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曼哈顿,天空像连锁的甲胄,却被急雨硬生生的冲刷开来。漆黑的夜,不停的雷喘,却又被几道凌厉的闪电刻划出剎那的白昼。赛门·艾勒比医生站在诊所的窗前,窥探下方的众生相,然而看到的只是映在窗玻璃上自已诡异的脸孔。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向自信的他,竟然浮动不安起来……。
人心都有黑暗的一面,有时候偷偷希望所爱的人死掉,有时候对欢笑也起反感,连美丽都成了罪过。
他走回办公桌。桌上堆满卷宗和录像带,全是他做的病理分析纪录。他凝视着这一堆零乱中的恐惧、忿怒、热情和愁苦。如今他自己的生命已属于这零乱中的一部份,不再是从前的平静和规律。
他来回的踱着,两手紧插在裤袋里,低着头。脑子里转着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几近没有选择的选择:一个已经是专家的人,还能向哪里去寻求“专家的协助”?
灵魂求的是纯真,可是谁都渴望新鲜和刺激。魔只是一个字,没有人见过,没有人认识。只有那上帝是一个真正好管闲事的家伙。
他躺平在病人常用的长榻上。心理治疗其实是骗人的东西,而且往往产生反效果。但是眼前的他,四平八稳的躺在上面,像其他来求诊的病患一样,希望在这张床上,获得舒适和平静。
他哼哼唧唧的下了床,又开始踱方步。又再一次驻足凝视窗外;凝视那一团漆黑的雨夜。
他发觉问题的症结,在于自已一直想去认知那一层不可知的现状。像他这样一个讲道明理的人,到如今必须调整步伐来迎合这一个无所规矩、无所依循的世界,向着那个模糊的明灭不定的尽头摸索——也算是一种乐趣吧。如果它不是艺术,那又是什么呢?
楼下,门铃响了三次——这是对过时来访的病人定下的联络记号。他连忙赶进接待室,按钮开启诊所的大门。
他快步转入浴室,照过镜子,整理领带和头发,再站回门口,挂起笑容欢迎来客。门开处,他看见一样东西,喉咙里自然地迸出一股混浊的声音。他飞起两只手挡住脸孔,挡住惊吓。随后肩膀一歪,回身就走。
第一记重击落在他的头顶,他朝前一冲,膝盖一屈。第二记重击把他整个撂倒,向前猛扑,张开的口啃住了厚厚的地毯。
敲碎他脑袋的凶器,依旧起落不停。当赛门·艾勒比医生死亡的时候,他的梦都走了;他的困惑都飞了,他的疑问也都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