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半左右,莫兰到达A区图书馆,她本来想先给高竞打个电话的,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电话,她觉得就现在的状况,假装偶遇是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她在图书馆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高竞的踪影,于是她只好先去了阅览室。一路上,她琢磨着高竞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他已经走了?还是根本没来?到底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她一边在阅览室找《毒物科学》杂志,一边愤愤地抱怨着,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你不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啊!你知道我要告诉你的事有多重要吗?你真是个不识时务的笨蛋!
她带着坏心情在阅览室找《毒物科学》杂志,结果发现这本杂志非常冷僻,外借架上根本没有,后来找了电脑档案才终于在内部资料库里找到。
莫兰凭临时借书证,从资料库里借出了2000年至2007年间的所有《毒物科学》杂志。《毒物科学》是一本季刊,每年只出四期,莫兰很快发现,在2004年4月那个男人写信给顾天之前,《毒物科学》共发表了5篇顾天的文章,它们分别是《有翅昆虫的特殊毒性》、《砒霜的N种特殊功效》、《被遗忘的毒草》、《常见零食与毒物的中和反应》、《难以预料的中毒现象》。光听这几篇文章的名字,就让莫兰兴趣浓厚,那个男人一定是在其中一篇文章中找到了跟自身相符的东西,一定是的。她把这些文章拿到图书馆的复印处做了复印,准备回家后好好研究一番。
就在她拿着复印件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蓦然看见在图书馆的长廊尽头,高竞正远远朝她走来,他在低头打电话。
她心头一喜,终于抓到你了,高竞。
自从梁永胜告诉她婚礼那天的插曲和水晶台灯的事后,她就特别想见见他,她想到除了可以跟他说那个重要的发现外,还可以借他的警察证去查一下《毒物科学》的内部借阅名单,没准可以找到那个找顾天的男人。
所以看见他朝她走来,她不由满心喜悦地迎了上去。
“你终于到图书馆来了。”高竞的电话里又传来“星光之箭”那软绵绵的声音。
“你也来了?”高竞冷淡地应了一句,他实在讨厌这不男不女的声音。
“我说过我要找到你的女朋友的,当然得时时刻刻跟着你,我要看看你是否真的不跟她见面了。”凶手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笑声,像是鼻子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高竞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他没发现他周围有任何可疑的人,他发现有个年轻女人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下面打电话,但这举动显然与他无关,因为他看见那女人很快就收了线离开了,而电话那边,“星光之箭”还在唠叨个不停。
“你的伤怎么样了?”凶手对他的伤似乎念念不忘。
“这不关你的事。”
“这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这可是我造成的,想到你在那里因为我而流血,我就感到无比痛心。好点了吗?”
高竞觉得这软绵绵的声音好像在一只女人似的手从电话里伸出来在抚摸他的脸,他觉得毛骨悚然。
“谢谢你的关心,我好多了。”他平淡地说,其实伤口好像有恶化的趋势,一直在隐隐作痛,而且一天比一天痛,但他认为过几天就会自然痊愈,所以并没有多在意。
“我在箭头上涂了一点小小的细菌性毒药,所以也许好得会慢一点。”凶手冷淡地说。
高竞吃了一惊,怪不得好得那么慢,而且越来越痛。
“你涂了什么?”他问道。
“死不了人,只不过你听之任之的话会不断恶化,”凶手格格笑了一阵停了下来,“以前我碰到这种情况,就会有人用燃烧的烟头灼烧那个地方,他说那既可以缓解疼痛,又可以杀菌,你不妨试试看。”
凶手告诉他的信息让他吃了一惊。
他正琢磨着凶手用了什么毒药时,无意中抬起头,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会儿正朝他走来。
哦!不!他心中低喊了一声,连忙一转身飞快地朝图书馆的边门走去,偏偏这扇门竟然是锁着的,他吃了个闭门羹。
怎么办?怎么办?她朝他走过来了。
“你还有事吗?”电话没挂,高竞一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跟凶手交流,一边心里焦急地想着该如何应对这危急的局面。他虽然看不清莫兰脸上的神情,但从她那步履匆匆的样子不难看出,她有事要找他,他真想听听她要说什么,但是现在……
这时候,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莫兰发短消息,现在唯一能让她主动转身离开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了,让她去查案!
他听到凶手在那边咳嗽了一声。
“很快就有大买卖了,我想预先告诉你一声。”凶手说。
“大买卖?”高竞茫然地随口应了一声,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里的短消息上,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对方在说什么。
莫兰觉得奇怪,高竞明明看见她了,为什么忽然一扭头就走了?并且还差点撞上一扇封闭的边门,看见他的尴尬模样,她都快笑出来了,他的样子就像是落荒而逃,我就这么可怕吗?他为什么要逃呢?
她对他的突然之举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生气。照她原来的脾气,她很可能会拂袖而去,好吧,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你。但是自从她今天中午跟梁永胜聊过之后,她懂得了一个道理,万事不能光看表面,也不能光看一时。她根本没想到梁永胜那个手拉手的场景居然只是他试探她的一场戏,但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确在这之前从没发现梁永胜跟高洁有过什么暧昧之举,她现在甚至认为,也许当初梁永胜接近高洁,就是为了探听高竞跟她的关系。所以,万事不能看表面。要相信自己对一个人的一贯感觉,她对梁永胜的一贯感觉就是,他是喜欢她的,就好像她对高竞的感觉一样明确。
所以,高竞这样不近情理地转身避开她一定是有理由的。莫兰很清楚他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玩“欲擒故纵”游戏的人。他在担心什么呢?他的动作明显表现出来的忧虑、惊慌和紧张让她十分困惑。他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在搞什么鬼?
她决定停下脚步,给他打个电话。
但她刚拿出电话,手机就来了一条短信。
她翻开一看,居然就是高竞发来的。短信内容是:
“去查A区图书馆,B-C—FGT457-P23,快去!”
“还有事吗?”高竞发出短信后,看见莫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他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庆幸图书馆的大厅里还有不少其他的读者,否则,莫兰跟他的交流也许会显得很明显。
“你一般晚上几点睡?”凶手忽然问道。
“你问这个干吗?”他皱皱眉头。
“这样我可以考虑该什么时候打电话才合适,我希望你有充足的睡眠,你看上去精神不振,你是否常常失眠?”凶手叹了一口气。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经常失眠。比如你。杀那么多人你能睡得着吗?”高竞冷冷地说,其实近来他的确常常失眠,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身上插满箭的那两名警察,而伤口疼痛也让他无法入睡。
“哈哈,我睡得又香又熟。”凶手开心地说。
凶手好像很喜欢跟他说话。
但此时,高竞忽然想起凶手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大买卖?你又要杀人了?”他紧张地问道。
凶手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你刚刚开小差了,你在干什么?”。
凶手的这句问话让高竞豁然明白,凶手并不在他的近处,所以他没看见他刚才突然转身向一扇封闭的门撞去的尴尬场景,也就是说,他既不在图书馆的大厅,也不在可以俯视图书馆大厅的地方。图书馆有三层,每一层都是玻璃外墙,所以凶手无论在哪一层,都可以通过玻璃将图书馆大厅的场景尽收眼底。
所以,如果凶手没看见高竞,就只能说明,他不在图书馆。
想到这儿,高竞松了口气。
“你在哪里?”他问凶手。
“你猜。”凶手得意洋洋地问道。
高竞想了想才回答。
“你在一部车里。”高竞答道。
听到这话,凶手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我喜欢跟你玩,高竞,真是喜欢死了。”凶手带着笑咬牙切齿地说着,挂了电话。
没有嘲讽,语调中却充满了跟他逗乐的意味。
这说明,他猜对了。
就因为他猜对了,凶手才会觉得更有趣。因为对手变得强起来了,这样游戏就会更刺激。
凶手很可能驱车跟踪他到图书馆,之后在图书馆外打电话给他,但他并没有下车跟踪高竞进入图书馆,所以他并不知道到图书馆后,高竞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车!他早该想到了,高竞的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
他记起了上次他跟凶手第一次通话的一个情景。当时他曾经中途挂了凶手的电话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份报纸。他一边拿着报纸往前走,一边跟凶手通着电话,一边却觉得好像缺了什么?缺了什么呢?现在他明白了,是凶手的话,凶手没有提到这点。
凶手似乎很喜欢在暗中窥探他,然后在电话里表现出一种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的优越感,这似乎让他得到了某种满足。所以,如果那时候凶手看见他拐进便利店并买了报纸的这个举动的话,他应该会在电话里提起,至少应该会说一些与之相关的话,但是凶手却只字未提,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当时凶手并非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他离开便利店后,把报纸夹在腋下,随后又走回到原来站立的地方,这里有个时间差,一个盲点,他进便利店的时候,凶手正好走开了,没有看见他。
而仔细一想,他自己也并非一直站在一个地方不动。从便利店出来后,他就朝警察局方向走,所以照这样分析,如果凶手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一个固定地方窥视他的话,那么他不应该是前面中箭,而应该背部中箭。
所以,凶手跟他一样,位置也在不断变动中。他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在一部车里。这部车可能围着警察局周围转来转去,离他时近时远,也可能他当时想错了,凶手根本没有带什么高倍望远镜,他正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呢,所以才会看得那么清楚,而他一直在打电话,根本没注意身边开过的车,因为车太多了。
那么现在再来想一想,一个开车的人,是否能够在保持车子匀速的情况下,专心研究他裤子上的花纹和衬衣的下摆呢,是否可以在活动的车内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向他准确地射击呢,应该不会。所以,他现在肯定,第一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开车,另一个不仅跟他通电话,还向他射箭,第二,凶手不可能是乘出租车,因为很难想象凶手会当着陌生人的面跟他说电话里的那些话,所以车内的两个人必然是同谋。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他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现在他应该做的是,立刻奔出去看看图书馆外究竟有没有停着可疑车辆。
他冲出图书馆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部深蓝色奥迪启动离去,那部车好像是在那里等着他,虽然他耽搁了至少7、8分钟才奔出去,但车子却是在他刚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才刚好启动,而且,启动得很慢,竟然还让他抄到了车牌。
他忽然感觉像是个圈套。
但是他又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没有跟踪他进入图书馆呢?为什么呢,图书馆本来就人来人往,如果他隐藏在某个地方给打电话,谁会注意呢?所以,答案是,他很可能认识凶手,或者可能将要认识凶手,所以当凶手一旦进入图书馆他的视野范围内后,很可能就会立刻被他认出来,就算不是现在认出来,将来也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认出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高竞在脑子里排着名单。
他把抄下的车牌号告诉了下属,他现在很想知道车主是谁。
高竞决定回图书馆找莫兰,现在凶手已经走了,他觉得应该可以去找莫兰谈一谈了。想到她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正在帮自己查线索,他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他还没决定究竟该对她说什么,但总之,他就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她,一分钟也不想等待。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命运总是在捉拿他。当他再度跨进图书馆大厅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人正慢悠悠地从二楼的螺旋楼梯上下来,他实在无法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个人无论到哪里,都显得那么引人注目,光彩照人。他就是钢琴王子陈远哲。
他不可能去找莫兰了,他黯然地想。
因为陈远哲已经看到了他,他现在还弄不清这个半哑男人的底细,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注意这个曾经在戴文别墅玩射箭游戏的美男子,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还必须得找这个人谈谈。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莫兰。
“喂?”莫兰接了电话。
“是我。”他没有容许她回答,便直接问道,“那个东西查到了吗?”
“怎么?我是你的佣人吗?”莫兰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
“如果你没查到,我就自己去查。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吵架。”他觉得自己的态度真是恶劣到欠揍,他真讨厌自己,但是他已经看见陈远哲朝他走过来了,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暧昧笑容,这个人不能说,却能听,于是他不得不往下说。
“反正你如果看到我,最好离我远一点!跟我的距离保持在5米开外,我不想看到你,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跟你任何意义的接触!你不要用正面对着我,看到我最好转身走掉,反正你最好少来烦我,我已经够烦的了……”他急急地说着,电话猛然断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意料之中,他的心情再次滑入谷底。
是个女人,听到这些话都会生气的。
他预感到莫兰再也不会理他了,上次,他不过说了那几句话,就被罚一年,这次恐怕要罚一辈子了,更何况他自己表白在先,没准她还认为他在耍她,想到这里,他心情简直坏透了,他再次确定,他这辈子都无法跟她在一起了,这就是命。
“真巧。”陈远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尽量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陈远哲朝他径直走过来,一直走到跟他无限接近的地方,好像要一脚踏进他的身体,以至于他不得不往后连退了两步,他真想一把将这变态的家伙推倒在地,但他忍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图书馆大厅里有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个,一想到人们会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就怒不可遏,但是他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先忍下这口气。他并不想激怒陈远哲,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陈远哲站在那里注视着高竞,没有说话。
“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跟我来。”陈远哲的大胆举动令他心惊肉跳,所以他转身先往前走了,他真怕这时候莫兰走出来,如果她看到这个男人的举动,她会怎么想?
陈远哲没有提出异议,乖乖地跟了上来,步伐轻快迅速。
“什么事?”走出几步后,陈远哲开口问道。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会说话,现在听到他开口,高竞一定会吓一跳。
他们两人走出图书馆,来到大街上。然后,高竞站定。
“听说你会射箭。”问这句的时候,他并没有看陈远哲。
陈远哲微微一笑。
“你是听那个笨蛋吴坚说的吧,一看见你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见过他了。”陈远哲的声音很清脆,有一种磁性,“听到我说话,你一点都不吃惊。”
“我们正在查两起警察被杀的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高竞严肃地看着他说。
“你的睫毛好长。”他注视着高竞轻声说。
听到他这么说,高竞都会厥倒了。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他准备走了。
“好,你问吧。”陈远哲马上说,说完后目光慢慢从他的脸往下移,好像在用目光抚摸他,这令高竞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总不能控制对方的眼睛吧。
“你们射的那些箭是哪儿来的?”高竞问道。
“是戴文准备的,可能是买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跟他说,我想玩射箭游戏,他就去准备了。”他面带笑容看着高竞。
“是用弓射吗?”
“是的,”他暧昧地笑着说,“不用弓射,还用什么射?你教教我。”
随后,他竟然用他的胯部撞了一下高竞,高竞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招,真是快气疯了,望着陈远哲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他恨不得一拳把它揍扁了,但是当然,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对不起,我真是不小心。”陈远哲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的脾气可不好。”高竞脸色铁青地威胁道。
“好吧。”陈远哲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样,笑着点点头。
“你们以前经常玩射箭游戏吗?”
“对,有过几次。因为这是男人间的游戏,你不觉得吗。其实,除了我以外,吴坚和路辉也是戴文的箭友,只不过我们四个人从来没在同一个时间玩过箭。每一次,都是绝对私密的一对一。”陈远哲直视着高竞,平静地说道。这种口吻在一瞬间把他从一个美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英俊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对一。”
这种变色龙似的突然变化让高竞非常吃惊。
“箭友?你所说的绝对私密的一对一是怎么个玩法?”高竞好奇地问道。
“对着靶子射呗,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花样。”陈远哲呵呵笑了起来。
“每隔多长时间,你们会玩一次?”
“只要戴文叫了就去,没有固定时间。”陈远哲又恢复了阴阳怪气的美少年气质,他再度用暧昧的目光盯着高竞的脸看,他轻声恳求道,“握个手好吗?”
高竞假装没听见。
“那些箭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练箭是什么时候?”
“一年以前吧。握个手好吗?”他再次轻声哀求道,眼睛里跳动着顽皮的灵光。
望着陈远哲那痴迷的眼神,高竞真想跟他说,你找别人去,我可没这嗜好。
“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答应我的要求。”陈远哲竟然用撒娇的口吻在说话。
高竞觉得自己真倒霉,你真想要的,上天不给你,不想要的,倒来一大堆。真是受够了。
他怒视着陈远哲,说道:“你现在不回答也可以,以后你去警察局,一样得回答。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他准备以后别人去盘问这个怪胎,他自己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正面接触了。
陈远哲低下头,抬眼看着他,每次他这样都特别像幽灵。
“你看不起我,是吗?”他阴沉地问道。
高竞转身就走。
但他万万没料到,这时候,陈远哲忽然在他身后朝他一拳打来,正打在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的时候,陈远哲又是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陈远哲的力量并不大,但突然遭到袭击的羞辱感和迫不得已的肢体接触所带来的尴尬,让高竞怒不可遏,长时间积郁在他心中的怒火在一时间终于爆发了,他“啪”地一下抓住陈远哲打过来的拳头向前一推,趁陈远哲向后一个趔趄的时候,他猛然上前抓住陈远哲的领子,狠狠给他肚子一拳,陈远哲顿时痛得弯下了身子,他没有理会,又是一拳上去,打在陈远哲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
接着,他狠狠地朝陈远哲的胸口、腹部、脸打了过去,一拳,两拳,三拳……,陈远哲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一开始也奋力还击,但最终还是被他打倒在地,他倒下去的时候,抓了一把高竞的裤腿,高竞正想一脚踢过去,却蓦然发现,陈远哲的脸和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在流血。
而且,他们周围已经有好些人在围观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是,这是他干这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过这样纠结的情况,他并不想动粗,他只是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在太欠揍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伤口处窜了上来,火辣辣的,高竞意识到可能是刚刚用力过猛撑破了伤口,他强忍住疼痛,装作若无其事,他并不想让眼前这人看出端倪,因为谁也料不准,如果陈远哲知道他受伤了,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躺在他面前的陈远哲,终于伸出手拉着陈远哲的手臂把他拖了起来,并拉着他走出一段路,以避开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路上,陈远哲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嘴角还在流血,他用袖子随意擦了一下,现在的他看上去倒像一个很听话的弟弟。
“对不起,”站定之后,高竞尽量避免看陈远哲那张被他打坏的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便笺簿和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他,“如果你想投诉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我的名字就写在上面。”
陈远哲看也不看纸条上的内容,就把撕碎了扔在空中。
他仍然注视着高竞,但现在他的表情很严肃。
“好了,谢谢你的合作。”高竞转身欲走,陈远哲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虽然他的举动比上次在餐厅门口更出格,但高竞却觉得,这次陈远哲好像是真的有话要说,他甩开了那只紧紧扣住他手臂的冰冷如蜥蜴般的手,等着对方开口,但是等了半天,陈远哲却什么都没说。
陈远哲皱起眉头,嘴巴一张一合,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
怎么?突然就不能说话了?这也太夸张了吧,高竞注视着陈远哲的一举一动,觉得匪夷所思。他是装的吗?一时间,他理解了曾经把陈远哲的头按在水里的路辉,这的确太像装的了,怎么可能刚刚说话还说得那么顺溜,现在就突然不能说了呢?
陈远哲在那里为恢复自己的说话能力又作了一番努力,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指了指高竞的口袋,高竞知道他是要纸和笔。于是他一边掏出来给了陈远哲,一边注意观察陈远哲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陈远哲在便笺上飞快地写了一行字:“你知道吴坚最大的业余爱好是什么吗?”
他的眼睛如同鬼魅一样盯着高竞看。
高竞摇了摇头。
陈远哲又低头写了一行字递给他。
他看见便笺簿上只有三个字:“写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