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若有所思。严肃地说:“是的,哈瑞,但是即使这不是龙留下的,这些痕迹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果然,从河道上走来了两名搜索队员。他们走得很急,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任务一样。一群狗在他们前面领路,狗也跑得很快,使他们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这两个家伙都是混血黑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们上身没穿衣服,但肩上挎着枪。这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在争论着什么,有时还会骂出几句粗话。
“他妈的,我想那或许只是一条鳄鱼。”走在前面的那个家伙大声嚷着,手里不停地挥动一条短鞭,偶尔还像牧民那样打几声响鞭。
另一个家伙小跑着追上来,气愤地大喊道:“怎么会是鳄鱼呢,那明明是人嘛,绝对是人,我敢用我所有的财产跟你打赌!他刚才一定是在树丛里躲着装死,真不知道他妈的那会儿他跑到哪儿藏起来了。小心点吧伙计,别被那个可恶的家伙偷袭。”说着,他把枪端了起来,食指扣住板机,作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不久,他们便走进了那个掩盖在树荫下的狭窄的河道。前面的那个家伙嘟起嘴,打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听到哨音,他们的狗立即停了下来,东闻闻西闻闻。而这时,那两个家伙紧紧握着枪,沿着河边慢慢搜索着,他们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十分害怕的。
就在这时,前面的那个家伙已经来到了邦德下水的地方。他把一条狗牵了过来,让它从自己这边游到对岸去,而他自己则死死地盯住对面树丛里的情况,然后再从河湾的另一头走到河湾尽头。这个过程都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但是他好像很不甘心,又回过头看了一圈,然后才跟在狗的后面走了出去。
而第二个家伙早已从那段狭窄的河道走出来了,他正在外面等着。当两个人会合后,都对彼此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发现什么情况,然后就继续顺着河床向下走去。那些狗不停地喘着气,显然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兴奋了。
不久,狗叫声和脚步声渐来越轻,最后消失在远处。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水面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一根竹竿慢慢地从水面冒了出来,紧接着,邦德露出了他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覆在前额上,活像一个水怪。他的右手握着枪,一旦出现敌情就准备射击。邦德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声音,但是此时的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啊,不对劲儿,好像有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呢?难道搜索队的后面还有人?他们是第二搜索队?”邦德心想。于是他一边侧耳细听,一边用手碰了碰还在水下潜伏的两个人。接到暗号他们俩一齐露出头来,邦德则立即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指头,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肢体语言。但是,邦德的这种语言还是说得晚了点,在克莱尔刚露出水面的时候,他就咳个不停。邦德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于是克莱尔强忍着,与邦德一起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但是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又过了一点时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涉水声,听声音好像正在向邦德这里走来。三个人赶紧又咬住竹竿,潜在了水里。
邦德躺在水里,头下枕着一片淤泥。他的嘴里叼着竹竿,左手按住鼻孔。想起刚才搜索的情景,尤其是那条狗从水中,在他们身边游过的时候,他紧张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当时他屏住了呼吸,就怕被那条讨厌的狗察觉,嘴里的竹竿似乎都要被他咬坏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被发现。但是谁都不能保证逃过这次,以后就不会有危险,不会被发现了,因为这个时候的水面,已经被他们的举动泛起的泥沙搅得浑浊不堪,这样很容易引起那帮可恶的家伙的怀疑,如果招惹他们向水里开枪,或者用带尖的什么东西向自己这边乱扎一气,那他们这几个人可就惨了。于是邦德横下心来,无论是谁,只要他向自己这边靠近,或者对自己发出进攻,他都会抢先行动,瞬间从水里站起来,开枪把他撂倒。
想到这里,邦德更加感到紧张,全身有些发抖,但是精神却高度的集中,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状况。他的呼吸很急促,水底的一些小鱼不停地在他身上啄,令邦德疼得难受,但他还是庆幸哈瑞提出的这个办法,否则,他们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成为狗嘴下的猎物。
突然,邦德心中嘭地一跳,他的小腿被一只水靴踩着正在向下滑。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经过这里?噢,上帝保佑,愿这个讨厌的家伙能够将我的腿当成是一段树枝,邦德这样安慰自己。事实上,邦德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也顾不上忍受被踩的疼了,他要按自己之前的想法对付这个踩到自己的家伙。于是他的身子向一旁移了一下,吐掉嘴里的竹竿,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而在邦德刚才藏身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邦德刚一露出水面,那个人便立即将手里的枪托朝邦德打了过去。邦德十分轻松地用左手挡住了打来的枪托,然后举起握着枪的右手,朝那个家伙开了一枪。
所有的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枪声响起后,只见那个家伙先挣扎了几下,然后身子向一边一歪,就像一棵被砍倒的树一头栽进了水里。邦德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个混血黑人,这个家伙已经断气了,两只眼睛瞪得,嘴张很大,一看就是在一种惊恐中死去的。不一会儿,他的尸体便沉了下去,他的鲜血将邦德周围的水都染红了,鲜红的血水向下游缓缓地流着。
对于自己刚才快捷的反应,邦德自己都感到惊讶。他转过身来,看见克莱尔和哈瑞正呆呆地看着那流动的血水——血水就从他们身边流过。他们也被刚才的事吓住了。邦德在克莱尔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克莱尔才回过神来,咧开嘴笑着向邦德点点头,表示对邦德的赞扬。但哈瑞却被这一切吓得捂着嘴,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不安地看着鲜血染红的水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哈瑞受惊吓的样子,邦德心疼地向她解释道:“真对不起,我亲爱的哈瑞,我这样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他踩在了我的身上。为了我们的安全,所以我……走吧,亲爱的哈瑞,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说完,他便抓住了哈瑞的手臂,拉着她往岸上走去。
此时,四周仍然是一片宁静。邦德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便看了一眼手表,但是表却停了。于是邦德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根据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他估计现在应该是四点钟左右。他们还要往前走多远?邦德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累到极点了。再想到刚才的声枪响,它是否会惊动敌人?那具尸体是否已经被发现了?前面搜索过的那两个家伙现在会不会返回来寻找他们失踪的同伙?上帝保佑,但愿不会。然而,即使他们真的返回来了,恐怕天也早已经很黑了,他们不会看到什么的,所以他们只好等到明天白天再带着狗来找那个命丧黄泉的人了。
现在,哈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扯住邦德的袖子,狠狠地说:“说!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说的那些关于鸟的鬼话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鸟类爱好者,你对鸟丝毫不感兴趣。”
哈瑞愤怒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邦德。邦德十分抱歉地说:“亲爱的哈瑞,实在对不起,我并不是存心要欺骗你的,而且我也绝不是有意要把你陷入这种糟糕的困境。等晚上我们到达了你说的那个营地,我一定会把这一切全部告诉你。当然我承认,你碰上我,真的是很倒霉。那帮家伙对我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们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所以派了很多人要除掉我。现在,我只希望我们几个人能够安全地离开这个岛,而且最好谁都不要受伤。我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下次再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了。”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是警察?你想将那个华人送进监狱里去吗?”
“你说得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邦德笑着对她说,“我想,像你这样纯洁美丽的姑娘是不会与那些坏人站在同一战线的,是吧?好了告诉我,亲爱的哈瑞小姐,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那片营地?”
“我想大约还要走一个小时。”哈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个地方有没有隐蔽场所?我们在那里能躲过他们的搜索吗?”邦德焦急地问。
“中间有一个湖隔着,只要那条龙不出来,就没有问题。那条龙可以在水里跑,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噢——”邦德故意把语调拖得很长,“但愿它的尾巴上长了脓疮溃烂掉。”
哈瑞斜着头,鼻子里哼了一下,说:“你就是这样不相信我,讨厌的万事通先生,”哈瑞有些生气,继续说道,“我不会再做什么解释的,你就等着看好了。”
这时,克莱尔拿着一支枪赶了上来。他高兴地说:“我发现了一支枪,感谢上帝,头儿,说不定它会派上用场的。”
邦德将那支枪接过来看了一下,它是一支美式卡宾枪,看来那些家伙的装备都是很正规的。然后邦德将这支枪还给了克莱尔,让他放在身上,关键的时候用。
克莱尔对这件事分析得有头有尾的,他说:“头儿,这帮家伙真是狡猾。被你打死的那个家伙一定是故意留在后面的,他们猜想前面的人只要过去了,我们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来的,于是这个人正好能抓住我们。我坚信,那三个家伙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博士派来的,一定是他。”
邦德沉思了片刻后,严肃地说道:“可以肯定地说,后面的这家伙不是普通人物。所以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哈瑞说我们还要走上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养鸟人的营地,现在我们最好利用那座小山作掩护,沿着左侧的河岸向前走,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避开他们的望远镜。”
邦德让克莱尔把他捡到的枪装起来,然后他们便再次出发了。这次还是克莱尔在前面开路,邦德和哈瑞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三个人穿行于竹林和树丛之中。在这里,阵阵微风吹来,使他们终于感受到一丝凉意。此时,邦德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今天晚上要怎么过夜呢?在这种地方,晚上睡个安稳觉是不可能的了,他必须和克莱尔轮流放哨,直到明天天亮。
河道变得越来越窄了,河岸上竹林遍布,远处,河道已经变成了一条细细、窄窄的小溪,尽头处则与一个湖相连。那个湖大约有五平方英里,呈椭圆形,太阳照在湖面上,闪闪波光,十分刺眼。哈瑞告诉他们现在要向东边走,于是他们按着她所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突然,克莱尔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那片地,那是一片可怕的沼泽地。克莱尔的脸上顿时露出如猎狗发现猎物时的那种机敏的表情。沼泽地中有两道很深的凹槽,中间还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很明显,有什么东西从那边山上下来,经过这儿走进了湖里。
哈瑞冷冷地说:“我说说的那条龙就是从这儿过去的。”
听到这话,克莱尔白了她一眼。
对于眼前的景象,邦德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外边的两道凹槽印很整齐,好像是什么东西的轮子压出来的,但是又很宽,起码有两英尺宽;中间的那一道却很窄,仅有三英寸左右宽。这三道压痕不仅清楚而且平整,邦德认为这种痕迹很像坦克压过留下的。
邦德仍然看着这三道压痕。过了许久,他还是不能确定这些痕迹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这时,哈瑞碰了碰他,小声说道:“怎么样,亲眼看到了吧?我真的没骗你。”
邦德若有所思。严肃地说:“是的,哈瑞,但是即使这不是龙留下的,这些痕迹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于是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哈瑞紧紧地抓着邦德的袖子:“你看,邦德,”哈瑞伸手指着前面的一大片树林,激动地说。从他们发现三道压痕的地方开始,周围的树林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而且树枝也都烧焦了,一些树枝上还有被火烧毁的鸟巢的残迹。“这一片就是被那条龙一口气吹的。”哈瑞心有余悸地解释道。
邦德向前靠近,想仔细看看这个龙喷出的火烧焦的树。他仔细观察了片刻后,说:“是的,一定是这样。”邦德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犯了嘀咕,这些树怎么会被烧成这个样子呢?这也太奇怪了。
这种烧焦的痕迹一直伸到湖水里面去了,邦德很想下到水里去看个究竟,但是湖面上太容易暴露,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继续向前走去,可是心中翻腾出的无数个问号却一个都没有少。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湖的一边延伸出一条长长的沙洲,沙地上布满了浓密的海葡萄,足有一百码宽。邦德看到这个地方,突然想到这里最适合过夜了,不仅隐蔽,而且还靠近水源。等天完全黑下来后,还可以到湖里弄点水补给。
夕阳西下,一道金色的霞光渐渐向山下沉去,邦德已经看不清那座塔形小丘上的黑烟了。他们走过树丛,来到一块沙地上,大家都坐下休息。这个地方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且大部分的树叶都被烧死了。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炉灶,炉灶的旁边还有一口破锅,看样子这里曾有人住过。于是三个人分头到四处搜索了一番,克莱尔找到两筒还没开盖的罐头,哈瑞发现了一条睡袋,邦德捡到一个小钱包,而且钱包里还有五美元和三英镑。
他们又把更远一点的地方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这回他们什么也没发现。这时,湖对面的山上出现了一缕亮光,这个亮光距离他们大约有两英里。他们向东边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发现,而这时的天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
邦德说:“现在,我们仍然不能弄出亮光,不然会暴露目标。大家都先去洗一洗吧,亲爱的哈瑞,你到那边洗,我们俩在这边洗,然后半个小时以后就吃饭。”
哈瑞笑着说:“难不成你还要在吃饭前打扮一番?”
“说得没错,亲爱的小姐。”邦德回应道,“克莱尔,把裤子递给我。”
克莱尔这时开口说道:“头儿,既然不能生火,那我捡的这两个罐头可以大有用处了。给,你的裤子,还有我的。”
“太棒了,克莱尔,你真是太能干了。”邦德大笑道。
洗过澡,他们三个人便坐在一起吃干粮了。这时的天黑沉沉的,沉寂的海岛上充满了神秘的气氛。他们吃完饭,就先由克莱尔站岗放哨,邦德和哈瑞则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