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早田见面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哲朗身边没有发生显著的改变。早田似乎按照约定,没有四处向从前的球友打探消息。
“但是我们不能松懈。毕竟,对手是那个精明的早田。”理沙子说道。这一天晚上,三人好一阵子没有凑在一起了。因为理沙子和哲朗经常因为各自的工作外出。
“早田很擅长看穿对方的心思,将计就计。”美月说,“他有好几次看穿了对方的闪击战术,助QB一臂之力,对吧?”
“是啊。”
闪击战术是由防守的一放施展的一种奇袭战术,预测传球选手,在对方从腿间快速传球给后方的队友时,线卫、前卫、后卫或四分卫盯上对方的四分卫阻截球。哲朗也经常中招。
“我可是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早田什么时候会跑来这里。如果他见到美月,精明的他一定会想到什么,所以我才会希望美月打扮成女人的样子。”
美月没有回应。她依旧只穿男人的衣服。哲朗知道个中缘由,所以没替理沙子帮腔。
“总之,被早田盯上真是棘手。我们或许能透过他得到消息,但是代价实在太大了。这都要怪须贝大嘴巴。”理沙子的嘴角向下一撇。
“别那么说,那家伙也没有恶意。”
“这我知道。”
须贝虽然嘴上说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但是这个星期内就打了两次电话到哲朗家。他果然还是担心从前的伙伴。不过,哲朗最担心的还是中尾。他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就没有联络了。哲朗心想,明天打个电话给他好了。
哲朗他们完全不知警方的动向。但是既然望月在酒店里埋伏,代表警方已经盯上了香里。另一方面,警方肯定也在追查户仓遇害之后,马上就辞掉酒店工作的酒保。哲朗认为问题是,警方是否掌握了那名酒保的真实身份是女人呢?或者警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望月提到了出入香里家的男人。警方会不会想到那个男人就是失踪的酒保呢?美月说,香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男友。
“我们不能仰赖乐观的推测。”理沙子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香烟,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马上像在拧毛巾似的捏扁香烟盒,丢向身旁的垃圾桶。香烟盒差了一点没丢进,掉在地上,但是她无意去捡起来。
那一晚,哲朗一钻进被窝隔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声响。有人打开客厅门,然后粗鲁地“碰”一声甩上。他心想,美月该不会又要溜出去了吧?于是躺在床上全神戒备。但是紧接着传来的却是开关另一扇门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每个人免不了在晚上如厕。
哲朗心想,美月是用什么姿势上厕所的呢?他发现思考这件事并没有意义,在心里苦笑。既然她没有接受变性手术,身上依然是女性的排泄器官,所以应该无法像真正的男人一样站着小便。
接着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捶击东西。哲朗侧耳倾听。隔一会儿,又听见了。这次是连着两声,隔了一阵子,又听见连续好几声。咚、咚、咚、咚。
哲朗挺起上半身。理沙子大概也听见了,从床上爬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
“日浦弄出来的吧。”
“她在做什么呢?”
“去看看吧。”
哲朗拨开棉被下床,出了寝室站在厕所门前。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咚、咚、咚——听来像是有人捶墙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了呻吟声。不,那并不是呻吟声,而是哭声。
“喂,日浦。”哲朗叫唤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声音停了下来。当他想要再叫一次时,门突然打开,差点就打到了哲朗的额头。
美月从里面冲出来。哲朗看到她的模样,霎时畏缩了。她上半身穿着T恤,下半身却一丝不挂。
她打开客厅门,逃也似地遁入客厅。哲朗随后跟了过去。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想要开灯,但在按下开关之前又将手缩了回来。有一种直觉在他脑中发出警讯——不可以开灯。
美月面对阳台,站在落地窗前。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在美月身上形成了复杂的阴影。
他发出夹杂呻吟和哭声的声音,脱下T恤拿在手上,当场跌坐在地。她趴在地上的背影在颤抖着。
“日浦……”哲朗朝她走去。
“别过来!”美月语带哽咽地说,“QB,求求你。”
“可是……”哲朗话说到一半,屏住呼吸。他看见美月结实的大腿内侧,有一条痕迹。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能辨识出那是一道血痕。他脑袋中一瞬间变得空白,哑口无言。
哲朗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理沙子正往厕所里瞧。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蹦着一张脸走进来。她将手伸向电灯开关。
“别开灯!”哲朗出声叫道。
理沙子好像吓了一跳,将手缩了回去。她的眼睛大概还没习惯黑暗,眯着眼睛交替看着哲朗和美月。
“那个……来了吧?”
美月没回答。当然,哲朗也不能说什么。
“情况怎么样?”理沙子想要靠近美月。
哲朗挡住她。“别去她身边。”
理沙子意外地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为什么?”
“你别靠过去,在那边等着。”
“为什么?!你才滚出去呢!”
“我要出去,所以你也出去。”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事情只有女人才懂。”
“日浦不是女人。”
“她的身体是女人吧?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不是吗?”
“这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理的问题。”
“至少现在是身体的问题吧?”理沙子推开哲朗,靠近美月。哲朗发现美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混账!”哲朗抓住理沙子的手臂,将她拖到走廊上。她叫道:“很痛耶,你干嘛啦?!”
哲朗将理沙子压在寝室的房门上,她狠狠地瞪着他。“放开我!”
“你一点也不了解日浦的心情。”哲朗打开寝室门,让理沙子面向寝室,将她推了进去。她整个人倒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你给我冷静一下!”
哲朗关上寝室门,但是没有回到美月身旁。他认为现在应该让她独处,于是打开了隔壁工作室的门。
他坐在椅子上搓着脸,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感到不知所措。他早该想到停止注射荷尔蒙的美月,会面临这样的一天。这个问题比穿女装或外表的变化更加严重。
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室内,停在一点。几天前吊着底片的地方,现在吊着洗好的相纸——B5大小的黑白照片。
哲朗靠过去看。那是理沙子前几天替美月拍的照片。照片中的美月赤裸着上半身,托腮看着某处。她的嘴唇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低喃什么。或许是阴影的关系,她的胸部看起来意外地隆起,整个身体曲线很煽情。
哲朗自觉到照片唤醒自己的性欲,放下照片。自我厌恶的情绪如小波浪般在心中翻滚。
耳边传来寝室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理沙子出到走廊上,她的脚步声听来有所顾忌。不久,她敲了敲门。
“请进。”哲朗低声应道。理沙子开门走了进来。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哲朗。
“我正在想。”
“我非常担心那孩子。”
“嗯。”哲朗一面点头,一面心想:如果知道被说成“那孩子”《美月一定很受伤。
“置之不理不太好,她可能会钻牛角尖。”
“但是理沙子去也不好。”
“那你要做什么吗?你能做什么?”
哲朗答不上来。现在的自己根本救不了美月,美月大概讨厌被人当作女人对待吧。然而,目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正是身为女人的证据。
哲朗拿起桌上的电话,同时看了时钟一眼,凌晨两点多。
“这么晚了你要打去哪?”理沙子问道。
哲朗没有回答,翻开记事本,看着电话薄按下数字键,祈祷对方在家。
电话响了五声,快要响起第六声时,对方接起了话筒。
“喂。”对方的声音听来很困倦。困倦是当然的。
“喂,是我。我是西胁。”
接到哲朗的深夜电话,对方也猜到会是什么事。他回答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很清醒。
“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中尾功辅问道。
挂上电话后约过了三十分钟,玄关的门铃响起。
中尾在毛衣上套了一件下摆较长的风衣。比起之前来的时候,他的打扮粗犷了许多。大概是没空打理仪容吧,他的刘海有些零乱,垂在额头上。
“她在哪里?”他一看见哲朗,首先问道。
“客厅。”
“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想让她暂时当我的摄影助理一个人比较好。”
“好。”中尾点头,脱掉鞋子。他右脚的鞋带没绑上。
哲朗看着他打开客厅门走进里面,和理沙子回到寝室。哲朗想要赌一赌这对前情侣之间的感情。
不,情侣这个说法或许不恰当——哲朗想起了和美月在公园的对话。原来一直在单恋的人不止美月。
“中尾他怎么这么瘦呀?”理沙子坐在床上开口说道。
“是啊。”
“他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大概经历了不少事吧,工作的事也好,家庭的事也好。”
“还有被卷入这种事情中吗……?”
没办法啊,哲朗将这句话留在嘴里。
“我问你,”理沙子拨开刘海。“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也想尊重美月的意思,但是让那孩子继续打扮成男人的样子,我觉得非常不安。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很糟糕。”
“那要怎么办?”
理沙子责备似地逼问哲朗。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抱住双臂。
“又是闷不吭声?像你那样光是沉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只是不想草率行事。”
“我的提议草率?我自认充分考虑过美月的出境了。”
“你没有考虑到美月的心情。”
听到哲朗这么一说,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垂下双手。“又来这套?你口口声声说心情呀心情的,你也不懂她的心情不是吗?如果你懂的话……”
“日浦她,”哲朗打断她的话说道。“喜欢你呀!”
哲朗知道她倒抽了一口气。由于她背对着夜灯,她的脸逆光,看不见表情,但是哲朗知道她正瞪大了双眼。
隔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才出声:“什么……?”
“我之前听她说的,但是犹豫该不该告诉你。”
事实上,哲朗现在还是有点犹豫。就连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也在后悔“自己说不定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该不是在开玩……”
“你指谁?我?还是日浦?”
理沙子闭嘴垂下头。他看到她的模样,心想:她说不定并不意外。直觉敏锐的她,不可能没有察觉美月的心意。
“美月说她是以男人的身份喜欢你的,她希望在你面前是个男人。”
理沙子持续沉默,哲朗没有再多说。昏暗的寝室中,只听得见她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客厅门打开的声音,有人来到走廊上。哲朗起身打开房门,中尾站在他眼前,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摸疲惫的笑。
“她的情况如何?”
“嗯,”中尾走进寝室对理沙子说,“她说想要自己处理。如果你有多的那个,请你借给她。”
理沙子一脸意会的表情,下床打开衣橱,蹲在衣橱前面。
“还有,他也想借内衣裤。”
“噢,好。”哲朗走向放着自己内衣裤的柜子。
接着,中尾说道:“不,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高仓的……”
哲朗一手搭在抽屉上,惊讶地回头,理沙子也蹲在地上抬头看他。中尾来回看着两人一脸错愕的表情。
“她要女性内裤,还有,请你借她一些衣服。最好是在家里穿的运动服,高仓有吗?”
“运动服是没有,如果是家居服的话,我应该有可以借她穿的。”
“那就可以了。”
“这样可以了吗?”哲朗问中尾。
“可以,她本人也同意了。”中尾的嗓音低沉但坚定,“我在对面等,你能不能拿过来给我?”
“嗯,好。”理沙子答道。
中尾出去之后,理沙子将自己平常穿的家居服放在床上。其中没有裙子。哲朗发现这一点,但没有道破。
“这件和这件吧……”理沙子挑的是伸缩材质的裤子和T恤,还有厚衬衫。每一件都是以黑色为基调,如果女人穿了可能会显得阴柔,但是男人穿了看上去也不至于滑稽。
哲朗走到客厅,中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见美月的身影。内侧的和室拉门紧闭着。
“抱歉。”中尾看到理沙子站了起来。
“这应该是我们的台词。”她将换穿的衣服和便利商店的塑胶袋递给他。
中尾拿着那些物品,将和室的纸拉门打开三十公分左右。哲朗他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和室的灯好像关着。
“高仓借你的。知道怎么用吧?毕竟你也用了好几年。”
中尾大概是在开玩笑,但是哲朗笑不出来。
中尾合上纸拉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抱歉,一直麻烦你。”
“你别跟我道歉。”
“我们也想帮助美月。”
“你们这么说,我觉得轻松了点。不过,我打算哪天帮她找个暂住的地方,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但是在那之前,请你们暂时忍耐。”
“我觉得让美月待在这里比较好。”理沙子说,“有人在旁边看着她比较好。不然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中尾缓缓地摇头。“那家伙不会去找警察自首的,我刚才和她说好了。”
“你们说好了?真的?”理沙子怀疑地问道。
“真的。”中尾一脸笃定,哲朗心想:他这股自信是打哪儿来的呢?他又是怎么说服美月,让她恢复女人的打扮呢?哲朗很想知道,但不能当场询问。
纸拉门开了。门并不难开,却开得扭扭捏捏的。拉开五十公分左右时,美月从另一侧出现。她低头看着地面。
“很适合你嘛。”中尾对她说。
美月松了一口气,搔了搔头颈,然后坐到中尾身旁。
哲朗心想,她果然是女人。打扮虽然不怎么有女人味,给人的印象却完全改变了。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美月抬起头,交替看着哲朗和理沙子。“让你们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不会啦,一点也不狼狈。”哲朗说道。理沙子也默默地点头。
“地板被我弄脏了。我已经擦过了。”
“你别放在心上。”
“抱歉。”美月又道了一次歉,再度低下头。
哲朗瞄了一眼她的胸前,好像还是缠着漂布,毫无女人应有的曲线。理沙子交给中尾的衣服当中也有胸罩,但是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穿上。
“除了道歉之外,你不是还有话要对他们两人说吗?”中尾对美月说。
“噢。”她轻轻点头,再度将目光调回哲朗他们。她的眼睛有些充血。“我会遵照理沙子的指示。如果那是最好的方法,我也只好照做了。”
“你是指暂时恢复女人的打扮吗?”
“嗯,我不能被警方逮捕。”
“没错。”理沙子简短地应道。知道美月的心意之后,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沉闷的气氛笼罩着四人,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当中。
“那么,我要回去了。”中尾将目光落在手表上。
“抱歉,在这种时间找你出来。”
“不会,还好你找了我。”他往美月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
哲朗单独送他到玄关。本来打算送他到楼下,但是中尾坚持拒绝。
“外面好冷,送到这里就好。倒是美月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我知道。”
回到客厅时,理沙子神情恍惚地抽着烟。美月好像在和室里。她大概是不想让理沙子看见自己身穿女装的模样吧。
哲朗想不出该说什么,径自到厨房喝水。当他在喝水时,理沙子抽完烟,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客厅。
哲朗不想马上进寝室,便坐在理沙子刚才坐下的地方,由于顾忌隔壁房间的美月,怎样也平静不下来。和室里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茶几上放着理沙子的香烟和打火机,哲朗伸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根。他曾经抽过烟,但只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抽上一根,并没有成瘾。他衔起香烟,让香烟靠近打火机的火焰,但是在香烟点上火之前,就将火熄了。他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打开了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冰凉的风抚过脸颊。他将双肘靠在栏杆上,再度拿起打火机。
这时,他发现下面有一辆VOLVO。就像之前中尾来的时候一样,停在马路边。
他心想,真奇怪。中尾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应该早就驱车离去了才对。
哲朗衔着香烟,低头看了好一阵子。他转念一想,那说不定不是中尾的车。但是不论颜色也好,车型也好,肯定就是他的车。
他在做什么……?
哲朗心想,他应该是在车上打电话吧。道路交通法修订之后,禁止驾驶边开车边使用行动电话。中尾是严格遵守规定的人。
但是,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看不见汽车在排放废气。除了车头灯之外,两侧的车灯也没亮。在这么严冷的凌晨,不可能有人不启动引擎打电话。
哲朗一回到客厅,就将衔在嘴里的香烟丢在茶几上,出到走廊,直接走向玄关。理沙子好像在寝室里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楚。
哲朗走出家门,搭上电梯,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骚动。
他在一楼出电梯,朝大门走到一半时,看见中尾蹲在入口大厅角落,因而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哲朗惊讶地冲过去。
中尾蹲着回头。他一脸铁青,但脸上还是浮现笑容。“搞什么,你怎么下来了?”
“什么为什么?我从楼上往下看,发现你车还在,担心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尾靠墙支撑身体站了起来。他用右手按住腰部一带。像是因为剧痛,他的表情霎时扭曲变形。
“是腰吗?”哲朗问道。
“算是吧,神经痛的一种。”
“神经痛?”
“嗯,不过你别担心。我原本就打算今天找人按摩,好好按摩的话,症状应该会减轻。”他手扶着墙壁移动脚步。
“你别逞强比较好吧,要不要到我家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没事。比赛中忍耐这种程度的疼痛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不比当年了。”
“确实,我们都变老头子了。”中尾似乎拼命在维持笑容。他就这么强颜欢笑地打开自动上锁的自动门。“别告诉高仓和美月,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说了,我不要紧。”中尾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直起身来。“抱歉,让你特地下来一趟。你可以回家了。”
“你真的不要紧吗?”
“嗯。”
即使如此,哲朗还是无法放心,一直目送中尾走出公寓,坐进VOLVO为止。汽车前进时,哲朗看见中尾轻轻地挥手。
回到家后,哲朗还是担心得不得了。他一颗心悬念不已,过了一会儿,他试着打中尾的行动电话。
然而,电话却打不通。哲朗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正在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