主桅处,爆起另一团能量光花。不待我指示,回复过来的大黑球欢呼一声,带着我朝他冲过去。
我正要给漠壁补上一拳,他横闪避过,躲往主桅楼之后。
我朝上瞧去,帆桅上方能量爆炸如烟花表演,三道人影鹊起鹄落,竟是绝色和秀丽联手对付歌天,显示二女均晓得歌天是要取走生命金环,好令开启黑空的事功败垂成。。
我大感头痛,对绝色那些许的不肯定,足令我没法对她狠下心来。就是那点的犹豫,上参无念来了,我也慢了一步。
绝色和秀丽同时放过歌天,让了开去,两女均是智慧超凡之辈,晓得上参无念和歌天两个死敌遇上,绝难善了,纵使他们目标一致。
浪花更急了,且激起的再不是水点,而是往外翻去的巨浪,像两堵流动的水墙般高过甲板逾十五地米,在生命金环强度渐增太阳般的金光照耀里,大帝号似在一个封闭的水世界飞航,速度丝毫不因黑空的特异性减慢下来。
大帝号肯定已越过了黑空没法脱离的临界线,朝黑空终极的螺旋尽处飞去。我有个可怕的预感,当大帝号带着生命金环飞抵终极点,黑空会被开启,树王的预言将变成现实。
上参无念和歌天隔着生命金环过了一招,用的能量是在大帝号力场内的下限速度和能量,可说是全力出手。他们不约而同地要先解决这个祸根,暂时搁置双方恩怨于一旁。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便可看出势头不对劲。
宇宙问恐怕没有能量体,能抵受顶尖生物上参无念和歌天的联手合击,且是截然相反的太阳能量和黑洞能量,生命金环会被辗成游离分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在眼睁睁下发生,生命金环爆开成一团令人睁目如盲的强烈金芒,喷洒出漫空金雨,填满大帝号的每一个空间,上参无念和歌天给反震开去,前者被抛往船首,后者落往船尾。。
歌天的声音传感过来道:“伏禹!生命金环是你的了!”
我会意过来,生命金环在他们夹击下受创了,再没有抵抗的能力,要夺它在手,跳船离开,正是时候。
我往上朝桅楼顶上的金芒冲空而去。
绝色和秀丽回飞过来,但已迟了我一步。
“风浪”更急了!全船帆片以惊心动魄的速度颤震,发出“霍霍”激响,破开的沌子浪涛像倒转来的激瀑般在船舷两旁喷射,已高过主桅楼。眼前是个狂暴诡异的世界,再没有人能掌握即将发生的事,情况是疯狂的失控。
梦还来到我手掌处,变成延伸的手,直探进炽热的金芒去。
一股尖锐锋利的能量,笔直刺向我后背,在电火般的高速里,我判断出若让偷袭者击中,肯定心核破碎,心盾也护不住我。无奈下收回梦还,化为剑刃,反手劈往来袭的能量。只差寸许便可抓着金环,偏是这寸许的距离,令我痛失逮着金环的机会。
“轰!”能量爆闪。
劈中的是桑白水的兽首刃,此时他的生命磁场与任何阿米佩斯人均截然不同,能量是极子级的,不论磁场和能量都充满毁灭性和邪恶的意味,难以形容,他肯定是力能与船上任何生物争一日长短的顶尖高手。难怪以芙纪瑶之能,到今天仍没法收拾他。
桑白水被我劈得朝船尾掷去,我也被其反挫之力“送进”一块帆片里去。
上方传来激烈的战斗声,能量爆炸连串密集的响个不停。
溅起的浪涛在我的视野里似已延伸往无限,大帝号就像在两面往外倾斜的水墙夹道中航行,整个船体剧烈抖颤,速度却没有因接近黑核减慢,反而不断增速。
绝色的声音在我心灵急呼道:“伏禹助我!”
思感网撒出。“心眼”显现的情景,令我心生寒意,记起芙纪瑶说过的,在宇宙无休止的时间尺度下,凡不受禁戒的,终会发生。
生命金环变大了,直径达十地米,仍在不停的旋转,金光绽射,还不断洒射金雨,雨瀑般笼罩整艘大帝号。
绝色和秀丽各执金环的一边,用力争夺。桑白水仍留在船尾,尚未复元。上参无念和歌天分别从船首和船尾凌空往争夺金环的主战场投去,但仍比漠壁慢了一步,他离绝色不到十地米,正全力攻击绝色,难怪绝色向我求救。只要让漠壁攻打绝色,秀丽将成金环的得主。
我之所以心生恐惧,不是因生命金环的变化,而是对宿命的惧意。现在我是唯一能及时阻截漠壁攻击绝色的生物,如果我袖手旁观,金环势入秀丽之手,如她立即跳船远遁,黑空将没法开启,阿米佩斯王国会陷进最大的危机里。但如我出手助绝色抗敌,值此黑空随时开启的一刻,谁猜得到未来的发展?
要发生的事,终会发生。
或许树王并非能预知将来,他的预言能力来自他对宇宙的了解。黑空预言实现后,宇宙将再没有能预知的未来。实情是不是如此,我自认无知。
又或许绝色真的是美阿娜,我可以任她错过从黑龙藏布魔掌脱身的唯一机会吗?
一边想,却没有闲着。
我早从地母阴魄支援的力量回复过来,与梦还人剑合一,穿过两块帆片间的空隙,斜冲而上,痛击漠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