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来了。”高竞一走进永胜律师事务所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的28楼办公室,梁永胜就快步走上前跟他握手。
昨天晚上,高竞突然接到妹夫梁永胜的电话,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他面谈。高竞本想把他们的谈话在电话里解决,他并不想看见梁永胜,但后者却用一种他从来没听到过的一本正经的律师口吻对他说,事情非常重要,请他务必来事务所面谈。高竞不知道身为有钱人专属法律顾问的梁永胜跟他这凶杀科警探究竟有什么可谈的,但无论如何,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他决定跟梁永胜见上一面。
“我的车在路上抛锚了。”高竞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他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没关系,今天上午我正好有时间。”身着笔挺西装,戴着玳瑁眼镜的梁永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文件夹,在他对面正襟危坐。
“究竟是什么事?”高竞问道。
“你还记得顾天这个人吗?”梁永胜表情诡秘地盯着他的脸问道。
“顾天?”高竞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55岁的银行副理,颇有建树的业余毒物分析专家,身材矮胖,说话很容易激动,笑起来却连眼睛都找不到,为了偿还赌债,获取保险金,他居然用自制的昆虫毒药谋害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和岳母,由于顾天所使用的特殊毒剂取自萤火虫的身体,所以当时报纸曾戏称他为“萤火虫杀手”。顾天于三个月前被高竞亲手逮捕,并在两周前被执行死刑。所以,高竞听到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吃惊。
“你今天找我跟他有关?”
梁永胜点了点头。
“他留了一笔遗产给你,大约300万。”梁永胜平静地说。
高竞吃惊地望着梁永胜。
“你在开玩笑吗?”
“绝对不是。”
梁永胜的表情告诉高竞,这事千真万确,但他十分不解,顾天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天杀人的手法相当高明隐蔽,如果当初不是高竞坚持不懈地寻找证据,并最终请中国最有权威的毒物分析专家在海外网站上获取相关资料,顾天可能至今逍遥法外。高竞实在不明白,顾天干吗要把钱留给他这个仇人?而且,顾天哪来的钱?他被捕的时候银行存款不足一万元,就是因为没钱偿还赌债,他才会谋害自己的家人,如果有这笔钱,他何必要杀人?
“你说清楚点,究竟是怎么回事?”高竞道。
“实际上钱是他哥哥顾冰留下的。”
“顾冰?”高竞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顾冰在90年代初去了荷兰,主要从事进出口贸易,他在那里做得相当成功,积累了一大笔资产,三年前,他回中国投资正好认识了我的一个客户,于是他就请我作了他在中国的法律顾问。”梁永胜说。
高竞对梁永胜颇为了解。与其说他是个出众的律师,倒不如说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更为确切。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客户群牢牢锁定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群腰缠万贯的富人当中,他穿梭在他们中间,不辞辛劳地为他们服务,充当他们的法律顾问,积极为他们提供专业意见,并时不时为他们摆平麻烦,这不仅为他赢得了良好的人脉基础和声誉,也让他获得了不菲的收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把律师事务所办公室设在高级写字楼顶楼的原因。
“这么说,顾天的哥哥相当有钱。”
“是的,不过,他的主要资产是在荷兰,在中国的投资相当少。一个月前,他在荷兰因为心肌梗塞突然暴毙,他在荷兰的律师联系上我,说顾冰留下300万元人民币给他在中国的弟弟顾天。顾冰的妻子在10年前患胃癌去世,他有两个孩子,所以他的大部分财产应该由他的孩子继承。实际上这些钱对顾冰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对顾天来说,却是飞来横财。可惜他无福消受,我找到顾天后才知道他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萤火虫杀手’,而且还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们兄弟倆之前没联系吗?”
“据我所知从顾冰离开中国后,他们两兄弟就断了联系,所以顾冰根本并不知道弟弟因为缺钱已经犯了重罪,我想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留钱给他了。”
“你去牢里见过顾天?”
“我通过一些关系,在行刑前三天,去见过他一面。我们的‘萤火虫杀手’丝毫也不感激哥哥的慷慨,我们只谈了半小时,他从头到尾都在咒骂顾冰的小气,他认为顾冰应该早一点帮他,他认为如果他哥哥早死几个月的话,他就不用当什么杀手了。真是典型的罪犯逻辑。我问他,他要如何处理这笔钱。因为我知道所有可以继承这笔钱的人,都已经被他毒死了,所以我请他考虑一天,在行刑前务必给我个答复。但他只想了五分钟,就回答了我。”说到这儿,梁永胜再度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不过说真的,当他告诉我,他要把这笔钱留给你的时候,我倒是真的很吃惊。”
“他为什么这么做?”高竞听出梁永胜知道原因。
“当然,也不是白给。” 梁永胜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指笃笃敲着文件袋,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宝藏。
“怎么说?”
“他有事拜托你。”梁永胜慢悠悠地打开文件袋,“实际上,他是想委托你调查一个案子。”
“哦?”高竞的兴趣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2004年4月的时候,顾天收到一封信,写信人自称是他的崇拜者,你也知道,顾天在毒物分析领域的确很有才能,他发表过很多论文,那个人就是在图书馆的《毒物科学》杂志里看到顾天的文章的,他说他自己最近身体出了一些状况,所以想来见见顾天。于是他们两人见了面。顾天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除了觉得对方脸色很差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个人告诉他,他最近半年常常出现失眠、恶心,呕吐和腹泻的症状,为此他曾经多次上医院做过化验,但都没有查出任何结果。近三个月,他感到这种症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仅呕吐的频率增加,还常常出现昏厥,有一次,他甚至昏倒在楼梯口,他担心自己可能中了某种毒,他希望顾天能帮助他。顾天要求那人留下头发和指甲,以便他做化验,他还要求这个男人向他提供日常食谱和其他一些生活信息。那人都一一答应了顾天的要求。顾天做过化验后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非常罕见,是从一种非常不起眼的乡间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在国内外都没有对这种毒草性能的相关报道,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顾天对这种毒草非常感兴趣,他亲自到乡间去采摘了这种名叫‘单果’的草,听说,这种草因为每年只结一颗果实而得名,毒剂就来自果实。顾天把这种草移植在自己花园的花盆中,发现它非常好养,并且繁殖很快,当时正好是秋天结果的时候,他在家养了一大盆,很快就获得了一堆果实。他对果实的成分进行了分析,发现这是一种非常隐蔽的慢性毒药,但性能非常不稳定,而且很微弱,它只能暂时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只要一旦不服用,药效就会消失,而且很快就会从尿液中被排出,对人体没什么特别的危害。顾天认为,下毒者只是想惩罚他,而不是真的要杀死他,顾天准备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告诉对方,他跟那个人约了时间见面,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对方没有来,他打电话过去,手机始终关机,实际上,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这个男人的任何消息。”
“难道顾天想说,那个男人很可能已经死了?”高竞问道。
“他是有种想法,因为那个男人对他的研究结果非常感兴趣,他不仅答应来见他,还说要告诉他一些新情况,可后来却一直没来。而更有趣的是,顾天有一次无意中发现,这种毒药如果混在酒里,就会立刻大幅度升高酒精在人体中的浓度,最高可以达到50倍以上,所以他认为,要用‘单果草’下毒致人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这个男人有贪杯的习惯,就易如反掌。顾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也没有对方的照片,但他知道那个人好像在一家名叫肖邦之恋的音乐餐厅工作,也喜欢喝酒。所以,顾天认为,这个男人很可能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个日子前两天左右,他们约定的见面日期是2004年11月4日,打电话约的时候是11月2日,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在11月2日下午4点至11月4日上午9点之间死亡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酒精中毒。顾天他很想知道答案,他好像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他委托你来查这个案子,报酬就是,300万遗产。”梁永胜的目光直直地射在高竞脸上。
“他怎么知道我是否能帮他找到答案?”高竞问道。
“所以他委托我作他的代理人。由我来考量案子的进展情况。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把事情搞清楚了,我会把钱转到你的账号,如果你没能达成他的愿望,我有权利另外委托侦探继续调查。”梁永胜说。
“如果我拒绝呢?”
“你要拒绝?”梁永胜十分意外。
“你知道去年中山公园的那宗案子吧”高竞指的是发生在去年7月密林谋杀案。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至今毫无头绪,我哪有时间和精力去为一个杀人犯服务?”
梁永胜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外星人,他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再考虑一下吧。”过了一会儿,他道。
“我真的没有时间,而且我是公职人员,不是私家侦探,谢谢你的好意。” 高竞起身准备走。
“300万啊,300万,大哥,你好好想一想,你干一辈子都可能赚不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要放弃?也许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梁永胜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你。” 高竞走到门边。
“那好吧,我想莫兰会有兴趣。”梁永胜站起身,准备送客。
听到这个名字,高竞不禁停下了脚步。莫兰对他的朋友,两人从13年前就认识,只不过,近几年相处得不是很好。因为两年前,高竞的妹妹高洁刚刚从大学法律系毕业的时候,他曾经好友莫兰帮忙,为其在丈夫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找一份实习的工作,但他想不到,没过半年,高洁就爱上了这个面容清秀,能言善道的梁律师,并转眼就抢了莫兰的女主人位置,这事一直让高竞和莫兰的友谊产生了裂痕,直到现在,莫兰还在怪他。说实在的,从莫兰认识梁永胜的第一天起,他就希望她能摆脱这个能言善道的花花公子,但结果接收者却是他自己的亲妹妹,这真让他始料不及。
“你准备找她来代替我?”
“你应该了解她,她对这种事向来都很有兴趣,而且我相信她的能力。”梁永胜笑道。
高竞看了一眼梁永胜,他发现虽然这个人虽然跟莫兰已经离婚一年半,但每次谈起她,仍然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这让他很不舒服。但高竞也明白,在如今这年代,分手的夫妻仍然是好朋友大有人在,他实在没有理由想不通,再说,经过一年前的那场风波后,他就更没资格来管这事了。所以,他只是微弱地提出抗议:
“你何必把她牵涉到这种危险的事里去?”
“她对我说,如果有什么好事别忘了她,我对她向来有求必应。”梁永胜得意洋洋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而且我认为,无论怎么危险,你都会保护她的,不是吗?”
高竞愣了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别我把当傻瓜好吗,我这些年可一直都在装聋作哑。”
高竞没有说话,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秒钟。
“你们还没和好吗?”梁永胜打破沉默问道。
“这关你什么事?”高竞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梁永胜知道他已经点到了对方的痛处,于是不得不换了一个话题,他并不想得罪这个心情恶劣的大舅子。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300万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而且……”
“你给她吧。”
说完这句,高竞便拉开重重的木头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永胜律师事务所。
随着电梯的层层下降,他的心情也渐渐滑入低谷。
梁永胜说得没错,他跟莫兰已经断交一年了。
一年来,她不听他的电话,不跟他见面,就算偶尔碰到也会装作不认识,就算他叫她,她也充耳不闻,她好像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人,而且做得那么自然,对她来说,他就象个鬼一样。他已经再也没有资格去管她的事了。
有时候,他想,莫兰也不能算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犯不着为她的离去感到遗憾,也许对一个整天忙于侦办凶杀案的警探来说,能摆脱这份不明不白感情也没什么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这件事,他还是会感到倍受打击,一想到她真的已经离他而去,他感觉就好像有只巨爪突然从前胸插入他的身体,猛然挖走了他的心脏,他感觉不到痛苦,只是觉得空虚,彻头彻尾的空虚。
他觉得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莫兰跟朋友在郊外的一家饭店吃完饭,高竞答应把她送回家,
在车里,他看见莫兰兴高采烈地拆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便问那是什么。
“我的生日礼物啊。”
“可我记得你的生日在明天。”
“你不知道我通常都要过三天生日吗?第一天跟朋友过,正日子跟家人过,然后第三天跟同事过。”莫兰那天的兴致很高,她拆开包装,高竞发现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钻石戒指。
“你难道是慈禧太后吗?”他反问道。
“人生就是要延长快乐,减少痛苦。我一年才过一次生日,当然应该好好庆祝。”她把钻石戒指戴在中指上,得意洋洋地欣赏起来。
“谁送你的?”他斜睨了一眼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忍不住问道。
“是梁永胜大律师。怎么样?漂亮吧。”她仍然一脸得意地欣赏着。
一听到这个名字,高竞就一肚子无名火。她难道不知道,梁永胜已经跟高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收他的礼物?梁永胜更离谱,既然已经跟高洁结了婚为什么要送莫兰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
“怎么?你不高兴了?脾气可真坏。”莫兰好像看出他脸色不好。
“你们两个究竟离婚了没有?”他确实很不高兴。
“那又怎么样?我们仍然可以是朋友。你不觉得其实身边有个律师朋友是很管用的吗?”她没在意他的情绪,完全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兴奋中。
“可是我记得你说你恨他。”
“是啊。”她笑了出来,“好奇怪,自从他送了我钻石戒指、名牌化妆品,prada的包包以及一辆宝马车后,我就不恨他了。”
“宝马?它在哪里?”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我当场把它换成现金了,我又不会开车。”她若无其事地说,“对待负心的男人,本来就得往死里敲他的竹杠。再说这是他自己愿意给我的,我干吗不要?”
“这是他跟高洁结婚之后吗?”
“是又怎么样?”她已经听出他口气中的火药味。
“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知道你象什么吗?”
她板起面孔,回头看着他,“我象什么?”
“你是他的情人吗?你打算做他的情人吗?不然你为什么要接受他那么多礼物。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破坏高洁的婚姻吗?你想当第三者吗?”他忍不住朝她吼了起来。
“你说什么?第三者?”她有点被他弄蒙了。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一直有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又聪明又漂亮,但是这么优秀的你却输给了相貌平平,又不算聪明的高洁,你不甘心,是吗?但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比聪明漂亮更重要,高洁比你更懂得男人的心。所以你就是不如她!梁永胜就是知道这点,才会离开你,你懂了吗?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跟他一起玩玩卡拉ok,喝喝咖啡的,可有可无的调剂品而已。”
她的脸色变了,但她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高洁跟你不同,她不象你,从小那么好命,家里有钱,又有父母疼,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从小跟我这个穷哥哥相依为命,从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也许难以想象,有很多个春节,都是她一个人过的,因为我在上班,我没办法陪她。你知道对她来说,家庭的意义是什么吗?是全部!是人生的全部。我绝对不允许你破坏它。虽然一开始错在她,但既然已成事实,你就该认命,否则只会是自取其辱……”
他还想说下去,却听到她说:
“停车!”
“现在还没到你家。” 他说。
“你给我停车!”她嚷道。
于是,他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他知道她生气了,但当时他还不清楚,她究竟气到什么程度。
她收拾好自己的包,下车后径直向前走去,这时是晚上10点左右,他们当时的位置是在离莫兰家3公里的一个公园门口,这地方冷寂非常,他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会有危险,于是上前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当他再度想要抓住她的时候,她俯身捡了块石头举在面前。
“滚开!”她叫道,“要不然我就要袭警了。”
“就算你袭警,我也不会逮捕你,我没带手铐。”他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但就在这时,他蓦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他顿时慌了神。莫兰并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在他们认识的十几年中,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流眼泪,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正想说并不是那些,但话已经出口,再也收不回了。他想说对不起,但他的嘴僵住了,而且她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把石头扔在地上,看着他,哽咽地说:“高竞,我本来以为你是我的朋友,现在我知道,你仅仅只是高洁的哥哥。”
说完这句话,她就飞快地朝马路另一头奔去。
他本来可以追上她的,他有车,有体力,有诚意。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当他正准备去追她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是如此重要,以致他不得不把莫兰放在一边,转身向公园保安室走去,那时候他黯然地想,这也许就是他的命运,每个机会都错过了。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只能跟着凶杀案走。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中山公园,那天晚上,在公园的湖畔树林里发生了残酷的7月警察谋杀案。
高竞本来以为,也许到第二天,莫兰就会忘记前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她也许会打电话来骂他,他也愿意打电话过去挨骂,但是他从来没等到她的电话,他打过去,她也从来不听,事实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理过他,一年来,他们真的完全断了联系。
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以前,他是想依靠莫兰来忘记那些他不愿回忆的凶杀场面,现在他却要以残酷血腥的凶杀场面来忘记她,而他发现,想要忘记她的脸要困难得多。她含着眼泪站在晚风中望着他的模样,一次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梦里,甚至茶杯的倒影里,这让他心烦不已。
于是,他甚至开始有些期待凶杀案的来临了。
至少这样,他可以有点事做。
至少这样,他可以暂时忘掉她。
现在,他情愿脑袋里塞满死尸的照片,也不愿意再看见她了。
结果凶杀案果然如期而至,比他想要的还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