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薄煎饼面糊倒进一个大大的字母J的模子里,他知道他女儿能认出来。每逢给她烤这种有她名字首字母的“茱莉亚饼”,她总是欢天喜地的。老刀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厨师,但他也不是个白痴,所以他的本事就比搅和均匀只须加清水的煎饼粉要大一点儿。他看着小气泡冒起,瞬间膨胀到煎饼的面上,就知道是时候翻一面了。一分钟后他把“茱莉亚饼”扒到一只盘子里,旁边倒了一点糖浆,将盘子搁在他女儿面前。她拍着手,从嘴里开心地发出J的音,然后抓起煎饼,蘸着糖浆开始吃起来。
“好吃,爸爸。”她说。
老刀觉得她主要是在尝糖浆的味道,但他还是想要夸她,便伸手去挠挠她的头,弄乱她的头发。他把苹果汁倒进一个吸嘴杯里放在她的盘子旁边。他的手机响了,他料到这时该来这个电话。
“这里是加州,早上六点半,”他用问候对方的语气说道。他静听了一会儿电话。“我知道。他也没给我回电话……是的,我听清你说的话了……像我保证的那样我会从这里飞过去的。发现他跟什么女人同居,或是弄出什么狗屎事情来,我会收拾他的。”
“脏话,爸爸。”茱莉亚说。
“对不起,小南瓜。”他对她说。
老刀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便将面糊倒到浅锅里,再做两个煎饼,这回选了传统的圆形。
他边做这些事情边听着电话。他说:“听着,我得走了。放松点儿,好吗?这不是他头一回一整天没给你打电话,对吗?……哦,好吧,我相信他没事。我会回来的,逮到他。”
他把两片面包放到烤面包机里——他也知道怎样做吐司——给瑞秋倒了一杯橙汁。
“放松,我会去那里的。今天早上我还得处理点事情,完事我就上飞机……不,这事不能等。我一找到他就给你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妻子穿着睡衣和拖鞋,慢吞吞地走进厨房。
“我闻到了煎饼味儿。”她说。
“是‘茱莉亚饼’。”茱莉亚说,嘴里塞满了煎饼。
“是我说错了。”瑞秋说。“你今天又早起了。”她对老刀说。
“要忙事情。”
“哦?”
他把煎饼扒到她的盘子里,加了片从烤面包机里烤出来的吐司,把这些吃的放在瑞秋的面前。他坐到她对面。
“你一定恨不得要杀了我,”他说,“我真的不想错过今晚的马戏表演,可我今天必须飞回马萨诸塞。我得去照料一些事,没法等的。”
凯特琳站在比克斯家浴室的镜子前,头发是湿的,身上裹了一条浴巾,她在胸前将它别好,免得掉下来。她还不习惯与一张正凝望着自己、被红色短发衬着的瘦脸对视。她细细察看镜中的影子。她笑了笑,只是为了试试这张脸看起来如何。其实,对她来说这样子还挺不错。不是她习惯的模样,不是她生命中头二十七年所拥有的样貌,但她不得不承认,它正在使她变得圆满。
她不假思索地打开浴室盥洗台左边的抽屉,在里边发现了一把大梳子和一把发刷,还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停住了片刻。盥洗台有四个抽屉,左右两侧各有两个。她发现她想要用这些东西,刚一找就找着了。难道说她能记起东西放在哪儿吗?更可能是侥幸猜中了吧。在家里,发刷也放在盥洗台的上左抽屉里,这可能就是她本能地先拉开这个抽屉的原因。在比克斯家里,她甚至也可能是因此选了同样位置的抽屉来放她的东西。她可能下意识地记住了它。还有……也许她实际上已经记起了它,尽管乔什说过她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最近七个月的记忆。他在吃早饭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就像这段时间的记忆被锁在一个盒子里,她可能永远都没法打开。
什么东西,一闪……哦,什么东西,可她不能立即确切地说出那是什么。她皱了皱眉,把发刷从抽屉里拿出来,开始梳理湿发。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掠过,但迅速消失前,她有没法看清那是什么。那么她几乎看见的又究竟是什么?
她明白了。乔什曾说,她在史密斯菲尔德的这段生活,就像她可能永远不能开锁的一个盒子。
一个盒子。
她离开浴室,走去比克斯的房间。她没敲门就推开了半掩的房门。比克斯正光着膀子,在钉一条褪色牛仔裤上的纽扣。凯特琳不禁注意到他的腹部和手臂有棱有角的肌肉。他并非体壮如牛,也不是个肌肉男——乔什朋友的说法。凯特琳也不会用言情小说作者在他们的小说里的笔调来描述他的体格——那类书凯特琳不常看,但她不得不承认有时会浏览一下——用上诸如“钢铁般的轮廓”、“让人心跳的肌肉”或“流线般的体型”之类的词儿。不,凯特琳只是觉得,如果她是个男人,这正是她想拥有的体格——没有发达招摇的大块肌肉,但却显精瘦和结实,是的,肌肉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来。
他对着她一笑。霎时间,她脱口而出,“对不起。我该敲门的。”
“别担心这事,”比克斯说,“想让我去拿你的浴巾吗?”
她不禁也笑了。“谢谢,我已经有了。”
“凯特琳?”是乔什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他一定听到她离开了浴室。
“嘿,这里。”她说,转过身。
“我打扰你了吗?”乔什问。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比克斯说。
“当然没啦。”凯特琳很快地说道。
乔什看着比克斯。“你缺干净衬衫吗?要借一件吗?”
“我不确定你的合我这身,乔什,但还是谢了。”
“比克斯,请穿上一件衬衫,好吗?”凯特琳问道。
“只包了条浴巾的女孩让我穿衣服。”比克斯说,笑了起来,一边从床上拿起一件折叠着的T恤,套到身上。“现在,大家觉得——”
“凯特琳,那是什么?”乔什突然说。
“什么?”
“在你屁股上。”
她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那裹着自己的浴巾张开了一两英寸的地方。她转身背对着比克斯,将浴巾再稍微分开了些。乔什眼不离刚才惊见的她身上那一小块地方,问道:“是文身吗?”
“当然,看起来像是,”凯特琳说,马上认出了那图案,“是野东西。”
“野东西?”
“从《野兽出没的地方》里来的。”
“没错,”比克斯说,尽管从他站的地方没法看到文身,“你说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最喜欢这本书。”
是的。莫里斯·森达克几十年前写的那本《野兽出没的地方》,是孩提时代让她既感到惊惧,又不减分毫快乐的书。书里一个叫马克斯的男孩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还跟他妈妈顶嘴,于是便给关进了他的卧室。卧室这地方难以置信地竟变成了一座森林,森林中不可思议地又容纳了一片海洋。马克斯在海上航行,来到了一个岛上,岛上住着奇怪的野兽,就是他叫的“野东西”。他成了野兽们的国王,但日子越来越无聊,愈发思念他的家,于是他离开了海岛,让“野东西”们沮丧不已。当他扬帆回家,再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发现一份热腾腾的晚餐正等待着他。
凯特琳深深喜爱这个故事,是那些动物令她着迷。故事里有几个“野东西”,他们看上去像这样那样的怪物。而文到凯特琳臀上的一只,有一张宽大的笑口,一字排开的短短尖牙,黄色的眼睛,浅色的皮毛,爪状的鸟脚。凯特琳的眼睛被怪物的卷发牢牢吸引住了,看上去和她的发型一样,又是相同的红色。她不得不承认她有几分喜欢这文身。
“真的?”乔什说,“你有个文身吗?”
“她当然有啦,”比克斯说,“我们都有。”
他掀起衬衫,转个身,他们可以看到他后肩上的文身。比克斯的“野东西”看上去很像希腊神话里的弥诺陶洛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森达克的“野东西”与之稍有不同。它也有一个牛头,像人一样站得笔直,但全身覆盖着蓝灰色毛皮,露出一双大大的赤裸的人脚。
“文得挺棒,对吧?”比克斯边说边扯下他的上衣。“我的小小‘野东西’。”他补了一句,冲着凯特琳笑。
“看够了,比克斯。”乔什说。“这里还有什么事?”
凯特琳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文身,然后转身对着比克斯。刚才那阵子,她忘了冲进来找他的原因。
“你说过,在我来到这里后,我们卖掉车之前,你把从车里捡出的东西都倒在一个盒子里。”
“是的,盒子放在壁橱里。”比克斯边说边走向壁橱,推开一扇滑门。他抬手在搁板上捧了一个纸板箱下来。它比鞋盒稍大。他将纸板箱放在床上。
“里面可能会有答案吧。”她说着,在箱子一旁坐了下来。
“哇,那里。”乔什说。
凯特琳抬头看他,接着双眼跟随乔什的目光落到她的大腿上。她的浴巾慢慢向上拱,暴露出了双腿的大部分,还有,她吓了一跳——腿根的一点部位。她飞快地整了整浴巾,趁比克斯还没看到什么隐私。虽然她片刻之后便意识到就算看了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但是……
“各位能给我一两分钟吗?”她问。
“当然啦。”比克斯说。
他们关上身后的门离开了。凯特琳移开盒盖,盯着里面的东西。
比克斯后仰着头,坐在他起居室里的扶手椅上,叉着的双腿向前伸了出去。他闭着眼睛,这样他就不会与乔什有什么眼神交流了。乔什坐在沙发上,在他的平板电脑上摆弄着什么。尽管比克斯和这家伙的妻子睡过,他却憎恨乔什。他并不在意乔什在他遇见凯蒂之前便与她共同生活多年。比克斯爱她。即使她不记得自己与比克斯相爱。事实是,她曾经爱他。这没有任何疑问。在内心深处,他相信有一天她会记起——也许记忆不会及时复苏让她决定留下来陪他,但她终将记起这段爱。
比克斯想着那部电影《荒岛余生》。汤姆·汉克斯被困在一个荒岛上,独自生活了四年。在这段时间里唯一支撑他的,给了他力量和求生意志,最终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寻求救援的东西,只是他女朋友的一张照片,加上与她终有重逢之日的念想。多年以后,他奇迹般地拿着这张照片找到了她,却发现每个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而他的心上人已经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四年来,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个人,但世易时移,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重新获得了快乐。于是,汤姆便从她身边离开了。
几个月前,比克斯和凯蒂租了这部电影来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替汤姆生气。她先跟的人是他。他是该死的电影明星。当他回了家,她理应离开她的第二个男人。现在比克斯想到乔什有点像老汤姆在电影里的样子,他争得他的妻子回到自己身边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她。而比克斯正是那第二个男人。乔什与凯蒂破镜重圆,有如好莱坞式的大团圆,这也是比克斯希望汤姆·汉克斯得到的结局。不过,现在比克斯是失落之人,那看起来就难言圆满了。
他听到他的卧室门开的声音,凯蒂来到大厅,手里拿着纸盒。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乔什问。
“哦,”她说,低头看了看一身,“刚才去比克斯的房里,我只裹了条浴巾,所以我赶紧穿上我的几件旧衣服。我的意思是……我还在这里……穿的衣服。”她的话音放低了。
“看起来很好,亲爱的。”乔什说。
这可能是乔什说的头一句得到比克斯附和的话。凯蒂看去真让人惊艳。原来那一身松松垮垮的运动衫和百货商场蓝牛仔裤已无踪影。她站在房间当中,早晨的阳光好像按照前所未知的自然法则被她所吸引。她绝对是光彩照人啊。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带着性感的气息。穿着一条时髦的牛仔裤,裤子贴身合体足以让商店橱窗里的模特儿嫉妒,腰上系着一条镶着很酷又很女性化的小银钉的窄皮带。皮带之上,裸露出一小条小腹部的肌肤,身上是件短腰的紧身上衣,袖长仅至手肘处,上衣开胸足以显出完美的乳沟——不似妓女打扮的轻薄浮浪,但吸睛有术能让人想入非非。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凯蒂。”比克斯说,咧嘴而笑。这是她出现在他家的门廊上,宣布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以来他的头一回大笑。凯特琳望着又像凯蒂了。她看上去太棒了。比克斯喜欢她这般模样,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喜乐参半。他再一次醒悟到自己正在失去的一切。
“说真的,凯特琳,”乔什说,“你看起来很好。”
“我一直最喜欢见你穿这上衣。”比克斯说。
“是的,很美。”乔什说。
“好吧,各位,多谢了。”她说,在他们的关注之下,她看上去似乎忽然不那么舒服了。“先别管我穿什么衣服吧。”
她穿过大厅坐到沙发上,坐在乔什身旁,盒子放在她的膝上。她开了盒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淡蓝色的纸。
“那是什么?”乔什问。
“我想,”凯特琳说,“那就是我来到史密斯菲尔德的原因。”
“它看起来像一张外卖菜单。”乔什说。
“是的。‘鱼宫’的菜单。”
“我知道你说过那里的小牛排块很好吃,”乔什说,“可你觉得你开始新生活就只为尝尝那小牛排块吗?”
“你记得是在车里的什么地方发现这个的,比克斯?”凯特琳问道。
他想了想。“我想正好是在座位上发现的,还发现了些垃圾。说实话,我认为你有点像头小懒猪,凯蒂。菜单扔在那里,还有一些空水瓶,用过的食品包装纸。”
“你说的是这些?”凯特琳问,说着拿起三个捏扁了的空塑料水瓶,和快餐厅包装纸揉成的一个皱巴巴的球。
“是的,就是这些。”
“你没把垃圾扔掉吗?”乔什问。
“我说了,在卖掉她的车之前,我把所有找到的东西扫进一个盒子里,把它扔到一边。我们回到家后,我只是把它塞到壁橱里,后来就忘了。”
“为什么你认为那张菜单是你来史密斯菲尔德的原因呢?”乔什问。
“我觉得我进了车里,它应该就在座位上,”凯特琳说,“比克斯刚刚证实了这一点。我可能看见了它,看见了地址,就直接开车去了那儿……这讲得通的,因为比克斯说我们是在那里见面的。”
“好吧,”乔什说,“可要是你刚进入了神游状态,怎么能找到那个地方?我怀疑你那时脑子不是很清楚。”
“车上有一个插入式GPS,装在仪表板上。”比克斯提供了这个情况。
“有这种可能吗?不管我在什么状态下,我都能够开到我想去的那个地址?”凯特琳问道。
乔什想了想。“我的第一反应是,对你来说应该很难做到,但想到他们说你可以在神游状态下正常行事,所以我猜你行的。盒子里还有什么?”
凯特琳将所有的物品逐一从盒子里拿出来。边捡边一一报出:“几张CD——‘铁娘子’和‘炭疽乐队’的——一卷牛皮胶带,一个小袋工具……看起来像一把钳子,一把螺丝起子……一个打火机和半包烟。”
“我忽略了香烟,”比克斯说,“你不抽烟的,凯蒂。”
“我认为,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不是凯蒂的车,比克斯。”乔什说,“这些显然是那位真正车主的东西。”
比克斯看着沙发上凯特琳身旁的一堆物品。在把它们装进盒里的时候,他未曾多想过。现在他既然知道不是凯特琳的车,车和其中的物品皆属于他人,它们在他眼中便开始呈现出不同的意味。胶带、食品包装纸、空水瓶、香烟。它们看起来像是为某人在进行监视时所用。胶带的出现又给这场监视带来某种险恶之感。
凯特琳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一个小记事本,那种一只手掌大小的本子。
“也是放在盒子里的?”他问道。
凯特琳点了点头。“当然啦。”
比克斯皱起了眉头。“我知道,我把东西放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我忘记了香烟,但我肯定记不得还有本记事本。”
凯特琳翻开本子的封面。比克斯从他坐的位置上,可以看到第一页上的笔迹。
“写了什么?”他问道。
“列出了一个单子。”凯特琳说。
“看起来像是你的笔迹。”乔什指了出来。
“是的。”
“是什么单子?”比克斯问。
“名单,”凯特琳说,“嗯,某一类名单,我猜。”她盯着记事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第一个是妖怪。”
“妖怪?”乔什说,“真的吗?你噩梦里的那妖怪吗?你觉得是吗?”
“不,乔什,”比克斯说,“是真妖怪。”
乔什没理会他。“凯特琳?”
凯特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一直梦见他,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写下一个有他的名单。”
“别的名字呢?”比克斯问。
凯特琳读出来,“独眼杰克和鲍勃。”
“鲍勃?”比克斯说,“似乎并不适合搭配妖怪和独眼杰克,不是吗?”
“还记下了些,看起来像个地址,”凯特琳说,“格林代尔大道1108号。插进来写在旁边,‘10点到4点’。”
“听起来像一个营业处,可能吧。”乔什说。“那是它的营业时间。比克斯,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比克斯想了一会儿。“我知道大致的方位。是在城里另一边的啤酒厂附近。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在这个地址上能做什么生意。”
“我们要过去查看一下,”凯特琳说,“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一样,是这个。”她说着从盒子里拿了一叠纸币。
“哇,”比克斯说,“我把那个盒子放在壁橱里的时候,这绝对没有。多少钱?”
“1200美元。”
比克斯皱起眉头。“你怎么瞒着我藏钱?”
“我猜,你不知道她就像你想象得那么好吧。”乔什说。这事真让他乐了。
比克斯眼不离凯特琳和钱,对乔什竖起中指。
“这挺怪的,”凯特琳说,低头看着她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比克斯说他七个月前把这个盒子放进壁橱时,这个记事本和钱都不在里面。这意味着,那以后的某个时候,我写了这个名单,将它藏在盒子里,还藏了1200美元。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比克斯不禁觉得她是有意对他隐藏了这个名单。至于钱,也一样。
“嗯,我们现在有一些线索了,”乔什说,“不管有没有用。今天我们记得带上记事本出发。”
“还有钱,”比克斯说,“我们可能……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吧。”凯特琳把钞票塞进口袋,他补了一句,“我们走。”
凯特琳工作的餐馆是他们将要去的第一站。他们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对此比克斯并不乐观。在他的经验中,求助于人时对方总是避之不及,没有人真正愿意帮助他人做点事情,尤其是这样的帮助需要提供信息。遗憾的是,看起来他们三人正恰恰需要很多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