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挑起门帘进来,他对着于氏,沈谨瑜微一施礼:“见过婉夫人,沈小公子。”
于氏,沈谨瑜起身还礼。
陈磊目光转向软塌上的温暖暖:“温小姐,公子在等你。”
能被陈磊称为公子的,整个大齐就只有一人,摄政王施鞅。
于氏脸色一变,心下惊疑,难道……暖暖与摄政王扯上了关系?
沈谨瑜心中泛起一股莫大的惊恐,他一把抓住陈磊的手,急问道:“陈大人,暖暖她……”
陈磊轻笑了下,拿开沈谨瑜的手,温慰道:“沈小公子别担心,温小姐救过公子,公子不会为难温小姐的。”
只前后一想,陈磊就知道了,沈谨瑜在江洲行宫,一见钟情的女子,便就是温小姐。
本是一对眷侣,可惜啊,碰到了公子。而公子又对温小姐势在必得。那就只能注定了沈谨瑜这一生求而不得了。
沈谨瑜听说摄政王不会为难温暖暖,便放下心来。
前两日,祖父无意中说起。是摄政王在催他成婚。莫非表叔要见暖暖,是担心他,在为他把关?沈谨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在温暖暖同着陈磊离开时,沈谨瑜追上去:“我送暖暖过去……”
陈磊拒绝了:“公子不想见其他人。”
沈谨瑜顿时如被霜打了茄子,拉聋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温暖暖走出院子,越来越远直到被柱子遮住再看不到。
于氏看看温暖暖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不似沈谨瑜想得那般简单。一个男人要单独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其目的昭然若揭。
暖暖这一去,恐怕就再难回来了。
她惋惜地长叹一声,扭头看看失魂落魄的沈谨瑜,试探着问:“谨瑜,或许你该放弃暖暖。”
沈谨瑜一下子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阿娘!你不是喜欢暖暖吗?!为什么?”
“我是喜欢暖暖,但是……”
沈谨瑜一脸铁青,打断于氏,斩钉截铁道:“不管阿娘答应不答应,我这辈子非暖暖不娶。”
于氏一震,惊愕地睁大眼,随后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难道暖暖就是你念您不忘的淡鹅黄姑娘。”
沈谨瑜点头,面上拂过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忸怩道:“自见了她,我就……若娶不到暖暖,我这辈子将没有快乐。”
于氏沉思片刻,心中拿定主意:身为沈家人,是不该与摄政王争,但,她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她愿意冒险一试。
更何况,摄政王并没有明示,或许,他真的只是因为暖暖救过他。
虽然这个理由,于氏自己都不相信。
她虽与摄政王不太熟,却也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有其目的的。
于氏快步进了屋子,打开床头的箱子,找出压在最底下的一册红纸,是当年她与玉诃定下婚约时,写的婚书。
打开婚书,看着娟秀的字迹,她眼眶微湿,猛地合上,塞进袖口里,快步出了院子,朝沈家家主沈清的院子走去。
沈府大门口,停着一辆黑檀木马车,车顶是靛青罩子,一眼瞧去不甚特别,只是尺寸比寻常的马车要宽大一些。
陈磊拉了阿香停在五步开外,示意温暖暖上前。
车帘微动,一个冰冷的声音飘出来:“过来。”
温暖暖微顿了一下,踩上杌凳,上了马车。只是她的脚才一踏上马车,车帘被高高掀起,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很自然地将她抱进了马车里。
揽了坐在他腿上。
车帘落下,车内晦暗不明,滚烫炙热的气息围绕在四周。
温暖暖心脏砰砰直跳,双手无力地抵着施鞅坚实热烫的胸口,只是他的胸膛像是一堵硬邦邦的墙,任她怎么推拒都纹丝不动。
施鞅抓住在他胸口作乱的小手,气息有些不稳。
“别乱动,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
温暖暖脸色一白,随后又是一红,惊惶地松开手,僵硬乖巧地任施鞅将她抱入怀里。
施鞅闭上眼,微微后仰,靠在马车车壁上。马车徐徐前行,车轮碾压过青砖路面,发出细微的咿呀咿呀声。
温暖暖瞄了施鞅一眼,嫩白的小手,怯怯地捏住施鞅宽大的袖袍,小心翼翼问道:“公子生气了吗?”
施鞅睁开眼,目光在温暖暖白嫩圆润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以后不准再去沈府。”若是不听,他不介意将这小丫头,关起来。
温暖暖迟疑了,她才跟婉姨相认,婉姨对她那般好。
施鞅眸色转冷,大手捏住温暖暖小巧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看着我,说,你以后不会再去。”
温暖暖有些害怕,不由又想到初次相遇时的情景,怯怯道:“我……我以后不会。”
施鞅满意地放开手,奖赏地拍了拍温暖暖的脸:“真乖。”
他将头埋在温暖暖颈脖处,鼻息间充斥着从温暖暖身上散发的缕缕暗香。心底里叫嚣着的凶兽也安静了。
少顷,也许是温馨的气氛,让温暖暖滋生出了漫想。
温暖暖小声问道:“公子是来找我的?”
侧头,看着俊美无俦的男子,双手不自觉地紧绞着,心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似乎在期盼着,又害怕着,极是矛盾。
施鞅敷衍地轻嗯了下,睫毛都没抬一下。
温暖暖心里闷闷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
她不由又想到,花园里红梅树下的那一幕,鼓起勇气支支吾吾问道:“公子,红梅树下……”是你吗?
还未问出口,施鞅忽地睁开眼,眸色冰冷:“不该问的,不要问。”
温暖暖心口一痛,眼眶酸涩,一股滚烫的热流就要冲将出来。她咬紧下唇,快速地低下头,将脸埋在自己臂弯里,泪水打湿了半边袖子。
她告诫自己不要哭,可心里的酸涩压制不住。
这是她短暂的两世,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她才知道,原来喜欢,是这般的苦,这般的涩。心里千丝万缕,像是织了无数张网,让她不由自主。
忽喜忽悲忽痛忽伤……
施鞅看着怀里,哭成一团的小东西,他微微抬手,想抚上温暖暖的头。在距离二寸远时,手顿住了,随后落到一旁,微握成拳。
思绪不由飘回先前的红梅树下。
他冷淡地看着面前女子:“何事?”
女子面上微一僵,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上前一步,伸出手扯了扯施鞅宽大的袖口。这是多年前,她常做的,那时,他总是纵着她。
“果真是时光残忍,阿鞅,对我都这般冷淡了。”
施鞅眸色微不可察地动荡了下,拂开女子的手,冷道:“往事不可追,还望温妃娘娘自重。”
温妃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竟唤我温妃娘娘?是因为那个丫头吗?”
施鞅面露不耐烦:“若娘娘无事,请恕本王有事在身。”说完,转身就走。
温妃的手指狠狠抓着一束红梅,收紧,鲜艳如霞的红梅,被碾压成血一般的红水。
“陛下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施鞅脚步骤顿,目中闪过一抹异光,转身,黑眸沉沉地盯着温妃。
温妃娇媚一笑,缓步上前,身体紧贴着施鞅。施鞅眉头微皱了下,没有推开。
“前儿夜里,陛下呕血了,太医院院令李太医亲自诊脉,断定了陛下已活不过两月。”
施鞅神色微动,温妃知他是要问什么,道:“陛下近来精神大好,不过是用着些虎狼之药吊着。他的内里早已掏空了。”
施鞅眉稍微挑:“这些过两日,本王的人亦可查到。温妃叫住本王不会只有这些吧?”
“陛下忌惮阿鞅,拉拢肃王,将阿鞅埋在宫里的钉子,拔了不少,阿鞅现在对宫里的消息不甚灵通了吧?”
施鞅面色铁青。
温妃娇媚一笑,白嫩的手指一点点攀上施鞅的胸口,吐气如兰:“我知道阿鞅找到了我的那个小堂妹,只要阿鞅把她送到宫里,我可以为阿鞅做任何事。甚至……”
手指沿着施鞅胸前玄色锦绣绸缎上,金丝描绘的云纹游走。
“还是阿鞅爱上了我那小堂妹,舍不得了?”
施鞅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攥住温妃的手:“本王答应你,不过,那丫头于本王还有用。”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温妃这才说起,宫中皇帝近来的一些暗中布局。
马车一个晃动,施鞅回过神,看着已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温暖暖。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温暖暖嫣红的樱唇,沿着那姣好的唇形打圈:“你只能是本王的。不准嫁给其他人。否则……”手指划过精致的下巴,滑到细嫩滑腻的脖颈。
大手合拢微微用力,睡梦中的温暖暖感觉到呼吸不畅,难受地皱起眉。
“不要,救我,公子……”温暖暖似是做了噩梦。
施鞅先是一愣,随后一股不知明的情绪在心底里发酵。
她竟然在梦中向他求救,她难道不知道,对她最用心不良的,就是他。
一面他深受震撼,心底的某处柔成一团,为着这女子对他的全心信任。信任,这个词,是他从没有过的东西。
另一面,他恶劣地冷笑。
若是她知晓,她一直依赖以为是救赎的人,却是送她入地狱的人。
不知会是个什么神情呢。
后来,当温暖暖得知了真相,那个时候施鞅才知道,这个结果,他已承受不起。
这时,马车行到了一个路口,陈磊策马走近,对马车内问道:“主子,是去哪?”
“去桂园。”又是月圆之夜了,手指在温暖暖后颈处按了按,上次留下的那个咬痕,还未全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