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其安已经走了。他在床头桌上留张小条子,由他记事本上撕下来的:“谢谢晚餐——和一切,尤其是一切,其安。”可爱的人。
我洗过澡穿上衣服,发现食欲奇佳,不是一片面包和一杯咖啡就能满足的,哥伦布街有家小餐馆供应乡村早餐,我决定吃粗面包和烤意大利香肠。
我出门前一定察看大门内外,没事。等我走到街角,看见阿卡巴——简山姆倚站在邮筒边,他对我展示白亮的牙齿。
“早,甜妈妈。”他说。
这时他看见我的反应——我不知道是该逃走还是尖叫——他向我举起双手。
“嗨,”他说,“没刀没枪没棍子,我只想要你几分钟宝贵时间。”
“我已经和你的两个手下花过几分钟了,胡子和金牙。”
“是,”他说,“我知道,他们笨得要死,我道歉可以吧?”
“我不喜欢被人欺侮。”
“谁喜欢?做朋友——如何?”
我考虑了一会儿。“你想谈什么?”
“娜蒂,”他说,“我的主要女人。”
“我正要去吃早点,”我说,“粗面包和香肠,要不要一起去?”
“粗面包?”他说,“五年没吃了,好,走,我作东。”
在油垢餐厅后面的小桌边坐下,他望望周围再看看破旧的菜单。
“这家厨师一定是兄弟,”他说,“那家早上还有猪蹄的?甜妈妈,如果菜真好的话,以后要常来了。”
我们两人都要了乡村早餐,狮子头美味得前所未尝,菊苣咖啡令人激赏。
“关于娜蒂,”他吃着粗面包说,“你听说她的事了?”
我点点头。
“愚笨之极,”他说,“她没理由那么做。”
“她认为她有,你为了万奥森和他吵架是吧?”
“哦,你也知道?”他并不感惊奇。“警方也知道,问了许多话。是,小小争吵,是为了那个小人。卑鄙疯狂,可是并不滑稽,可怜虫一个。”
“那么你为什么和他来往?”
他停下来望着我,搓搓大拇指和食指。“金——钱,钞票,甜妈妈。那家伙花钞票,你以为我凭空和他在一起?我有大计划,大计划需要资本,那小子有的是钱。”
“娜蒂发现了?”
“是,她发现了。她介绍我们认识的,可是她不知道他是同性恋,她认为他是个挥金如土的酒鬼。告诉你,阿进,你要知道——我没杀他,也不是我的孩子干的。”
“我相信。”
“我为什么要杀掉金鹅?别人高兴,我却悲伤。银行关门大吉,你懂吧?”
“我相信。”我又说。
“那么……”他叫女侍过来添咖啡,“现在我关心的是娜蒂,她对我很重要。”
“是吗?”
“不骗你,我想告诉她我的心情,可是见不到她。我打她的私人电话,别人接了不叫她,他们把她封了起来。”
“你怪他们吗?”
“不,我和万奥森是生意,和她不同,我要告诉她我很难过,如果她要我滚,我立刻滚,我发誓从此结束。”
“你要我做什么?”
“打电话给她,他们会让她接你的电话,告诉她我一下午都在七八七号,她知道,如果能给我电话最好,否则我也不会怪她,好不好?”
我想了一会。“好,”我说,“我试试看,也许她不在。”
“多打几次,”他说,“我在七八七,我以后几天下午都在。”
我用餐巾拭嘴抑住一个小饱嗝。“告诉我,”我问,“万奥森的钱是那里来的?”
“你把我考倒了,”他说,“娜蒂和我也常谈起,他是个秘书——对吧?他的钱多得让你不信,也许在浴室印出来的,谁知道?”
我望着他。“你不喜欢他,他看不起你。你为了钱和他在一起?”
他正视着我。“对,甜妈妈,如果你坚信什么,任何事也不会令你退缩,重要的是要有目标。”
“你的目标是什么?”我问他。
“小事,”他露齿而说,“想改造世界,如此而已。”
“运气不坏。”我说。
“你也需要运气,”他说,“你会打电话给娜蒂吧?”
“会。”
“好,”他说,“谢谢你,我还要问你;是你长得高了,还是我缩水了?”
我笑起来。“是我,”我说,“使你泄气?”
“不,”他说,“不是,因为我想爬到你身上。”
我回家后打电话去海家找娜蒂。黄润碧接的电话,说她父母带她去看家庭医生,一小时后才会回来。我请她告诉娜蒂,请她打电话回来。
我坐下来看时报,但是我心不在焉地着着墙壁。阿卡巴对我说了些我知道的事,不过万奥森的钱来自何处?我下一步是正面问海奇保给他多少薪水,他会拒绝回答,不过那也算是种答复,不是吗?两小时后娜蒂才打电话来,说她好多了,心智也清楚些,她决定一个个解决自己的问题。
“好主意,现在我想再问你一句话。”
我把和她男友早餐、与他的要求对她说了。
“如果,”我说,“你想找他,他下午在七八七号,你自己决定。”
“他脸色如何?”她热心地说。
“很好,和上次在聚会里看见的一样。”
“你见过他那么漂亮的男人吗?”她气急地说。
“他是很漂亮。”
“他那疯狂的小胡子,”她说,“使我发狂。”
到目前为止,我的侦探活动只限于问人问题,寻找线索,我以为大多数调查员都是这么做的。
我询问的结果却给我更多困惑,有件事一直烦着我,东六十五街的公寓,王俐南向我解释她租下的原因,可是海凡妮进去做什么?
显然乔其安接受王律师的说法,至少他没有不同的说法,可是有许多话我没对他讲,我决定对王俐南的事再做深入调查。
我乘出租车去东区,七月午后,全城像个大三温暖浴室,我忙得连炎热也不顾了。我打算找到大楼总管,用言语奉承或贿赂打动他,让他说出是否有什么人经常使用王俐南的公寓,我也想问他是否常见到海凡妮。
我满怀信心,无畏大步地走进大楼玄关査王俐南公寓的号码,立刻大吃一惊,没有姓王的,本来的名牌没有了,我不能相信地瞪着它。
过了几分钟才恢复镇定,怎么回事?名牌板边有行小字:找总管请按地下室电铃。我回望找不到地下室电铃,然后我出去下了三层台阶才找到总管电铃,我按铃后等待着。
下面有两扇门,外面是铁栅门,里面是厚木门,一个穿男人衣服的猩猩站在铁门内望着我。他开始留胡子,但是我想他是有三天没剃面了。
“午安,”我笑着说,“听说有公寓空了出来。”
“你听错了,”他咆哮道:“没有。”
他要关上门户。
“且慢,”我大声喊:“王俐南搬走了?”
“是,她走了,”他说,“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小姐,我们等待名单上至少还有五十个人。”
我打开皮包拿出一张十元钞,我把它对折插进铁栅,他盯着它看。
“干什么?”他问:“我不能把你列入名单,你要去找房东,他的姓名在玄关牌子上。”
我挥挥钞票,“我不要上名单。”我说,“只要问几句话。”
他伸手拿走钞票,“什么事?”他问。
“王俐南什么时候搬走的?”
“两、三天前,新房客明天搬来,还有吗?”
“十块钱不会只有一个问题,没完,”我生气地说:“你见过一个女人用王俐南的公寓吗?高高的,丰满,黑发,化妆很浓,珠宝很多。”
他眼光发亮。“是,”他说,“我见过那个女人,很多次,真漂亮。”
“她用王俐南的公寓?”
他点点头。
“她在的时候有没有男人上去?”
他盯着我。“不,”他说,“我没见过她和男人在一起。”
他掼上内门,我发现别人给他的钱比我多,他至少很诚实。
我搭公交车回去,这是项错误。路途又长,车里满是烟味,可是我有许多事要想,正如我想的,凡妮使用王俐南的公寓。乔其安调查公寓后一星期,王俐南便迁居大吉——在曼哈顿,这几乎和切腹差不多。
凡妮的逢场作戏并非怪事,她不是安于一个男人的女人,我也不信她是个同性恋者。不,凡妮仍可能在公寓和男人——不止一个男人——幽会。她的珠宝,别墅,豪华公寓的钱是不是这么来的?有趣的想法;凡妮以卖淫做为娱乐。
一切全是假设,但是却符合事实的逻辑,只有一件事不对;这与德玛丽新窃案会有什么关连?我应该努力地思索。
这天没电话来——使我感到急躁不安,希望乔其安和马约翰能提供解决谜圑的线索,我知道我没把全部消息告诉他们是不公平的,我是外行人,而他们是内行专家。
心中不安,做了两小时针线才让我冷静下来,其安和约翰有他们的工作,他们也一定和我一样渴望早日破案。
当夜冷气不够,我裸体睡在被单下,翻阅报纸。
我一边听着床头的收音机,决定听完午夜新闻后熄灯睡觉。
新闻来了,广播员说一个被勒毙的女尸发现于东六十六街的公寓里。死者名叫李道琳,警方说死者是万奥森的昵友,后者的命案还在调查中。
听了这段消息,我哭泣了。可怜穿红三点式的做梦女孩,她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实在荒唐,但是听了她的死讯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话,我哭得更加伤心。
我没有多想她的死与德玛丽新会有什么牵连,我只关心一件事。我下床裸体在公寓里跑,把灯全开亮。
我在厨房打开料理台上方柜门,以发抖的手指摸向后方,我在找李道琳交给我保管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