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部分警察一样,难免迷信,因此他认为如果他能在麦兰案的档案夹内找到所有重要关系人的照片,就是好兆头。朱立安·赛门与泰德·麦兰的照片是他们在参加维多·麦兰葬礼时由一个警方的摄影师以望远镜头拍下。这些照片放大后粒子较粗,不过已够清晰,足以辨识。
他将所有的照片全放入一个公文封内,再加上他在麦兰画室内找到的三张素描的拷贝,最后他再放入一张《纽约时报》有关杰特曼画廊举办麦兰遗作展酒会的报导。那篇报导中刊出了贝拉·莎拉珍与索尔·杰特曼的照片。
狄雷尼将一切准备就绪,布恩于星期六上午九点打电话过来。布恩与杰森还在监视裴妈妈的住处。裴妈妈仍在她位于六楼的住处内。他们曾去看过那房子的后院,不过后院唯一的出入口就是经由一条狭窄的通道沿着那栋建筑旁边走出来,最后还是要通到果园街,所以布恩认为裴妈妈不论走哪一个出入口他们都可以看到她。
“除非她翻越屋顶,”狄雷尼说。
狄雷尼叫小队长留在原地,他在一个小时内会去跟他们会合。他打算搭地铁前往,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决定拦下第一部空出租车。他设法撙节支出,即使是搭出租车及布恩开车的油钱,狄雷尼也觉得是合理的花费。无论如何,那些费用都是索森的问题,没他的事。
他坐在布恩的车子后座,其他两人坐在前座,他们告诉他查出了什么——能回报的也不多。裴妈妈的名字是萝莎,不过街头巷尾的人都叫她裴妈妈。显然是个风尘女子——杰森二号证实了这一点——不过布恩猜她是老鸨;即使是在那个贫困的小区,想靠卖淫维生也得年轻貌美一些。
他们也搜集到一些与桃乐丝有关的资料。那个少女不是裴妈妈的亲戚,她的全名是桃乐丝·黎姿,她的母亲名叫玛丽亚·黎姿,住在六楼,就住在裴妈妈隔壁。玛丽亚·黎姿显然并没有与男人打交道。她的工作时间很长,打扫办公大楼,裴妈妈在白天帮忙照顾桃乐丝:带她去购物、看电影等等。邻居说桃乐丝的智能不足。
“那个裴妈妈是否媒介那个少女卖淫?”狄雷尼问他们。
杰森说他不认为如此。他与裴妈妈在卢尔德洛街搭讪时,他婉拒了她的自荐枕席,但暗示她如果能找个女孩来,他或许会有兴趣。她没有上钩。
三人坐着,隔着熙攘暄哗的街道望向裴妈妈那栋廉价公寓的出入口。那是一栋丑陋的灰色建筑物,正面的石墙已剥落,还遭人涂鸦,大都是写上西班牙文。人行道上遍地都是满到溢出来的垃圾桶。有一群癞皮猫在台阶上来回奔逐,在窄巷内跑进跑出,甚至还溜到公寓前方锈蚀的防火梯。他们望着时,路边的摊贩已开始架起折迭桌,摆出一堆堆塑料制太阳眼镜及廉价T恤。
“好吧,”狄雷尼终于开口:“我们去找裴妈妈谈谈。”
“你要我们如何处理,长官?”布恩问。“来硬的?”
“不,”狄雷尼说。“我不认为有此必要,反正不必动粗。杰森,她认出你是警察了吗?”
“没有,组长。”
“唔……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上去吧。那会拆穿你的身分,不过她也会发现我们早就盯上她了,那对我们比较有利。”
三人下车,布恩将车子仔细上锁。“我希望我们回来时,轮子还在,”他无奈的说。
这栋廉价公寓的入口及走道正如他们所预期:铺着老旧瓷砖的地板,墙上的漆则像已有五十年历史般粗糙,有些漆已斑剥脱落,露出五颜六色的坑坑“疤”——绿色、粉红色、蓝色、褐色、绿色、蓝色——有如考古挖掘古迹时显现一层层的年代。灯泡坏了,窗户破了,木制栏杆上遭人乱刻名字或不慎刮伤。还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雾气的味道,彷佛有人在这地方喷了一团雾,而且这团雾气永远不会消散。
门铃的按钮上没有标示姓名,不过由一整排的信箱——有些盖子被撬开了——可以看到六D住的是裴家,而黎姿家则是六C。狄雷尼走到二楼时,查看钉在门口的锡质门牌,发现D户是在最尽头。他们继续缓步上楼,偶尔靠到一旁让暄嚷笑闹的儿童冲下去,还曾让路给一个孕妇,她步履沉重,痛苦不堪还带着两个满脸脏兮兮的小孩。
他们在六楼的走道停下来喘口气,然后往最尽头走到标示着D的那扇门,并排站着。锡质的D字不见了,那个D字是用黑色的奇异笔涂写在绿漆上。布恩将耳朵凑到门上,倾听片刻,然后望着其他两人并点点头。狄雷尼示意他们闪开,不要直接站在门口。然后他举起手重重敲门。
没有人应门。他再敲一次,更大声了。他们听到有动静了,也传来脚步声。
“谁啊?”一个妇人叫道。
“教育委员会,”狄雷尼大声说。“为桃乐丝·黎姿的事来的。”
他们听到开锁声,一条门链解了开来。门拉开了,杰森立刻将他的一只大脚抵在门坎上。
那个妇人低头看着那只大脚,再抬头看看杰森二号的脸。然后她缓缓望向狄雷尼及布恩。
“王八蛋,”她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有证件?”
布恩与杰森亮出证件,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狄雷尼没有向她出示证件。
“我们能进门吗,裴妈妈?”狄雷尼亲切的说。
“你有逮捕令?”她质问。
“逮捕令?”狄雷尼说。他望向其他两人,然后再望向裴妈妈。“我们要逮捕令干嘛?我们不是要逮捕你,裴妈妈。我们也不想搜查你的房子。只想谈谈,如此而已。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狐疑的问。
狄雷尼从信封内取出麦兰的素描拷贝。他拿给那个女人看。
“关于这些画,”他说。
她望向那些画,紧绷的脸色突然松缓了些,脸上几乎露出了笑容。
“美,”她说。“是吧?”
“很美,”狄雷尼点点头。“我们能否进门谈谈这些画?”
她不大情愿的站到一旁,将门拉开些。三人鱼贯而入,狄雷尼快速环视屋内。只有一个房间,有如一口箱子,他猜大约十三呎见方。房内有一个小柜子,门帘拉开了。有一座小厨房,不比橱柜大多少:有洗涤槽、流理台、双炉式瓦斯炉、一部黄色小冰箱。房内有一扇窗户,对面有一扇关上的门。狄雷尼望向那扇门,再朝杰森示意。杰森往前走三步站到一侧,缓缓将门打开,小心翼翼朝内探视。然后他将门拉上。
“小浴室,”他说。“洗手台、浴缸、马桶、置物柜。另一头还有一扇门。”
“还有一扇门?”狄雷尼若有所思。他转向裴妈妈。“你和玛丽亚与桃乐丝·黎姿共享一间浴室?”她点点头。
“当然了,”他说。“这里原本是一间公寓,不过屋主改建成两户,可以多收点租金——对吧?”
她再点点头。
“裴妈妈,我们能否坐下来?”他问她。“我们想聊聊——只是友善的聊一聊——不过可能要花上几分钟。”
她毫不迟疑的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那个星期五上午,她带桃乐丝·黎姿到果园街要替桃乐丝买一双凉鞋。那个疯疯颠颠的男人由街上冲过来,揪住裴妈妈的手臂。他说他是个画家,想要画桃乐丝。如果桃乐丝当他的模特儿,他可以付钱给她。裸体模特儿。他作画时裴妈妈可以在场,保护桃乐丝的贞洁。不过他要看看桃乐丝的身体,看看是否如他所想的那么好。
于是他带他们搭了部出租车,前往莫特街的画室。桃乐丝脱掉衣服,那个疯子画了三幅画,并说要桃乐丝当他的模特儿。他说一个小时的钟点费五元,所以她们约好星期一上午再过去。然后她们就回家了。星期一上午她们在十一点时过去,发现那个人死了。后来她得悉他是被谋杀的,她在报上及电视新闻中都看到报导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她说完后,没有人接腔。他们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然后……
“你有喝饮料吗?”布恩小队长问。“在画室内?”
“有。喝酒。”
“麦兰也喝了吗?”狄雷尼问。
“他有喝,”她点点头。“用酒瓶喝。疯子。”
“桃乐丝脱掉衣服时,”狄雷尼说:“她的衣服上是否有一根安全别针?她是否掉了?”
裴妈妈耸耸肩。“也许。我不知道。”
“你离开画室时麦兰还活着?”布恩问。
她缓缓转过头,机伶的望着他。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
“他还活着吗?”布恩再问一次。
“他还活着,”裴妈妈点点头。“我干嘛杀他?”
“桃乐丝在家吗?”狄雷尼说。“现在?在她们家?”
那个女人缓缓坐直身体。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
“你找桃乐丝干什么?”
“只想看看她,问她几个问题。”
裴妈妈摇头。“桃乐丝不懂事。”
“找她过来,”狄雷尼说。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她穿着廉价的棉质宽松长袍,有印花的薄长袍。她顺了顺臀部处的衣服,有点像在卖弄风情,像个小女孩。
“你敢伤害桃乐丝,”她轻描淡写的说:“我就宰了你。”
“没有人会伤害桃乐丝,”狄雷尼告诉她。“杰森,跟她一起去。”
裴妈妈走向浴室门,杰森紧随在后,她走过浴室,敲对面的门。狄雷尼与布恩听到一阵西班牙文的交谈声。
他们坐着等候。夏日艳阳由宽大的窗户泼洒进来。这间小公寓就在顶楼,日晒后像个炙热的烤箱。狄雷尼组长起身,走向窗户边,将窗户打开。涂着浓漆的窗框膨胀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拉开。他将身体往外探,双手按在窗台上,向下俯瞰。然后他再回到房间内,将窗户半掩着。
“六楼高,直达楼下的水泥地,”他告诉布恩。“她应该装铁窗——那种加装上去的铁格子。如果这孩子——”
“桃乐丝,”裴妈妈说。“美,对吧?”
他们望着站在浴室门边那个表情茫然的女孩。她的两手垂在身旁,打着赤脚,穿着粉红色的人造丝质连身衬裙。他们眼中也看到了维多·麦兰所看到的,青春年华。含苞待放的青春岁月,还有一头亮丽飘逸的黑色长发。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有一种空洞的完美。玻璃似的眼眸,呼之欲出的胴体。
“哈啰,桃乐丝,”狄雷尼面带微笑说。“你好吗?”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望向他。
狄雷尼将麦兰画的素描拷贝拿给她看。
“你,桃乐丝,”他说着,仍面带微笑。
她望向那几张素描,但彷佛视若无睹。她面无表情,平静的搔抓着一只手臂。
“叫她坐下,”狄雷尼告诉裴妈妈。
裴妈妈以西班牙语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女孩缓缓走向凌乱的床铺,轻轻坐下。她走路的姿势像鸟在飞翔,纯洁又笃定,宛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也坐下,裴妈妈,”狄雷尼说。“还要问几个问题。”
“还有?”
“只有几个问题。”
他和裴妈妈再度落座,布恩与杰森伫立在两旁的墙边。
“我们一直在找你们,”狄雷尼组长说。“你和桃乐丝。你们的肖像画都公布在报纸上及电视上了。你看到了吗?”
她首度犹豫了一下。狄雷尼看得出来她在估算若说实话,对她有何不利。
“我看到了,”她最后说道。
“可是你没有出面。你没有来找我们,问我们为什么想找你。”
“我何必?”她问。
“没错,”他平静的说。“你何必?好吧,裴妈妈,我们想找你问问看,你在那个星期五上午是否看到什么人了。”
“我们看到什么人?”她说。“我们那天上午看过很多人。”
“在麦兰画室的那栋建筑物内,”狄雷尼不厌其烦的说。“或许在楼梯间,或在门外的台阶上,或是那附近。”
裴妈妈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她说。“都那么久了。我不记得了。”
“我来帮你忙,”狄雷尼说,从公文封里拿出所有的照片与剪报,整齐的排放在那张合成树脂制的桌面上,全都朝向裴妈妈。
“看一看,”他催她。“别急,慢慢看。你在那个星期五上午是否曾在麦兰画室附近看到这些男人或女人中的任何一人?”。
她匆匆瞄了那些照片一眼,然后再度摇头。
“我不记得了,”她说。
“你当然记得,”狄雷尼平静的说。“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女人。你会注意也会记得。再看他们一眼。”
“我不记得了。”
狄雷尼叹了口气。他站起来,不过将照片留在原处。
“好吧,裴妈妈,”他说。“不过我们不是唯一想找你的人。”
她茫然望着他。
“凶手也在找你,”狄雷尼说。“他想必和你一样,也看到报纸及电视的报导了。他会担心你看到他了,而且会辨识出他来,所以他也在找你。他不知道我们有这位杰森警官,他在星期一上午曾看过你和桃乐丝。所以我们才早一步找到你。不过他会继续找。那个凶手。”
“那又如何?”她说着,耸耸肩。“他要如何找到我?”
狄雷尼满心佩服的望着她。她仍处变不惊,一派镇定。
“我会去告诉他,”他说。
他看到她化着浓妆的脸紧绷起来,眼睛瞪大,嘴唇微张,露出尖锐的牙齿。那颗金牙闪闪发光。
“你?”她叫了出来。
“噢,不是直接告诉他,”狄雷尼说。“不过报社一直在向我们打听消息,还有电视台。他们很感兴趣,想要知道:你们找到那个女人和女孩了没有?我们都替你们注销那些画像了;你们找到她们了吗?所以现在我必须告诉他们,是的,我们找到那个女人和女孩了,谢谢各位。这是她们的地址。”
她明白了。他不用说得一清二楚。
“你会这么做?”她试探着问。
“噢,是的,”他说。“我会。”
“你不是好人,”她说。
“不是,”他同意。“我不是。”
随后她以西班牙文叽哩呱啦说了一堆,他只能猜出来她是在骂脏话,咒骂他。
“我不在乎!”她以英文大叫。“我不在乎!让他来吧!让他来杀我!”
他等她发泄够了,平静下来,又坐回椅子上。她瞪着他,口中仍然念念有词。他可以等;他手中握有王牌。
“不是你,”他说。“不只是你,还有桃乐丝。他会来伤害桃乐丝。”
她眼冒怒火瞪着他许久,然后垂头丧气。她没有哭,不过她往前伸的手颤抖着,不断抖动的手指头指向报上注销的那祯索尔·杰特曼的照片。
“这个人,”她低声说。“在楼梯上。我和桃乐丝,我们正要下楼,他正要上楼。我们看到他,他也看到我们。就是这个人。”
他们回到布恩的车上,望着果园街上挤得水泄不通的摊贩,及星期六下午由纽约各地蜂涌前来此地买廉价品的购物人潮。狄雷尼再度坐在后座,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我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组长?”杰森说,没有回过头来。
“问吧,”狄雷尼爽快的说。“随时候教。”
“她如果不肯指认,你是否会将她的地址交给报社?像你刚才告诉她的那样?”
“当然。不过会先替她安排好全天候的戒护。拿她当诱饵,引他上钩。”
“哇,”杰森说。“我每天都学到新招。好吧,反正,我们逮到他了。”
布恩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小队长?”杰森不解的问。
“我们还没逮到他。”
“还没逮到他?”杰森愤怒的说。“她都指认他在当时出现在命案现场了。我可以做证。”
“噢,当然,”布恩说。“你就带着这一点和五毛钱搭地铁回家吧。”
“那还不够,杰森,”狄雷尼为布恩的那句话进一步阑述。“假设我们就这么到检察官的办公室,要求他们以一级谋杀罪起诉索尔·杰特曼。好,他们会说,你们有何证据?我们说,我们有一个波多黎各的老妓女,她在大约案发时曾在命案现场附近看到他。好,他们说,还有什么?就这样了,我们说。他们会捧腹大笑,然后将我们轰出去。杰森,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因为有人在命案发生的时候曾在附近,就指控他犯了谋杀罪。凶器呢?动机呢?证物呢?小队长说得对。我们什么都没有。”
杰森来回望着狄雷尼与杰森,深蹙双眉。
“你是说,那个穿的光鲜亮丽的家伙可以逍遥法外?”
“噢,不,”狄雷尼说。“我没这么说。他不会逍遥法外。他或许认为可以,不过他错了。”
“话说回来,”布恩说着,由驾驶座转身望向狄雷尼:“他想必也提心吊胆着。我的看法如下:
“杰特曼在星期五上午到莫特街想要做掉麦兰,他在前往画室的楼梯上遇到了裴妈妈和桃乐丝。他看到她们;她们也看到他。或许裴妈妈甚至还当场向他拉客,她是有这种胆量敢这么做。不过重点是他不知道她们刚由麦兰的画室出来。对吧,组长?”
“对。”
“好。所以杰特曼这个宝贝蛋就上楼了,将麦兰做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他随后便扮演心急如焚的经纪人,然后到了星期天,他再回到画室内,佯装发现了尸体,然后报警。接下来就有趣了。制服警察前来时,他们发现了麦兰替桃乐丝画的三张素描。杰特曼也在场,他认出画中人就是他星期五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女孩。他想拿走那几张素描,但我们不给他。我知道,我当时在现场。于是他提心吊胆的回家,希望那几张要命的素描不会出纰漏,因为他担心那个女孩会指认他,他不知道她是智障。”
“然后你和我去找他问起那个女孩子的事,”狄雷尼说。
“对!”布恩说。“这下子他吓得屁滚尿流了。如果我们找到那个女孩,那几张操他妈的素描就真的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脑筋动得很快——要我们把画交给他——而且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酒会。主要是请你,组长。”
“当然,”狄雷尼。“调虎离山,以便下手窃走那些素描。”
“他也真的下手了,”布恩继续说。“他在那种乱哄哄的场合中消失个把小时,也没有人会知道。”
“或者他可以雇请一个不良少年代劳,”狄雷尼建议。
“不费吹灰之力,”布恩点点头。“或许就是他的金发男孩之一。反正,如今他已经取得素描了,他认为这下子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接下来,一两天后,他拿起报纸一看!警方所画的裴妈妈与桃乐丝竟然注销来了。他当时必定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想想看他会怎么想!他原本以为天下太平了,不料如今警方却已经知道有裴妈妈及桃乐丝这两个人。他此刻一定是急得六神无主。那与你的想法是否一样,组长?”
“大同小异,”狄雷尼附和。“我认为那应当就是事情发生的经过。不过我不认为他急得六神无主。听着,这家伙是只冷静的猴子。我出其不意去造访他的住处,他居然不动声色。我的天,那几张麦兰的素描或许就摆在他的住处,在他那几座精美的橱柜里。”
“他不会藏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吗?”布恩问。
“噢,不会,”狄雷尼说。“太多人进进出出。太危险。那座美仑美奂的住所是他的秘室,他的梦境。他会把画藏在那边,而且不会销毁,照理说他应该要湮灭证物的,这就如同裴妈妈也不会朝她那张天鹅绒的耶稣受难门帘吐口水一样,那是美丽的东西,神圣的东西。”
“搜索票?”布恩问。
“嗯……或许,”狄雷尼缓缓的说。“不过还不是时候。”
杰森仔细聆听两人的谈话,也大致搞清楚状况了。
“我们要如何逮他?”他问。
“我不知道,”狄雷尼承认。“他有一个不在场证明,我们必须想办法拆穿。我也想查出他的动机。没有动机照样可以起诉——不过查出动机会有帮助。尤其当你在其他方面能掌握的实在他妈的少得可怜的时候。”
“真好笑,”布恩说,摇摇头。“索尔·杰特曼。你知道,我喜欢那个小个子。”
“我也一样,”狄雷尼说。“那又如何?”
布恩答不上来。
“小队长,”狄雷尼说:“你想你还能再撑几个小时不睡觉吗?”
“当然,组长。没问题。”
“我要打电话给索森副局长,要求支持更多人力。全天候戒护裴妈妈。”
“我们能否找她当关键目击证人!”布恩问。
“或许,”狄雷尼说。“不过那会泄露我们的行动,只要暗中跟监,确定她不会溜走就行了。”
“杰特曼呢,长官?也要跟监他吗?”
“不用。他不会潜逃的。除非他发现有人跟监,那或许就会打草惊蛇。一开始先跟监裴妈妈就行了。接班的人员来了之后,你向他们说明情况。我会设法让交接的第一批人员在一个小时左右前来。”
“你要我做什么,长官?”杰森焦急问着,惟恐他短暂的警探生涯就此告一段落。
“回家睡觉,”狄雷尼告诉他,然后他看到杰森满脸期盼的神情,于是说:“星期一上午找布恩小队长报到。穿着便服。我指的是上班族的服装,不是那种小混混的装扮。”
杰森笑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