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死者

高竞刚一跨进凶手科的办公室,王义就满脸紧张地跑来告诉他,刚刚接到电话,在公平巷又发生了一起的警察凶杀案,听到这个消息,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星光之箭早就报过信了,他一点都不惊讶,他对王义说:“有可能这次还会有新花样,估计被害人死前会遭受折磨,也许还会被摘除部分身体器官。”这是莫兰跟他一起猜测的结果,而且莫兰认为,如果凶手老是提到自己喜欢他的眼睛,那么被害人的眼睛很可能就要遭殃了。

因为他跟莫兰都认为,首先,这是最容易摘除的部分,连刀都几乎不用,其次,这并非体力活,女人干起来也得心应手,再次,对一个未死的人来说,被活生生挖下眼睛,的确是残忍无比的酷刑,这一点也符合凶手的个性,他喜欢折磨人。最后,这一行为非常富有象征意义,符合凶手对他的一贯兴趣。

正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到达现场后当他看见被害人的眼睛果真是一团血污时,他表现得极为冷静。

他很快了解了案子的大致情况。

今晨5点左右,有人报案说,在公平巷26号门口发现一具男尸。后经查,死者名叫王双石,是一名派出所民警,昨晚7点左右,他离开派出所回家,之后不知所踪,直到凌晨才发现陈尸公平巷。高竞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王双石死了一个晚上才被发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公平巷是一条非常冷寂的小巷,无人居住,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就因为它过于冷清,所以很多歹徒都选择它作为作案地点,以前这里也曾经发生过抢劫杀人案,所以尸体在经过一夜后才被发现也不足为奇。该案跟前两宗案子一样,没有目击证人。

经法医鉴定,王双石的死因是一箭射中心脏,死亡时间是前一晚7点――8点左右。

高竞很快发现这件案子跟齐鲁街的案子有很明显的相似之处和不同之处。

相似之处是,被害人都是警察,被发现时,身上都像靶子一样被插满箭。这次的被害警察王双石的身上共被射了大约50支箭,最后,所有箭孔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汉字,既不是高竞猜的“娘”,也不是余男猜的“杂”,而是一个完全不搭界的汉字,“中”。这表明他们最初的猜想完全都不对头,这个字并非预示着有几名被害人。

前后两个案子的不同之处相对要多一点,第一,凶手没有使用报警电话,很显然,凶手可能是利用欺骗的手段把王双石骗到小巷后进行谋杀,第二,这次没有壁画,第三,王双石的尸体身旁放了两枚1元硬币,这又是新的招数。第四,被害人的口袋里有一根细管。第五、凶手首次损坏了被害人的肢体,根据法医报告,凶手是在被害人活着的时候,用类似金属汤匙的东西剜去了被害人的眼珠。

“你看好了,他一定会把这对眼珠拿来当作礼物送给你的,我估计他还会把它们放在一个首饰盒或者放隐形眼镜的小盒子里,这样显得既精致又恐怖,很符合他想惩罚你,又要跟你逗乐的心态。”关于眼球的下文,莫兰曾经这样猜测,高竞不知道她猜得是否正确,但他估计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她是对的,虽然她跟星光之箭只通了一次话,但好像她比他更了解这个杀人狂魔。

高竞在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了英文字母表和莫兰给她的提示,“线索,要念出来才能体会到另一层意思,”真的是这样吗?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齐鲁街的一条条线索,狗字的箭孔、两个警察双手平摊摊在那里,墙上的壁画……

忽然他心里一亮,……啊!对了,真的是这样,肯定的!莫兰,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立刻加大了油门,现在他要马上回办公室才行,一刻也不想耽搁

莫兰回到家已经是上午8点多了,乔纳早就去上班了,她想到昨天晚上整夜未归都忘了给表姐打个电话,在情在理都应该跟乔纳通报一声,于是她拨了电话到警察局档案室。

“喂?”她招呼乔纳。

“哦,高太太,回来啦?”乔纳粗声回复道。

“你别胡说,他昨天病了。”莫兰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答得很蠢,连忙解释道,“他被箭射伤了,伤得挺重,所以我就只好留下来照顾他了。”

“是吗,可是今天所有人都说他神采奕奕好像吃了补药。”乔纳不依不饶。

“我给他煮了鸡蛋。”

“哈哈!”乔纳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莫兰决定想办法从此刹住这没完没了地调侃,于是一本正经地说,“乔纳!”

“怎么?”

“我们恋爱了。”

“哦?”这回乔纳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真的吗?”

“是的。我喜欢他。”莫兰觉得说出这句话心里真舒服。

“嘿,爽快!”乔纳赞叹了一声。

“所以我有权利关心我男朋友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工作和感情,就算我想住在他那里,或者叫他来住,你都给我少啰唆!明白吗?”莫兰凶巴巴地警告道,“还有,如果我爸妈打电话来,不许告诉他们,我还没想好呢!”

“晚了!”乔纳大声道,“今早他们正好打来电话,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你怎么这么多嘴?”

“你猜你爸怎么说?”

“我爸说什么?”莫兰没好气地问道。

“他说,这小子十几年来一直像条流浪狗一样站在我家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走,这回终于下决心啦?哈哈,我的姨夫可不是一般人哪。”

老爸真是的,干吗要说这种话!干吗要把他比作流浪狗啊!莫兰气恼地想着,但又觉得心情一松,这样看来至少老爸并不反感他,这应该是件好事。

“对了,真爱俱乐部那件案子的照片你拿回来了吗?”她打了个哈欠,转换了话题。

“放在你的抽屉里。真不知道你要看什么?一点花头都没有。”乔纳说道。

“那可得看过才明白,我觉得有些地方很不正常呢。哎哟,哎哟。”莫兰一不留神,左肩扭了一下,不禁发出阵阵呻吟。

“你怎么啦?”

“唉,别提了,他一进门把我摔到地上,结果把我的肩膀都弄伤了。”莫兰抱怨道。

“哈哈哈!”乔纳粗声大笑。

“乔纳!”莫兰嚷起来。

“明白,明白。”乔纳道,“他病了,病得很重。”

说着,乔纳挂断了电话。

真是没办法,莫兰发现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只能是越描越黑,所以最聪明的方法就是干脆放弃,就让乔纳这么以为好了。

她洗了个澡,美美地补上了一觉,在梦中又重温了一遍那块巧克力的滋味,后来突然又想起乔纳那个关于抽水马桶的比喻,几乎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

起床后,她用活血止痛膏在左肩下缘的地方轻轻按摩了几分钟,随后又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心情极好地出门去。大概是因为忽然发现自己又恋爱了,而且对方还是那个她等待多年的人,所以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好极了,三个小时不到的睡眠已经让她完全恢复了精力。

莫兰约方凯灵在她工作单位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莫兰偏爱在咖啡馆约会是因为这里一般相对比较安静,说话更方便些,而且她也喜欢闻咖啡的香味。

由于堵车,莫兰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多分钟,所以见到方凯灵后,不免有些愧疚。可是方凯灵根本没在意。

“莫兰,我真没想到,你要取消那个墓地广告。究竟怎么回事?”一见面,方凯灵就急切地打听这件事。

“是啊,我跟他和好了。其实我们本来就没什么矛盾,我们觉得留着墓地也没什么不好。”莫兰淡然地说,她现在想要从方凯灵那里了解的可不是这个。

“你们怎么突然和好了?”可是方凯灵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莫兰叹了口气,觉得得想个办法趟过这一回,又勾出方凯灵的秘密。

“其实,我们离婚并不是因为他有外遇,之前我骗了你,”莫兰停顿了一下,发现方凯灵很专注地看着自己,她这才说下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吸毒。”

方凯灵大吃一惊。

“真的吗?”她怜惜地按住莫兰的手臂问道。

莫兰重重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困扰,但是你当然是不会理解的,李一亭是个老实人。”莫兰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那时候,我简直根本没办法做人了,只要一有空他就躲在厕所里不出来,我开始以为他出什么毛病了呢,后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那里过瘾呢。我第一次看到那场面简直吓呆了,我真的无法相信,我认识的人,我爱的人,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以前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吸毒的人,我一直以为那些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的,谁知道……不过……”

莫兰看见方凯灵的眼圈红了,

“有一次,我看见过他来瘾的样子,真是吓坏我了,他的样子恐怖极了,一直抓头发,还抓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抓,就算出血了,也不停手,真是太可怕了……”

方凯灵忽然大声抽泣起来。

“怎么啦,凯灵。”莫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方凯灵一边流泪,一边连连摇头。

“不,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莫兰马上说,然后紧紧盯着方凯灵,“跟李一亭有关吗?”

方凯灵犹豫着,不肯说。

“让我猜猜,难道,”莫兰故意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跟我老公一样?”

方凯灵用一对泪眼看着她,终于痛苦地点了点头。

“他吸毒你知道吗?”莫兰连忙问,“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要是没看到他在厕所吸,我根本不会相信。”

“我跟你一样,我是在他吸毒上瘾后才知道的,开始他一直瞒着我,瞒得可紧了,而且从表面上看也看不出来,”方凯灵抽抽噎噎地说,“而且,他经常不回家,所以一开始我根本不清楚他有这个嗜好。”

“他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莫兰不禁问道。

“是啊,他以前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可是自从他认识那个女人后,一切就都变了。”

“哦,你说的就是李一亭的那个外遇对象?”

“嗯,就是她。一个不要脸的已婚女人!”方凯灵一锤桌子,首次表现出愤怒的表情,而不是悲伤。

“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知道是因为她,李一亭才会吸上毒的呢?凯灵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莫兰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我当然不会乱说。”方凯灵擦干眼泪,愤恨地说,“有一次,他很晚还没回来,我就到他经常去的那家酒吧去找他,结果发现他跟那个女人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抱在一起吸那东西呢,我真是快气疯了,但当时,我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等着他们,后来他们吸完后就躺在沙发上休息,大概过了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好像才从那种状态里清醒过来,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我就跟悄悄上了她。”

方凯灵的叙述让莫兰很吃惊,因为她发现在这个故事里的凯灵跟她认识的哭包,完全判若两人,好冷静啊,看见老公跟情人抱在一起吸毒,居然静静在旁边等一个多小时,一直等他们过完瘾才开始行动。

“然后呢?”莫兰不禁问道。

“我一直跟着她回到家,她住在一套豪华公寓里,我就敲门进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半夜1点,她看见我,非常惊讶,我也很惊讶,因为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她是陈丽莲,也是真爱俱乐部的会员,我们以前在俱乐部的活动上见过面。”方凯灵抹去眼角的泪花,喝了一口咖啡,“我很不客气地跟她摊牌,说我是李一亭的太太。她很吃惊地问我,谁是李一亭,这可真是把我气死了,没见过比她更会装样的女人了,刚刚还跟我老公在一起吸毒,现在就不承认了。”

“后来你怎么说?”莫兰问道。

“我给了她一个耳光。”方凯灵冷冷地说。

这可把莫兰吓了一挑,她想象不出,整天像林黛玉一样哭哭啼啼的凯灵居然还会打人,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决定再听下去。

“后来呢?”

“她被我打了以后,倒也不动怒,只是吃了一惊。于是,我告诉她,刚刚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我老公,我叫她离我老公远点。你猜她怎么说?”方凯灵气得嘴唇直哆嗦,“她说,管好你那垃圾老公,我才没兴趣。她说着就叫我出去,可是我还想跟她理论,理论,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老公搭上的,她是什么时候跟我老公搭上的,但她不让我说,上来推我,于是我就跟她撕扯起来。”

原来还打了架,莫兰心道,忽然又想到,陈丽莲的老公难道不在吗?都半夜1点了。哪知她刚想到这里,方凯灵就提到了。

“我们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的老公突然从里面房间走了出来。”方凯灵说着,眼前好像出现一个光辉形象,“他倒是个长得很斯文很有风度的男人,说话也很有礼貌。我想他大概已经在里面屋里听到了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老婆,他让陈丽莲先回房去,陈丽莲就气呼呼地进去了,接着,这个男人就问我是否可以送我回家,他说你的老公也许已经在家等你了,有些事你可以亲自问他。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就是方凯灵的软肋,只要看见帅男人跟她好好说几句话,她马上都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莫兰想。

“后来呢,他真的送你回家了?”莫兰问道。

“嗯,我是坐他的车回去的。”方凯灵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怪,那天我真是气极了,所以我就把在酒吧里看的事通通跟他说了一遍,但他一声不响地听我说完,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的确有点怪。但他总该有个反应吧。”莫兰道。

“他听我说完后,就说了一句,‘你累了,好好休息’。”

“这就是他说的吗?”莫兰对戴文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对。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无话可说了。”方凯灵耸了耸肩,“人家对戴绿帽子一点都不在乎,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回去找李一亭算账。结果回家后才发现他根本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不回家。”方凯灵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凯灵,李一亭出事前就一直跟陈丽莲混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李一亭的死跟陈丽莲有关系呢?”莫兰想把事情引到案子上面来。

“这倒不会,警察告诉我,一亭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后来他就一直住在外面吗?”

“经常住在外面,反正很少回家。”

“难道你没去找他吗?”莫兰问道。

方凯灵深深地叹了口气,眼泪滚落下来。

“我当然找了,可能就是因为我盯他盯得太紧了,他后来换了手机。”方凯灵道。

“那你有没有找他的朋友要?”

方凯灵摇了摇头。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人的心已经走远了,我要他的手机,拼命给他打电话又有什么用呢?”

“那倒是。”莫兰点了点头。

高竞回到办公室后,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下午一点约好戴文在肖邦之恋音乐餐厅见面,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趁这段时间他可以一边吃午饭,一边研究那条线索,其实他刚刚在路上已经大致猜出了八、九分。

他拿了张纸一边吃饭,一边在那里勾勾划划,面前放着一张英文字母表,余男跑过来坐到他对面。

“你在画什么?”

“我在猜谜语。”他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猜出什么来了?”余男问道,他很好奇地看着高竞,纳闷今天他为什么看上去气色如此之好,完全跟以往判若两人。

高竞朝余男展颜一笑,更是把后者吓了一跳,嚯,他还会这么笑呢,还真开朗啊。

“我猜出他把死者摆成那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了。”高竞笑着说。

高竞的话题立刻就引起了余男的兴趣。

“是什么意思?”

“其实死者被摆放的样子,就暗示下一位死者名字中的一个字或两个字。”高竞用笔在白纸上画了两个十字,“在齐鲁街那件案子中,他把两名死者的双手平摊,其实是组成了两个十字,也就是双十,这次的被害人,就叫王双石,虽然字不同,但是读音相同,所以,要念出来才能知道其中的奥妙。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反复地念,凶手把被害人摆出了一个十字,两个十字,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

余男觉得高竞在破案方面的确有些天分,不禁向他投以欣赏的目光。

“那么以此类推,这次被害人的死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解释?”

“有的。”高竞有信心地点了点头,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个人,又在人的旁边画了两个圆圈,“这次的被害人没有被摆成古怪的姿势,而是在他旁边放了两个一元硬币。”

“照你的说法。一个人旁边,是二。那不就是个‘仁’字吗?”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打算要叫他们去查一下所有名字中帶‘仁’字的警察。”高竞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接下去的死者,真的名字中帶这个‘仁’字的话,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凶手怎么会知道这些被害警察的名字呢?按理说,如果随意杀人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且还是下一个被害警察的名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有计划的谋杀,而不是随机杀人。”

“我就是这么想的。”高竞道,“如果凶手早就计划好要杀这些警察话,那就不是单纯的游戏了,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没准这些警察之间还会有什么联系……”

他们正说着,高竞看见乔纳端着餐盘突然走了过来,心里暗叫不好,但他毫无办法,她已经跟往常一样自说自话地坐下了,不过这次她是坐在他的对面,余男的旁边。

“我要坐在你们这里!”乔纳蛮横地说着,一对金鱼眼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可是女士,我们正在谈正经事。”余男漠然地说着,扫了一眼高竞,“你说呢?”

高竞没有回答余男,而是抬头看着乔纳,低声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余男怎么感觉高竞的语音中帶着某种讨饶的意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高竞用这种口吻对下级说话,而更让他料不到的是,乔纳嘿嘿笑了笑,立刻站了起来,把餐盘里的一个鸡腿放在高竞的碗里。

“头,听说你病了,这是我孝敬你的。”乔纳说完便匆匆走了。

余男忽然明白了乔纳的意思,怪不得他今天如此神采奕奕呢。

高竞颇为尴尬地看着这个鸡腿,好像不知如何是好。

“我已经吃饱了,你要不要?”高竞问他。

“那就给我吧,还等什么?”余男看着他,格格笑起来。

下午一点,高竞和王义准时来到肖邦之恋钢琴餐厅,他们一进门,上次接待过高竞的那位餐厅经理就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他告诉他们,老板已经在经理办公室等着他们了。但是,等高竞跨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梁永胜也在那里。他随即明白了,梁永胜是戴文的律师,如此看来,戴文对这次警方的例行讯问似乎是如临大敌。

高竞猜想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戴文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了件白得耀眼又显得有几分花哨的T恤,五官细致,外表看上去非常斯文,但神情却十分冷漠。

“高探长是吗?”戴文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是,请问是戴文吗?”他回应了一句。

戴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这是我的律师。”戴文给梁永胜和高竞作了简单的介绍。

梁永胜随即向高竞递上一张名片。

“梁永胜,幸会,高探长。”梁永胜很冷淡地跟高竞打招呼。

“幸会。”高竞明白梁永胜并不想在戴文面前表现出两人认识,他收了名片,放入口袋。

戴文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于是所有人都在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下坐了下来。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高探长?”戴文冷漠地注视着高竞,高竞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像钉子一样尖锐。

“我们调查发现,你会射箭,并且有射箭的兴趣和习惯,是不是这样?”高竞看了一眼梁永胜,后者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戴文刚想回答,梁永胜就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的当事人是一个兴趣爱好广泛的人,游泳、徒步旅行、看书、打篮球都是他的爱好,并且都已经养成了习惯。请问,高探长,为什么你们要专门提到射箭?”梁永胜道。

“因为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以警务人员为目标的连环谋杀案,其中牵涉到射箭的细节,所以,如果戴先生有这样的爱好,希望你配合。”高竞的目光从梁永胜身上移到戴文身上,他的声音很有威严。

梁永胜对戴文耳语了两句,然后,戴文漠然地答道:

“我的确会射箭,但谈不上爱好。”

“请问,你一般练习射箭的场所在哪里?”高竞问道。

戴文隔了很久才回答。

“我的别墅。”

“请问你多长时间练一次箭?”高竞问道。

“每周一次。”戴文垂下眼脸答道。

“我想我们现在有必要到你的别墅去看一下,你不反对吧。”高竞直截了当地说。

“有正式的搜查令吗?”梁永胜问道。

“梁律师,这是一起警察被杀的连环凶杀案,上面非常重视,所以申请一张搜查令的速度会快得你无法想象。”高竞冷静地注视着梁永胜,“实际上,我已经预感到我们要去戴先生的别墅了,所以我昨天已经作了申请,也许现在已经下来了,我们路过警察局的时候,可以顺道去拿,如果你们一定要那玩意儿的话。”

他说完看看戴文,又看看梁永胜,他希望对面这两个人能够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里不是外国,他们现在也不是在拍电影,在这起案件中,侦察工作绝对优先。

戴文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不动声色地一笑。

“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吗?”戴文问道。

“谈话是需要基础的,我觉得我们谈话的基础就是你的别墅,戴先生。”高竞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一点一刻,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谈话在一刻钟就完结了。

“可是我今天下午还有事。”戴文略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没关系,你可以忙你的去,我想别墅那边总该有人吧,只要有人给我们开门就可以了。”高竞冷淡地注视着他。

这时候,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呼地一下闪了进来,高竞一看见这个人心里就一阵紧张,是陈远哲,他今天显得神情倦怠。

“你怎么了?”戴文一看见陈远哲,马上皱起眉头眉头问道。

高竞看见陈远哲的脸上还残留着昨天挨揍后的伤痕,眼睛旁边和嘴边有一大块淤青,看上去确实很惨。

陈远哲一瞥眼就看见了高竞,这次他倒表现得很正常,他只是扫了一眼高竞,便马上走了出去。

“失陪一下。”戴文站起身,跟了出去。

戴文的举动令高竞略感吃惊,他没想到,在他们进行如此严肃的谈话时,一直表现得极为沉稳冷静的戴文会突然撇下他们独自离开。

戴文匆匆出去后,高竞忍不住转身走到门口,他悄悄拨开经理办公室的百叶窗,正好看见戴文和陈远哲两人站在走廊上,戴文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陈远哲的下巴把他的脸偏到一边,好像是在查验陈远哲的伤口。虽然高竞之前已经听说过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但亲眼看见两个男人如此亲密,还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他们一开始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接着两人好像为什么事争论了起来,随后高竞看见陈远哲猛然推开了戴文的手,赌气一般转身走了出去,戴文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陈远哲离去。

“这种事很平常。”高竞听到耳边传来梁永胜的声音。

“什么事?”高竞反问道。

梁永胜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候,戴文又走了进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我们走吧。”他冷淡地说道。

“那位是在你的餐厅弹钢琴的陈远哲吗?”高竞随口问道,“听说他也会射箭。”

戴文猛然抬头注视着他,高竞仍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对,他的确在这里谈钢琴。”戴文答道,对陈远哲会射箭一节,他不置可否。

“他是你的什么人?”高竞问道。

“他是我妻子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接着,戴文又冷淡地补充了一句,“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身体不好。”

“他哪儿不好?”

戴文抬起眼睛瞥了高竞一眼。

“高探长,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你所谓的公事,我本来下午是要陪他去看病的。”

高竞和戴文对视了一秒钟,随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高竞给刑侦检验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按照给出的别墅地址同行。正当他关上手机的时候,他从手机荧光屏的反光中,看见戴文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他立刻回过头去,正好逮到戴文的一瞥目光,这也许是他跟戴文接触这20多分钟以来,后者最具情绪化的一次情感显现了,高竞觉得那目光中满含着好奇、研究、讨厌或者说是感兴趣的意味,他说不清,他只感到,在那惊鸿一瞥中,戴文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好像是突然从一个木偶变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