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身体绷紧,整个人崩成一张拉开的弓,鹰目翻腾着波涛,炙热地盯着温暖暖那张美艳的小脸。
呼吸骤重!
温暖暖呆呆地,整个人都傻了,心里的小人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时间静谧,空气中流动着燥热的气息,似乎来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燃了。
温暖暖小心地偷偷抬眼。
骤然撞入了一双黑得发亮的黑眸里,炙热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几乎要窒息。
那炙热越来越盛,越来越近。
温暖暖一慌,极速往后退,“砰”地带倒了凳子,整个人往后仰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腰上一紧,一股拉力拉着她往前一扑,她跌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对……对不起。”温暖暖低下头,红着脸,挣扎着爬起来。
腰上的铁钳松开了,温暖暖逃脱出来,躲得远远的。
施鞅面色一沉。
这时,屋外有人在喊大小姐,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像是怕人听到。
温暖暖如蒙大赦:“有人找我,我……我出去一下。”话还没说完,人就已飞奔出了屋子,像是有吃人的野兽在追赶她。
出了屋子,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一个身着灰衣的婆子,站在院子里,鞠缩着身子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往里看。
温暖暖怕那人看到屋里的施鞅,慌忙关上门,快步上前,挡在那婆子前面:“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那婆子见到温暖暖,一双绿豆大的昏花老眼,笑成一条细缝:“大小姐。”
温暖暖一愣:“是你?”
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提醒她,指甲缝里有药粉的那位好心婆子。婆子自称李婆子,说是曾受过她母亲的恩情,这些年在暗处护着她。
温暖暖回想到,她是有好几次,病得浑浑噩噩,有人在鼓励她振作,好起来。
那时,她还以为是她烧糊涂了,做梦梦见了母亲。
李婆子隐秘地抬头看了一眼屋内,透过窗子缝,对上了一双凌厉眸子。李婆子怕得一颤,慌忙卷缩着身子,低下头。
“是老婆子无用,这些年,让大小姐受委屈了。老婆子愧对夫人啊。”
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温暖暖吓了一跳,忙扶起她,心中感动极了,眼眶泛红,吸着鼻子。
“李婆婆,你不要这样。你对暖暖的照顾,暖暖很感激。”
李婆子自顾自话,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五年前,受过夫人恩情的,都被赶出了府。老婆子怕被赶出去,再也见不到大小姐。老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这五年来受尽苦难。是老婆子对不住夫人,对不住大小姐。”
她说得七分真,三分假。
她是受过温暖暖母亲的恩情,不假。也心生感激。
但自温家易主,高氏对先前的旧人,都发卖赶走了。她为了能留下来,极尽讨好管家温喜。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她只是一个侍候人的婆子,一旦离了温家,等待她的就是饿死。更何况,她还有丈夫,还有女儿儿子。
如果说,开始她内心还有愧疚,慢慢随着时间,这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了。
当然对这位命苦的大小姐,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感叹嘘嘘几句:可怜她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
当然也只是可怜,她们这些底下人,谁不是命苦?她们早认命了,这从蜜罐里跌进尘泥里的大小姐,也应当认命。
昨日,她奉了管家的命令,在暗中远远监视着温暖暖。跟到荒院时,听到温暖暖竟在屋子里藏了一男子。
她趁着温暖暖出门,偷偷进了屋。
果然在一间屋子里,看到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突然睁开眼。
那双眼里迸射出的寒气,让她后悔了,立马想退出去。然而已经晚了,那男子像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往她嘴里丢了一个东西。
紧接着,五腹六脏剧烈的绞痛,让她生不如死,痛得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打滚。
他不是人,是恶魔!
李婆子全身猛地一抖,惧怕地又往院门口退了几步。
温暖暖没有注意到李婆子的异样,五年来独自一人的孤寂,终于有人还念着她母亲。
她鼻子一酸,哭着摇头:“不,李婆婆这不怪你。”
李婆子抬起袖子擦干眼泪,问道:“老婆子想问一句大小姐,可是不愿去京都?”
昨日,那男子先是问了一堆相关大小姐的事,最后,那男子给了她一个命令——
让她阻止大小姐去京都。
只要她做好了,他便会给她解药。
出了荒院,李婆子本还心存侥幸。结果才进林子,她的毒就又发作了。
她再不敢耽误,正巧遇到管家温喜去找温暖暖,便主动请缨。
刚巧撞到了温暖暖用药粉自毁容貌。她便出言提醒。
那时,她心头就起了一个极妙的主意。
温暖暖迟疑了一瞬,抿着嘴重重点头:“我不愿去,可是……”她无法反抗啊。
李婆子大松了口气,温暖暖主动不愿去是最好的。那个男人虽不知是出于何目的,但看着应该是不许她伤害大小姐的。
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有受过夫人恩情的。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对恩人的女儿做出不好的事。
“大小姐放心,老婆子会帮大小姐的。老婆子有个法子,可以让大小姐不用去京都。”这句话李婆子说得很诚恳。
温暖暖问道:“什么法子?”
李婆子给的方法是,让温暖暖继续用药粉敷在面上,让人辨不清面容。然后今晚,李婆子会让她的女儿,脸上也弄上药粉,装成温暖暖的样子。
住到温暖暖的房子,只待到明日早上,代替温暖暖,踏上去京都的路途。
李婆子又加了一句:“不过大小姐,今日要让脸上的伤处更重一些,然后去府里各处转转。大小姐放心,这种红肿会反反复复加重,在这个季节很常见。”
温暖暖有些迟疑:“可是,您的女儿,我不能害了她呀。”
这个法子,真的能成功吗?
就算侥幸骗过了云嫂,就算能一路瞒过去。等到了京都,肯定就露馅了。
那时候,深感上当受骗的本家,会放过李婆婆的女儿吗?
恐怕到时候,所有的怒火都会倾泻到她身上。
李婆子偷偷看了那屋子一眼,虽什么都看不到,她仍是被吓得一颤。甚至已隐隐觉得腹中又开始绞痛了。
她脸色一变,忙道:“大小姐不用有负担,这是我们愿意的。”
李婆子越这么说,温暖暖越愧疚。
“李婆婆,我不能牺牲你的女儿。”
李婆子急了,她甚至觉得屋内的那个男人,正盯着她,下一瞬就要取她性命。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温暖暖也吓到了,忙伸手去扶。
李婆子不肯,只哭道:“大小姐,我的女儿宁娘,她……她被她那赌鬼爹,抵给林三儿了。那林三儿,就是个无赖,吃完酒就打人。他前任夫人,就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
这时,院子外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女子,身型倒是与温暖暖极相似。其实妙龄女子,身高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背后看着大多都差不多。
女子低着头,走到李婆子旁边,对着温暖暖跪下:“我愿意代替大小姐,去京都。”
温暖暖想了想,道:“你若是担心嫁给林三儿的事,或许还有其他法子。”
李宁娘摇头,坚定道:“我想得很清楚。”
去京都虽说冒险了点,但这世上,做什么是不用冒险的呢?
以她的身份,坏一点,是被父亲抵赌债,嫁给林三儿那样的男人,被他打骂致死。
好一点,是找个小厮嫁了,一辈子做仆人侍候别人。
就像母亲说的,代替大小姐去京都,是她的机会。
温暖暖提醒道:“你可知道去京都代表着什么?一旦身份败露,你将会面临什么?”
“宁娘知道,宁娘不后悔。”
温暖暖微一震,被李宁娘的胆魄撼动。她有着自己没有的坚强,勇敢。也许李宁娘此去,会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未来,也说不定。
“我答应你。”
李宁娘大喜:“谢谢大小姐。”
温暖暖扶起她母女二人,愧疚道:“是我该谢谢你们,谢谢!”对着李婆子母女深深鞠了一躬。
李婆子偷瞄了那屋子一眼,慌忙摆手:“大小姐,这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救了我家宁娘。”
突然,院外响起隐约的喧闹声。
李婆子神色慌张:“有人来了,大小姐,我们先走了。”说完不待温暖暖应声,拉着李宁娘,快步从出了院子,沿着墙角绕到院后。
温暖暖担心屋里的施鞅被发现,她硬着头皮出了院子,看着管家温喜带着数名护院,气势汹汹而来。
“昨夜,府里死了一名护院,着老爷命令,府内所有地方都要搜查。”
屋内,施鞅坐靠在床头,从他的方向,只抬眼,就可以透过窗子,看到温暖暖窈窕背影。
定定站在院子门口,挡住肥头大耳的温喜及一众凶神恶煞的护院。
她纤细腰肢不及盈盈一握,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那般脆弱,又那般坚强,像是凛冽寒风中的小树,摇曳彷徨,根却仍深扎地低,毫不动摇。
施鞅掀开被子下床,突然目光突然一顿,瞄到床角有一个翠绿的类似玉佩样的东西。
应是先前拉扯时,从温暖暖身上掉落下来的。
他弯腰捡起,是一枚翠绿色的玉佩,一面刻着一朵并蒂莲花。另一面,是一个古篆“沈”字。
施鞅眼眸微眯,是——
沈家的玉佩!
并蒂莲花纹玉佩。
是沈家给子女定亲用的,每个沈家子女在出生时,都会打造一枚玉佩。在定下婚约时,便会将玉佩送与对方。沈家祖训,持玉佩者,沈家必应约。
她一个远在江州的小丫头,怎会有沈家的定亲玉佩?
攥着玉佩的手指骤地收紧,阴翳的鹰目里,翻涌着可怖的气息。